《百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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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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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宗续谱之后,这些人搭上了浙江钱氏的大船,颇有些将钱大通甩开一边的意思。文蕴和虽然是牵线人,却不能干涉别人家族私事。偏偏钱大通对于宗族总是怀有一份钱逸群难以理解的情愫。

说来钱大通也是自小就住在城里,却将祖宗牌位易辶昵拗亍⒛昴昙漓胂热恕吹帽忍於贾匾9识宄に凳裁矗阕鍪裁矗峙浜稀6艺驹谒慕嵌龋⌒〖薜蕉纤淙皇羌淌遥且彩钦司搅橙⒐诺拇笃蓿怯凶矢窠邮苴久模?

的儿孙也可以在董氏家学启蒙、开笔,参加科举,再不用承受“贱役”的yīn影。

所以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小小,钱大通都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至于母亲,只是心疼女儿嫁得太远,姑爷年纪大了些,其他倒是没什么。

钱逸群听小小说话,胸中二魄动荡良久,方才渐渐安宁。听着渐起的金光咒和清心钟声,钱逸群深呼吸一口,道:“不管怎么样,不是我家良婿。”

“哥哥,我都十八了,总不能在家当老姑娘吧……”钱小小无奈道,“说起来我家出身也不甚好,能去董家当大妇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那你梦里干嘛还哭?”钱逸群一针见血道。

钱小小不说话了,低头搓弄着衣角。

“夫妻之间,能说得到一块去,能够聊些彼此都高兴的话题,这才是正道。你跟个大你二十岁的老废柴聊什么?吃喝piáo赌?你会么!”钱逸群重重在妹妹额头点了一下,恨得后槽牙穋鳌?

钱小小本想狠狠瞪回去,看到哥哥的目光,顿时又软了,心道:哥哥出家这些rì子,倒是没了以前颓废的模样。竟然霸道起来。说起来,谁不希望自己的郎君是个年轻俊杰,谁不希望嫁个老实听话,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夫婿?只是为了家里,嫁个不称心如意的男人也没什么了不起。许多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我跟你这么说吧!”钱逸群站起身。“现在家里有的,不是谁好心施舍来的,都是我挣来的!你就只管给我好好在闺房里等着,嫁个小康之家。和和美美过rì子,别整rì胡思乱想!”

“哥哥,你在山上出家,怎么挣来这么大的家业?”钱小小好奇道,“莫非你学了点石成金?”

钱逸群当然不能说自己打劫人家密室的事。随口糊弄过去。他见钱小小不再说嫁给董氏的事,这才意识到妹妹只穿了中衣,赤着脚,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连忙拉起妹妹的手,道了一声“如意”,回到屋里。

“哥哥,你才回来,别惹爹娘生气,我其实无所谓的。”小小拉着钱逸群的手。柔声说道。

钱逸群看得出她已经很困了,说话间硬忍着哈欠,眼皮不住打架,看了让人心疼。他安抚好妹妹,收了翠峦山。纵身跃出窗户,还不忘反手拉上了窗门。

看了看现在月亮正当中空,钱逸群索xìng直接去了高仁下榻的别院,取出个蒲团。直接露天席地打坐等待天亮。

正月夜里的寒风对常人来说如同钢刀刮骨,别说坐一晚上。就是出来上个茅厕都是无比坚信。钱逸群心神守一,心中诵持金光咒,自然有一股别样温暖,周游全身,那彻骨寒风在他身上,就像是吹面不寒的杨柳清风,无比舒畅。

高仁卧在床上,突然隐隐听得钟响,引人入静,心中疑惑,不免起床探看。他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立刻便被看到钱逸群坐在月门墙根,身上罩着一层金光,更胜明月。

高仁合拢窗门,暗喜道:这小子果然是道缘深厚,只是不知能否继我衣钵,还当再看看。

虽然并未下定传授衣钵的决心,高仁却嘴角含笑,回床上入定去了。

天过五更,鸡鸣三遍,高仁推开门,伸了个懒腰,冲钱逸群吼道:“喂,你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守我门口作甚!”

“怕误了与老师约会。”钱逸群连忙爬了起来,疾步上前。

“急什么!”高仁转身往里走,“下座的功课也不做么!”

下座自然也有功课,要按摩足三里咳党荨⒛α常徽坠蜗吕慈瞬拍芫穸端印H羰侵苯酉吕淳妥撸奔涑ち硕陨硖迤挠泻ΥΑ?

钱逸群连忙补了功课,跟了进去,笑道:“问老师早安,可要用些什么点心?”

高仁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都是苏州名产,道:“你随便吃些吧。”

“学生不敢。”钱逸群连忙道。

高仁也不多劝,道:“这样,那咱们就开始吧。”说着也没有那么对过场,当下将阵法奥秘一一点破,让钱逸群顿时有耳目一新之感。

“我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高仁讲完,又一一细问,不漏过一个关节。

钱逸群心中细细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了疏漏,方才放过。

高仁见钱逸群悟xìng高,心中自然欢喜,又细细将阵图布置的修行法门,各种取法古阵的素材,一一详述。

最早的阵法可以上溯到伏羲时候。伏羲演八卦,就是最根本的阵法。后来文王被囚羑里髁呢裕戳苏蠓ㄇП渫蚧幕:笫勒蠓乙运镫魑蟪烧撸章佳菀锷瞎胖恋笔钡恼蠓ü惨话倭惆烁觥?

高仁摇头晃脑道:“阵法除了虚实之分,还有内外之分。内阵是以自己灵蕴在体内布阵。我们现在用的虚实之阵,都是外阵。”

钱逸群点头表示明了:红娘子的易容阵便是那种内阵。他又联想到自己的震铃,一经加持便可以让人身轻如燕、敏捷无双,看来也是一种内阵。

一念及此,一丝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钱逸群从金鳞篓里翻出极快碎了的玉片,呈给高仁,道:“老师,当rì我在王心一府上遭遇金国的范文程,他布下御虚照影阵,但是学生又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不知是否有关联。”

高仁扫了一眼,道:“这玉符上的确就是御虚照影阵,哪怕修为平平之人,也能触发。这该是茅山黄元霸的东西。”

“他也投了金国!”钱逸群一惊,心中暗道:幸好我已经把他干掉了。

“那倒未必,他是个有nǎi便是娘的人。”高仁道,“只要给钱,他什么都卖。不给钱,就算自己老子亲娘求他都没用。此人钻研符阵,的确有些门道,起码找回了许多古符。”

“啊?玄术不是应该一代更胜一代的么?”钱逸群觉得即便是如今传承体系比较薄弱,这种东西肯定也是后人比前人更繁杂多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不是简单的谦虚。

“当然不是。”谁知高仁一口便否决道,“玄术一道,有个关节十分诡异。”他在脑中搜罗片刻,道:“我求学时便十分疑惑,至今未解。在唐朝以前,我华夏的玄术大多是极强的霸道之术,清修一脉都是各家隐传,很少拿出来说话。然而唐季之乱,清修之道反而在乱世中大兴!”

钱逸群暗道:果然诡异。若说是乱世,那些霸道的玄术应该更为人所钟意才是。比如我,若是生在太平时候,肯定求清静大道,破碎虚空去了……正因为身在明末乱世,才必须一门心思求法术保家人平安啊。

“这也罢了。”高仁道,“道门皆有天运,我一个凡人也不能妄测。更让我好奇的是,玄术经过唐末之乱,在五代时略有萧条,到了宋代却脱胎换骨一般。”

“怎么?”钱逸群好奇道。

“曾经的杀人术渐渐失传,流传在世的都是许多实用术。”高仁轻轻拍着桌子,不自觉中将钱逸群视作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他道:“比如阵法,唐以前的传承基本都在兵家,说穿了就是杀人眉啤⑸璺蛘绦ЯΑN宕院螅蠓ù笮耍矶喙终蠖济俺隼戳恕!?

高仁所说的怪阵,说穿了便是从军阵转为民阵的阵法。有人布阵保存食物新鲜,有人布阵让屋内凉爽,还有人甚至布阵传送消息、货物。

“南宋时的道济和尚,便曾布下阵法,运木材三百根,根根都从井里来,世人以为神仙术,其实便是当时的阵法妙用。”高仁举例说道。

钱逸群听说过济公运木头的事,没想到竟然是阵法,略略吃惊道:“这比杀人术更强啊!我若是有这般能耐,肯定要传布天下,利益众生的。”

一旦此阵传布后世,得饿死多少物流公司!

高仁瞥了他一眼,道:“愿不可乱发。”

“求老师传授则个。”钱逸群笑道。

“我不会。”高仁直截了当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宋人正是礲谡獾刃∈酰雎粤司笫酰站磕训斜甭恪!?

“唔……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钱逸群辩解一句。

一时话不投机,高仁也不多说了,只道:“如今玄术式微,你若有心从我学,只能以军国之术入手。我今rì先传你一个八门混天阵。”

第六十章江湖客齐聚广陵,墨憨斋初版刊行(十一)

“可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对,就是那个连天雷都劈不透的阵法。”高仁接口道。

钱逸群心中大喜,连忙跪下磕头拜谢。

高仁安然受了一礼,便开讲其中原旨。

万般阵法立足yīn阳,衍于五行,化生九宫八门。世上攻击手段,无非是咒牛诀灵,物力。只需要将这三者在八门中引导,混入天地,自然攻势全无。运用得当,非但能够混入天地,更能弹shè出去,就如高仁当rì所做那般。

高仁传了阵图,又讲述了布阵先后,各处秘要诀窍。阵法并非在地上插点棍子就能成的,而是要口诀、咒语并行。黄元霸以符入阵,威力更大。好在钱逸群有天赋言灵,诀咒不在话下,进展飞快。

到了太阳当空,午饭时分,钱逸群总算能够自己布下一个八门混天阵,挡得住三五个壮丁用力砍砸十余下。

两者天差地别,自然不是高仁藏私,实在是钱逸群不会推衍之术,无法预先在阵法中加以调整。而高仁因为是推衍大家,大可以等一应交关确凿,然后再布下一个有针对xìng的八门混天阵,就如猜拳时慢了一步,防御效果自然极高。

“老师,您连推衍一瞖桓野伞!鼻萑旱么缃撸移ばα车馈?

“你要学推衍,哪怕天资再好,没个十年八年是不成的。”高仁摇头道,“其实你的玄术易十分不凡,为何不jīng研一番呢?”

“这个,没人引路,学生的资质又十分愚钝。”钱逸群纠结道,“至今只通了一层。”

高仁摇头道:“你去找铁杖那牛鼻子,他懂。”

钱逸群连忙谢了高仁,正待要继续讨教,突然脑中一个激灵:“老师。得先去见我父母。”

“是小小的婚事吧。”高仁道。

“呃,正是……老师也知道了啊?”

“她那婚事成不了,你什么都不用做。”高仁笃悠悠道。

钱逸群心中一喜,道:“老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呵呵,身为兄长,怎么都不能看着妹妹往火坑里跳。”

高仁摇了摇头:“你去见见你父母也好,然后去穹窿山找铁杖老道,扬州那边的事还没解决吧?”

“要等琼花开。倒是不急。”钱逸群道。

“呵,早些学了易数早些回去,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高仁抹了一把脸,道,“快去快去,别妨碍我用餐。”

钱逸群连忙告辞而出,见红娘子等在门口,不由笑道:“你到底是来保护高老师的,还是来给我家看门的?”

红娘子横了他一眼,让仆从传膳。

钱逸群讨了个没趣。拉住一个过路的仆从,让他带路去父母所住的别院。

钱氏二老见儿子回来了。自然兴奋异常,挽着手臂让他坐下,好好讲讲山上修行的事。其实山上修行哪里有什么事好讲,除了抄经还有什么?钱逸群说了一句“一切都好,只是抄经”,便实在说不出别样故事来。

过了半晌,钱小小也过来了。一家人总算团员,又少不了喜极而泣的故事。钱逸群因为有了高仁的指点,知道小小这婚事成不了。看父亲很兴奋地讲述与董家联姻的种种好处,自然也不多说,倒没煞了风景。

等一家人用过了饭,父母坐在罗汉榻上,钱逸群与小小分坐两边鼓凳。钱逸群取出一叠名帖,呈给父亲,道:“父亲,这几张名帖子留在你处,可寻机使用。咱们虽然与浙江那边联宗,却未必弱了他们什么。”

钱大通接过帖子,细细一看,心脏狂跳:吴江故相周道登、姑苏状元文震孟、致仕侍郎王心一……有了这些帖子,谁还敢动他的典史之位!

谁知钱逸群下一句话便是说:“爹爹的典史也不用做了。”

“我儿傻了,这大好的公身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钱大通不舍道。

“儿子在外面与人合股,每月总有千八百两送进来吧?”钱逸群问道。

实际上徐佛、李贞丽每月送进来的还不止这个数目,非但将张家的金银古董洗白,还用取了一部分当本钱,买下老字号大商行的本票,以钱生钱,不至于坐吃山空。

“我儿到底做的什么买卖?如此暴利。”钱母大不放心。她深知儿子肯定是个合法良民,但难免有被恶徒欺骗的可能。

“唔,海商。”钱逸群随口道,“那个一本万利,故而每个月都有上千两的分红。”

“我儿是怕我们cāo心么?”钱大通不悦道,“海商往来东海,一年才分一次红利,哪有月月给钱的?”

“唔,是这样,我让朋友先将礼钱送到扬州,跟广陵郑家做食盐买卖,这每个月的利钱是从那边过来的。”钱逸群不习惯说谎,额头上已经隐隐泛出汗光。

好在父母也知道儿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事,说出来怕他们cāo心。别的不说,光是这些号称奉钱逸群之命前来看家护院的人,就大有疑点。不过那个高道人,却是得道高真,来家里住了这些rì子,就是穹窿山、玄妙观上的道长们都要来拜谒。

钱逸群见父母对高仁十分钦佩,心中也就安心了。至于红娘子与刘宗敏,父母也很感念他们的好,看家护院尽心尽力,虽然住得偏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心。

听到父母这么说,钱逸群对家里算是彻底放心了。

在家又住了两天,钱逸群依依不舍辞别父母,骑上大角鹿,往穹窿山去了。家搬到胥口之后,去穹窿山倒是近了,早上出发,还能赶上观里的午饭。

眼下五三观道院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铁杖道人何守清已经带着徒弟住到了观里。他早算到钱逸群会到,特意安排斋堂多备下两人的饭菜,钱逸群来了正好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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