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巧合,我听表哥说,那老汉回了话的,说是从受了表哥十两银子的恩惠后,回家去给他儿子治了病,还得了本钱做了小买卖,如今日子好过起来,他又惦记着报恩,便每日都等在那里,只等着表哥哪一日到姜府做客,他好面谢。”薛成娇同她姨妈解释了一番,而后又道,“我听来觉得这老汉知恩图报,虽然贫苦,可为人秉性一定不错,教出来的孩子应当也不会差,所以才买下来了的。”
润大太太眉头舒展开来,想了片刻:“买两个奴才不是大事,只是你也不缺人使唤……”
“我怎么不缺人使呐。”薛成娇摇着润大太太胳膊晃了晃,“小雅居里的丫头都是姨妈拨过来的,只有邢妈妈一个是我从保定府带来的,但是妈妈又上了年纪,我怎么能支使她呢?这个丫头买回来,可是我自己的人!”她把小脸儿扬了扬,“还有她那个弟弟,我都想好了,让他先跟着郑明学两年,若将来有出息了,也能给我办事儿呢。”
“偏你这丫头这样鬼灵精,你能有什么事儿?还要交给他们办的?”润大太太虽然是这样说,可眼底有笑意,对这件事情显然没什么不放心的,“难得你自己有这样的主意,况且银子也花了,我还能让你把人再送回去吗?后半天你叫人把那个丫头带进府吧,只是有一点,先让王升家的指派人教她些规矩,别跟在你身边莽莽撞撞的。”
薛成娇听了这个话便很是欢喜,忙不迭失应下来,又满口谢她姨妈,顺带着夸了好几句。
润大太太见她欢喜的这样,满脸宠溺的笑着,又拉着她闲话了半天,便让她回去了。(。)
95:身份尴尬()
薛成娇自顺安堂出来后,魏书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又撇嘴看她:“姑娘怎么在外面买了丫头呢?才刚可把我吓坏了,就怕大太太以为我服侍的不好,要落我。Δ”
这话里带着些抱怨,还有些无措,只是薛成娇也没有计较,反倒揽住了魏书肩头:“你怕什么?姨妈要打你骂你,不是还有我替你说话求情呢吗?”
魏书小脸皱巴着,想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劝薛成娇:“要我说,姑娘便是善心,又何必把她带进到府里来?”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继续道,“到底不知道根底,倘或给人收买了,将来反过来咬姑娘一口,她又是姑娘买下了带进来的,岂不是有口说不清吗?”
一听这话薛成娇就明白过来,魏书这是怕将来那丫头学了漆玉那样,收了别人的好处,转过头来跟她作对。
“这不怕,她的例银都是从我这里出,是我养着她的,况且我好心好意的买下她,将来就连她家里我都能帮衬着,况且你替我多盯着些不就是了?”薛成娇拍了魏书一把,“日久才能见人心,人家人还没进来,你就急着给她扣帽子吗?”
魏书见她也不听,便知道多说无益,更加上她在府里服侍的久了,主子们的话总会多留个心眼,一时听薛成娇这样说,又恐薛成娇是以为她怕将来那个丫头顶替了她的位置,这才着急着先打压人家,便也不敢再劝下去。
主仆二人一路回到西跨院中,薛成娇猛然想起来那封空白的信来,脚下一顿,吩咐魏书:“等下午表哥下了学回家,你到言景堂去请他过来一趟,我有事儿想问他。”
魏书嗳了一声应下,服侍着她进了屋中去,后话不提。
一直到这日的申初时,薛成娇买的那个丫头被带进了崔家的二门里,她本名唤作燕娇,因名字冲撞了薛成娇,润大太太便叫给她换个名儿,薛成娇左右想了想,想起“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一句,故而将她名字改做燕桑,暂且交给了家管事婆子带下去学规矩。
却说章老夫人不知是从哪里听得薛成娇在外买了个丫头,今日接进了府,便支使长安去叫了润大太太到敬和堂内问话。
“成娇买的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章老夫人剥着手里的蜜橘,一边开口问。
润大太太一时不知老太太怎么对这样的小事上了心,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了话,只是将前半天时薛成娇的一番说辞一一回禀而已。
章老夫人嗯了一声,却是意味不明,又掰下一瓣橘子送进口中,待咽下去后才又看润大太太:“我今日从琼姐儿那里,还知道了一件事,想来你还不知情,我说与你听,你听过了,出了这个门,就还当做不知道罢了。”
润大太太一颗心又悬起来,直觉告诉她,老太太口中所说的事,必定还是跟薛成娇有关。
章老夫人把没吃完的橘子放到了桌案上:“你知道,琼姐儿是从小就不会说谎的人,前半天她来回我的话,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我细细的问下去,她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先说了这样一句,见润大太太脸色几次变化,她笑了一声,“紧张什么?”
润大太太只是抿唇不语,却有些坐立难安。
“成娇啊,是个不错的姑娘。”章老夫人拍拍手,就着金陵送来的茶杯吃了口茶,幽幽的丢出这么一句来。
润大太太嗳了一声:“老太太这是?”
章老夫人冲金陵摆了摆手,丫头把小杯收了下去,她又继续道:“今天她们去姜家,才知道那封信压根不是姜云璧留下来的。”
润大太太吃了一惊:“怎么?不是她?可成娇分明说是琦姐儿……”话只说了一半,她自己察觉出不对来,猛然收了声。
“信到底是谁给成娇的,如今不得而知,只是依我看,成娇她很有主见,也能办事儿。”章老夫人先夸了一句,见润大太太还是摸不着头脑,便又笑道,“琼姐儿说了,原本她们是打量着回家后要如实的回禀,也得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捣鬼,但是成娇说,这件事情若要查下去,当其冲的就是三房。三房如今刚跌了这么大的一个面儿,若再把琦姐儿牵扯进来,只怕要伤了和气,闹的大家都十分不愉快,所以她只劝琼姐儿回到家来,说信是姜云璧留下的也就算了,反正她将来也不再进府,一封信而已,名声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润大太太咦了一声,心绪转的十分的快,又恐怕老太太因此对薛成娇再起了什么疑心或是成见,便连忙开口:“这个丫头,如今也学的鬼主意这样多,今次我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了。”
“教训她做什么?”岂知老夫人却又反问一声,继而道,“你也不用怕我多心,觉得她心思重。人活一世,无非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我当日跟成娇说过,只要能容她的,我全当不知道而已,所以琼姐儿在我这儿老实交代了,我并没有再去问她,虽然告诉你,但也叮嘱你,出了门就当不知道。提起这件事,不过是听底下丫头说她在外面又买了个丫头而已。”章老夫人脸上一时又露出笑来,“要我说,也就是你舍不得罢了,不然依成娇这样的心智,将来就是嫁到谁家去做宗妇,都是使得的。”
润大太太啊了一声,这一声并不大,但足可见其吃惊。
老太太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起这个话来?
润大太太稍眯了眼,几不可见的拢了眉头:“世家宗子若要娶亲,只怕依成娇如今的身份,是尴尬些的。”
倒不是她真觉得薛成娇配不上,在润大太太看来,薛成娇就是要配皇子,都是能够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又样样不输人,她这样说,多少是存了些试探的意思在里面的。
章老夫人也不知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不跟她计较,只是摇了摇头:“你想错了,成娇这个身份,才一点不尴尬。”(。)
96:二爷如何()
润大太太猛地抬头看过去,一言不,只等着老太太的后话。Δ
章老夫人却没再看她,把。玩着手里的翡翠珠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劝你跟你弟弟走动。”
这一句却不是问句,听起来反倒是平静的叙述,润大太太不知她怎么又突然提起这茬来,只点了点头:“媳妇记得。”
“他是成娇的舅舅,虽说你妹妹把孩子托付给了你,又为了早年间的事情跟舅老爷断了往来,可如今大家都在应天府住着,将来成娇若要定亲,是要老大出面,还是该舅老爷出面,你自己想想看。”章老夫人声儿始终很是平静。
“可这和成娇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吗?”润大太太心中还是不解。
其实她自己也清楚,老太太说的是有道理的。
就算薛成娇在崔家长房长大,可崔润作为姨父,也没道理来张罗外甥女的亲事,这件事情虽少不得还要润大太太来做主,但最后出面的,还得是高孝礼,这才是正经的道理。
章老夫人见她还是不明白,嗤了一声:“贞烈侯的这个爵位,虽不是世袭罔替的,但这就是皇上感念薛家忠贞的证据。”老太太手里的珠子不停地转着,出脆脆的声响来,“将来若真的有人不知好歹的挑剔成娇的身世,你只让舅老爷一道折子送进京城,还怕成娇受委屈吗?”
润大太太浑身一震,瞬间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只要当今天子在位一日,薛家救驾的功劳他就一日不会忘记。
世人总说人走茶凉,可这是生死的大事,天下人记得贞烈侯薛万嘉是为救皇帝陛下丧的命,文武百官也记得,做皇帝的就更不能忘,这四个字,对已经故去的薛侯爷来说,是并不适用的。
不要看薛家如今不过平平,自薛万嘉死后,皇帝也不过只给了他弟弟一个没有实权的散官而已,可谁又敢真的小看薛家人?如果将来有人敢指着薛成娇说一句孤女无依,只要高孝礼一道折子送去京城,话再说的和软些,委屈些,还怕皇帝不给薛成娇出头吗?自己当然敢拿这个威胁冯氏,不也是因为清楚这一层?
润大太太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章老夫人见如此便知她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所以,你弟弟那里总是要走动的,我几次听旻哥儿说起来,成娇自己似乎也不愿意亲近这个舅舅是吗?”
润大太太嗓音沉了沉,点头嗯了一声。
章老夫人摇摇头:“这个孩子怕是心结难解,不然凭她这样聪慧,怎么会这样疏远她亲舅舅。”说完了不等润大太太开口,便又道,“你也不要总还觉得她年纪尚小,依我看来,咱们家里的这些姑娘,是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你心疼她归心疼,也要为她的将来打算,若真的定了心思要给她配个寻常人家,我都觉得埋没了她。”
润大太太心说那配给昱哥儿可还行吗?但这话她没法跟老太太开口,况且老太太今日言辞之中提起薛成娇将来的亲事,这样她心中警铃大响。
老太太近些日子虽然挺喜欢薛成娇的,但怎么会突然又想起了她的婚事呢?不要说家里还有一个崔琅没有定亲,就算是崔琅的亲事落定了,再怎么想,薛成娇的事儿老太太也不可以去操这个心啊。
一直到老夫人让金陵送她出门,润大太太都有些懵,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是说她已经看好了谁家的宗子,今日提起来,只是先提个醒儿,将来好开口呢?
润大太太懵然回到顺安堂中,不由的想起了崔琼的那番话,难不成这件事又跟三房有关吗?
她本以为只要周全了崔旻的婚事,不被周氏从中挑唆就行,可看今天的情形,只怕老太太对薛成娇的婚事,也是要插手的。
润大太太眉目间冷了几分,叫了茯苓进来:“你去三房,请她们太太来一趟。”
茯苓一愣,倒没多问,径直出门往三房那里去了。
再说章老夫人那里,因润大太太出了门,曹妈妈见没了外人,便笑着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如今是越喜欢娇姑娘了。”
“她小小的年纪,能这样周全,实在是难得了。”章老夫人没有反驳,顺着曹妈妈的话说下去,“琼姐儿也不是个拿主意的人,当初把她说给谈家,还是因为谈家太太尚且能管事儿,人也和气,谈昶年虽然是宗子,但还不至于她一嫁过去就要扛起家事持中馈,谈家太太带她几年,将来能上手也就是了。”
“老太太想的比世人都远呢,”曹妈妈又开玩笑,“那依老太太说,咱们二姑娘更要找个好人家了,心思那样通透,可不比大姑娘手腕硬吗?”
可是章老夫人却摇起头来:“琅姐儿性子不好,我总说不让她娘带她去佛堂,可从来也说不动。本来她就生性薄凉,对谁都放不到心里,就算再聪明,可顶什么用?将来出嫁,难不成公婆还会纵着她吗?所以我想了想,琅姐儿的夫家,还是不要太富贵有名望才好,公婆压不住她,抬举她的出身,这样才好。”
曹妈妈又想起卫家来,便咦了一声:“可当初大太太说起卫家,老太太不还要相看吗?”
“幸而她们老太太又病了,况且这个事情八字没有一撇,以后便也不要再提了。”章老夫人又叹了一声,“家里的这些孙女们,真让我说起来,没有一个比得上成娇的,瑜姐儿倒还好些,只是又太过圆滑,可不知凡事太过必也不好。成娇这样的反倒是恰到好处,与人相处不过密不过疏,你看她是无依无靠,可跟咱们家的姑娘们站在一起也是不卑不亢。”说着说着有想起了姜云璧来,不悦分明爬到了脸上来,“像姜云璧那样的,便是热络的太过了头,让人觉得浮躁。”
曹妈妈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才噗嗤一声笑出来:“老太太这是有一爱有一憎,越看娇姑娘是百般的好,自家的孩子倒不多说,可换了璧姑娘,就是百般的不如人了。”
“你这老货,如今越会来打趣我了。”
“那若依老太太看,娇姑娘这样的,将来又该配什么样的人家呢?”曹妈妈是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的人,对老太太的心思多少是比旁人更知道的,便有心一问,“二爷可怎么样呢?”(。)
97:老太太的心思()
章老夫人合上了眼一时不语。
曹妈妈一愣,难道是想错了?
她正要再说些话把这场面遮过去,老太太却开了口:“若依我说,她该配宗子,让她舅舅写一道请封的折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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