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瞪我一眼:“滚,少给我扯绯闻。”
我跳着脚笑,说:“要死了要死了,连‘绯闻’这种词都用上了,那么些电视果然都没白看!”
她侧过脸再次狠狠刮我一眼。
我赶紧闭嘴,觉得再说下去就过了,要挨揍了。
我们走回公安局的停车场开车,路上再次跟小海提出说我出钱去驾校给她报个名,把车学了,拿到驾照以后,我的车就能随便她开。
可她说不要。
我盯着她说:“真是稀了个奇的,倒贴钱给你学都不学,哪门子逻辑。”
她朝我停在那里的车子看一眼又看一眼,没表没情说:“我嫌弃你的破车。”
我真是嫌弃她的破借口,说白了就是心疼那几千块钱学费,不花她的她也心疼,这钻在钱眼里的毛病真是没谁了。
之后的两天我都窝在家里没出门,一直想联系代芙蓉和庄静,可都没能联系上。
代芙蓉还好,三不五时会发条短信过来,所以我并不担心。只是庄静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直关机,打过去的电话发过去的短信全都石沉大海。
我太着急,怕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所以让刘毅民帮忙打电话给他在沙树城做警察的朋友,专门往庄静单位跑了一趟,得回来的结果是庄静向单位请了长假,但她的同事和领导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难免更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卷入什么麻烦里去了,可又没有什么办法。
况且,她一个心理医生,要出事的话,能出在什么上头呢?
挺想不通的。
这天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手机响,只响了一声我就弹跳着坐起来接了,不用猜都知道是代芙蓉打来的。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事情闹大发了。”
我听着就来劲,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赶紧抱个枕头靠床坐好,尽可能把情绪调整到最放松的程度。
等他的电话等得太久,感觉脑子里有些什么东西都要尘封了似的。
他说:“没时间废话,所以长话短说。乾州市六桩案子在梁宝市的原版案件的死者家属我全都找了一遍,其中四件是悬案,还没告破。另外两件告破的,十有八九判错了,存在屈打成招和篡改证据的嫌疑,所以,这边警方能老实跟你们合作才叫见鬼。两个所谓的凶手,一个已经执行死刑,好几年前的事了;另外一个无期徒刑,还在坐牢。”
我收敛声息认真听。
他说:“我这几天在梁宝市搞的动静太大,被人跟踪了,之前一直以为是警察想灭我口,今天下午才知道原来是那个被执行死刑的凶手的家属,他们听说我到梁宝市来协助乾州市的警察办事,调查几年前的旧案,就一边跟踪我然后一边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打听出了乾州那边也发生跟这边类似的案子——我把话说在前面,这不是我透露的,如果到时候你的那些警察朋友要清账,你要帮着说一句,跟我没关系。”
我嗯嗯嗯嗯点头。
可他突然不说话了,我听见有操作手机的声音,大概是他有别的电话或者短信之类的进来,分神了。
我能从他的呼吸里感觉到一种类似在战场上拼杀的紧张气氛。
97、“鬼附身”的来由()
代芙蓉处理完那边临时插入的情况后,马上回到线上继续跟我说话:“言归正传,我发现自己被跟踪也没做什么措施,随便他们跟,结果,那人暗中把我走访过的几件案子的家属也都走访了一遍,其中那个被判无期徒刑的凶手家属这几年里也不停上访喊冤,两家碰到一处,七七八八的话一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弄明白什么没有,反正突然就乱了,那两家苦主今天纠集起一大群人,傍晚时候在市政府门口闹,挂了一街的横幅,什么‘还我青白’,什么‘六月飞雪’什么‘还我命来’,什么什么的,乱了一街,差不多全城沸腾,连武警都出动了。有关部门现在估计正想办法处理网络上的言论。”
我想象了一下那场面,觉得有点超出预计的情况了。
他说:“个人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寄希望于这边警方乖乖跟你们合作这件事了,我想,即使肯合作,也有得一些手脚好动,两桩冤案,加上今天这么大的阵仗,真要掀起风浪来的话,得掉多少乌纱。”
我说我知道。
我马上又补充一句,说:“其实本来也没指望那边警方能合作,更大的希望还是寄在你身上,想着你跑这一趟,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他突然静默下去,不说话了。
我跟他说:“从现在的情况分析,肯定曾有一个人,或者可能是两个,具体数量不清楚,性别年龄也不能肯定,反正,他们通过某种渠道,也许是用了什么非常规的办法,查清楚了梁宝市那一连串命案的真相,凶手就是之前我叫你查身份背景那个成冬林。我希望你能弄清白他们是怎么查清的,查到真相的人,又是谁。我想你应该能办到。”
他继续沉默。
沉默得有点难堪了,我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要求有点过份,考虑几秒钟以后放低声音说:“你可以先告诉我你的立场。”
他没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淡淡地回答:“我没有立场。”
我很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我有。我有立场,也有原则。我的立场是,除了主谋以外,不希望‘复仇联盟’里的其他人被警方逮捕到案;我的原则是,必须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必须要知道整个过程是怎么设计又是怎么操作的,这涉及到一些跟连环案没有关系的事情。”
电话那端也传来一声遥远而无奈的笑:“复仇联盟?你们倒是真有闲心,给案子取名,还给凶手取名,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
我说:“是呵,我也想问,但问不着。”
说着便笑起来,说:“你何尝不是一样?‘上帝之手’四个字还是从你的报道里借用来的。”
他没接茬,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久了,我就有点不耐烦起来,觉得跟代芙蓉打交道好没劲,还不如跟老懒打交道。老懒虽说经常阴阳怪气,但好歹会嗯嗯啊啊搭腔。可代芙蓉一沉默,半点声音都没有,好像电话那头站着个幽灵似的。
我想起有个问题这几天里很着急要问他,所以喂了一声,确定他还在听电话以后,问他上次在我家客厅里提到的那个“鬼附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说起凶手拿完全不相干的人进行复仇时,他会说到“鬼附身”这么离谱的词,是不是曾在别的案件中接触过类似的情况。
我问完以后,他回答过来的话让我心惊肉跳。
他说:“这个你应该去问付宇新。”
我问他什么意思。
问出以后发现声音都是颤的。
心想终于,终于把付宇新跟这些案件中的某个点契合到一起了。
察觉付宇新不对劲是老张头被溺死在河里然后乡镇派出所的警察说了他死前发神经的状况以后。姓邓的警察描述当时老张头冲进派出所求救时的模样,分明就是被“鬼附身”了一样。付宇新就是从听到那些话开始表现出反常的。我清楚记得那天他在听姓邓的警察陈述时惨白的脸色和死死捏紧的拳头。
代芙蓉问我知不知道四年前江城市曾发生过一起连环命案,闹到最后整条村子都荒废了,变成了鬼村。
我听见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身体都跟着挺直,声音也变得尖锐,问他:“陈家坞?”
他说:“对,陈家坞。四年前那个叫陈家坞的村子里面开始不停地死人,好好的人一个接一个无缘无故死去,闹得人心惶惶,很多村民都搬到山下生活。因为死因一直不明确,所以传出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什么闹鬼、复仇、谋杀、外星人入侵,说什么的都有,当时的报纸杂志和电视都有过零星的报道,后来警察成立专案组,派了一队人驻扎进村里办案,付宇新就是其中一个,他那时候是江城刑警总队的副队长。”
我感觉我血管里的血液在慢慢变冷,差不多就要结冰了。我认识付宇新有多久了?挺久了吧。但只知道他从江城来,因办一件大案立了功所以提拨到乾州做了大队长,但从没有人提起他侦办过陈家坞的案件。我因为知道他是江城人,是曾想过向他打听陈家坞的事,可因为跟他交情不深,怕他多心起疑,才一直忍着没怎么问。
也许我应该问问的。
代芙蓉跟我说四年前陈家坞案件他经历的那部分:“我赶到江城去做采访的时候,警察已经把陈家坞村整个封掉,根本不让进,所以只能留在城里做周边调查和访问。当年驻村查案的人除了轮班在村口值岗的以外,另外有七个人,付宇新是其中一个,另外听说还有两个不是警察,是外借的专家援助,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
我立刻想到楼明江。
他是生物学方面的专家。他是江城人。他又跟警方合作。所以当年驻村的办案人员中,恐怕就有他一个。
代芙蓉说:“驻村查案的七个人中有个女警叫石玲,是江城公安局早就退休的老局长的女儿,在案件告破以后,石玲被送进了医院,我因为想采访,所以在医院蹲了很长时间的点,可惜一直没捞到接近她的机会。她的病房外面永远有人在看守,我后来就觉出不对劲,如果她是因为办案过程中受伤或者生病住的院,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守。所以打点许多环节,从医院那方面得到一些信息,虽然不完整,但听上去,石玲的情况就像是被鬼附了身一样。”
我要他具体讲讲。
他大概感觉到这个情况对我很重要,所以立刻往下说:“那个叫石玲的女警最初被送进医院时有失忆的情况,几天以后才好转,但又发生了别的不可思议的症状,简单点说有点像精神分裂,即石玲的体内好像有两重人格,白天一重,晚上另外一重,白天的石玲不记得自己晚上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但晚上那个石玲却很清楚自己白天经历的事情。医生说他们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对病人做观察跟心理测试,觉得不像是普通意义上的精神分裂。”
我再次想起老张头的情况。
代芙蓉说:“当年的医生做了一个比喻,说就好像有另外一个魔鬼样的人物进入了石玲的体内,并一点点地侵蚀原本的石玲,一点点霸占那具属于石玲的身体。我把这个比喻理解为‘鬼附身’。”
真的有“鬼附身”这回事啊,而且曾发生在一个警察身上,那个警察正好是付宇新所熟识的,所以他在听到老张头的情况时,会有那种反应。他肯定意识到现在我们手里的案子跟四年前陈家坞灭村的事件有联系了,但我想不明白他那回避的态度是几个意思。
代芙蓉说:“上次在你家,讨论‘上帝之手’拿毫无关系的人进行复仇的事情,你提出催眠的说法,认为有人对复仇联盟里的全部成员进行了意识上的催眠,我觉得不可能,而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鬼附身”的情况。如果四年前真的有个魔鬼样的人入侵并霸占了石玲的身体,那么‘上帝之手’会不会是通过同样的方式,将成冬林的灵魂放到了那些人渣体内,从根本上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仇人呢?”
我认真地听着,又回想起那天,代芙蓉坐在我家客厅里提到“鬼附身”三个字时闪烁不定的目光。
原来他知道这么多,原来他跟过的离奇案件这么多,原来他对这样那样的离奇事件和物件的好奇心这么重关注度这么高。
我想,代芙蓉在暗中调查的东西,和我在暗中调查的东西,有某些相似之处吧,或者可能方向一致。
我感觉口干舌燥,而且呼吸困难,好一会才想起来问他那个叫石玲的女警后来怎么样了。
他说:“从江城警方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听到消息说,石玲在处理陈家坞案件的遗留问题时殉职了。”
我心脏乱跳,先是替好好的一条人命婉惜,紧接着觉出陈家坞事件的后续严重性,情绪越来越紧张,声音就有点尖:“遗留问题?什么遗留问题?!”
98、我到底是谁()
代芙蓉没被我的情绪影响,继续平静地往下说:“警方是这样讲的,当时的媒体也都这样报道,在处理陈家坞遗留问题时殉职,具体情况到底怎样除了跟她一起亲历事件的人以外,大概没别人知道了。那件案子结束以后,我又去了陈家坞,还是进不去,村口有武警驻守。我谎称进村找亲戚,他们告诉我说所有村民都已经迁下山安置,那里只是一条荒村了。我就想,如果真是荒村,有什么必要派武警在那里守着,所以又想别的办法,打听到还有另外一条小路,可以从山背后的乱石丛中进入陈家坞。我就试着从与支岐山相邻的另一座山里面打听和寻找,当地村民说老一辈人是说过有条秘密小路可以通到陈家坞,好像在一个叫龟背崖的地方。我去了龟背崖,没找到路,可能因为多年没有人行走,被草木掩荒了吧。”
乱七八糟这么多事,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有点抓不住重点,只好重新回到那个被鬼附身的叫石玲的女警身上,问他对她了解多少。
他说:“案件结束以后我去过石玲家,见过他的父母,父亲是退休干部,母亲是家庭主妇,只有那一个女儿,痛不欲生,我也不好问得太深入。后来又从别的途径查,发现石玲在被鬼附身以后,好像卷入了另外一桩命案,被当成嫌疑人对待,负责侦办案件的是上海派过来的警察,所以我认为,石玲卷入的案件发生在上海,深查了一下知道,她撤出陈家坞以后,父母带她出门做了长途旅行,中间转到上海呆了几天,但我不知道上海那边到底发生过什么。”
上海?
上海!
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想起老懒。他就是从上海调过来的。我一直觉得他突然出现在乾州肯定有特殊的原因,现在看来,这个直觉很准。而且更加验证了另外一个直觉:所有的事情都互相关联,虽然看上去很乱,但一定能找到一条贯穿的主线!
我喝两口水,缓缓情绪,清清嗓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