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噗嗤笑,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下。垂下的目光柔光点点,仔细看,似有宠溺之意。可惜杨清从不主动碰望月,他突然福至心灵摸她的头发,望月心都酥软了,根本忘ji仰头观察对方神情。
半晌,江岩神情复杂道,“幸亏杨姑娘你不是魔教人,客栈也不是你开的。”
众人齐齐点头。
望月干笑――呵呵呵,她既是圣教人,客栈也是她开的哦。整个清来城都是她的!
说完客栈情况,问起杨清这边,杨清还未开口,望月就主动抢话,“杨公子受了很重的伤,伤至灵魂深处,需要立刻寻访名医!”
众人一惊,“师叔,你受了什么伤?”
杨清同样低头看望月,“对啊,我也想问,我受了什么伤?”
望月认真地比划,“你的后背都成了地图了,红通通一片……”
“行了你别说了,”杨清耳根红一下,似想到了什么,让他声音难得有异,“别听她的。”
众人似懂非懂点头。
之后,望月几次开口想把话题往这块引,都被杨清不动声色地绕开。杨清说话是很慢,是跟不上望月的速度。但是杨清有个强大的功能。望月追在他身后,快声念,“你的伤真的需要救治啊,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啊。就算我不介意,你、你未来妻子也会介意的嘛。你还想娶妻子,生孩子吗?我是为你好,魔教人手段繁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呢。你就跟我去看病好不好……”
杨清该看书看书,该回信回信,清冷温雅,把望月逼得,都说出“你未来妻子”这种她平日绝对不可能说的话。
而她洋洋洒洒一大堆,杨清答,“不好。”
“你、你就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是啊。”
“……”
望月扭头就走,留下话“你等着”。
而回到客栈的杨清,则垂眸细想:为什么她这么急着要他看医?且听她的口气,是遍访名医,普通的大夫她都看不上眼。这些天,除了一开始的内力紊乱,再加上现在的时而疲惫,杨清并没有发现身上有问题。
杨清挺不相信望月的鬼话连篇的。
可在望月的鬼话连篇中,有一件事他必须相信――望月很喜欢很喜欢他,她绝不会拿他性命开玩笑。
所以,是真的出了问题吗?
其实一客栈,大部分白道人的身体都出了问题,包括云门的几个弟子。但他们在望月眼中,就跟不存zài一样,望月才不会理他们。杨清从望月的态度推导出一二,他自认那天,自己在客栈行为,和旁的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如果自己身体出了问题,那其他人恐怕也有多多少少的问题。
这样一想,杨清吩咐江岩,将客栈人的名单记来一份,包括门派之类,好事后联系。
客栈因老板跑了,掌柜和跑堂等人收拾行李也走了。现在留在客栈的,只有他们这些自力更生的人。这日,望月出了房门,打算重新找个借口,缠杨清。就听到路过门口下楼的江岩冲她打招呼,“杨姑娘!”
望月侧头,看江岩眉目展开,似有丝丝缕缕的激动。前些日子,江岩怀疑她,后来望月交给杨清后,江岩就重新跟望月交好,不再怀疑她了。望月也不懂这帮善良的小辈弟子在想什么,只是看到江岩高兴,随口一问,“有喜事?”
江岩的笑收敛了些,迟疑下道,“姚师叔来了。”
“哦。”望月一顿,然后再一顿,眸子眯起,霎时有阴风在绕,“姚芙!”
江岩呃一声,停下了下楼的步子,与她在门口小声,“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
江岩打量姑娘明艳的小脸半晌,眸子闪一下,声音更轻了,“我师叔的未婚妻,就是姚师叔啊。”
沉默半天。
望月心头冰凉一片,缓缓低笑,“原来是她啊。”
奇妙的人生,真是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放松――姚芙是原映星的爱人,她早就知道。姚芙是杨清的未婚妻,她从不知道。
杨清到底是多护着这个人,才会把这个消息瞒的这么紧?
25。系统()
江岩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选择先下去看情况。
江岩走后,望月扶着楼梯栏杆,也慢慢下楼,往楼下的方向看去。
迎客斋在老板和掌柜都走后,江湖人也觉得晦气,很多人离开。现在楼下来往的,大部分都是云门的弟子。望月从楼上往下看,她第一眼看到了杨清,第二眼就看到了姚芙。
楼下摆了十几张桌子,他二人坐在其中一张前,小辈弟子们坐在一旁。众人正在说笑,大部分小辈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姚师叔。
当然是好奇的。
姚芙五年前就离开了云门,作为一个俘虏,入了魔教。她那时几乎是江湖人眼里的耻辱,入了魔教就是此生无望的结果。谁能料到她在魔教另有奇遇,不光帮云门做内应,还在五年后,有风光回云门的机会。
望月慢条斯理地下楼,目光盯着被围在中间的白衣姑娘。
姚芙身形瘦而单薄,长发高束,额上戴黑玉抹额。她坐得笔直,乌发雪肤,略有些苍白而冷冽。神情偏淡,在灯火掩映下,出色的容貌,极佳的清淡气质,让她显得高贵而不可捉摸。
她就像是一尘不染的高冷仙子般,哪怕曾置身魔教,你在她面前谈起那些,也觉得矮她一头。
仙子总是让人仰视的,让人情不自禁想凑近,却怕亵渎了她。
望月心口一扎――她早知道跟在杨清身边,必有重见姚芙的时候了。她为了等原映星自动上门,甚至不介意见姚芙。
可是看到姚芙这张脸,她又难免嫉妒恼怒。
云门弟子们本在师叔的指引下,与姚师叔见面。说起来不胜唏嘘,这帮新长成的弟子们,只听过姚芙的名字,却对这个师叔并不了解。就连江岩,他跟在杨清身边多年,也清楚就好了啊!
“杨姑娘……”
众弟子再次失算。
因为站到了望月身后的姚芙,并没有秉着大派弟子的骄傲,不屑于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出手。在站到望月身后,姚芙就按住了腰间的剑,冷白光大亮,她瞬间拔剑而出,寒气渗渗,毫不犹豫地飞身而前,刺向望月。
望月没有内力,纵有武功招式在身,也不是姚芙的对手。
姚芙几乎必中。
即使望月回了头,但在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的剑光中,她根本躲不开。
望月定然而立,唇角还带着之前的笑,眉间微蹙,似疑惑,又似放松:原来,她注定死在姚芙手中吗?
剑尖在距离望月眉心一寸距离时,一只修长的手,两指夹住了剑尖,另一手,则将少女拉向身后。
望月诧异,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他身形挺拔如玉,一段袖子散在她手上。他拉着她的手,骨节匀称,形状好看。可是他只有望月知道,他手心出了一层汗。
杨清……
望月的心柔软了一下,电光火石间,她的粉红少女心还漫了那么一漫。
而紧接着,姚芙就与杨清在客栈一楼打了起来。姚芙志在杀掉望月,杨清志在护住望月。而望月也不是白莲花,她并不被杨清保护着,就袖手旁观。她同样加入战局,寻找机会,仍想杀掉姚芙。
杨清很是心累――两个姑娘都想杀掉对方,杀气腾腾。他在中间,抵挡了大半杀招,精疲力竭。
云门小辈们已经看得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师兄,你在做什么?!”姚芙武功不是杨清的对手,对方翩若惊鸿,修为远比她精深,再加上还有一个望月,姚芙很快处于下处。她惯来少言少语,此时却不禁声音急促,“你知道你保护的人是谁吗?她是魔教……”
杨清眉心一寒。
陡地迎身而起,手指在女子身上几处大穴一点,将姚芙未完的话留在了口中,也将女子僵硬地钉在原处。
另一手,紧紧拉着望月,也阻止望月再次上前。
战局终于结束,杨清侧头,脸色苍白,一口血吐出。
望月原本看着姚芙充满恨意的眼睛,刹那回来,心头急跳,扶住青年的手臂,“杨清!”
她心里暗恼,对姚芙的恨意,让她忘了,杨清正中着毒,不应该用武功的。他消耗得越大,毒性挥发得越快。
“师叔!”小辈弟子们也终于围了上来。
“没事,”杨清轻声,吩咐江岩,“照顾好她。”他指的是身后被他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的姚芙,而对着望月,他又咳嗽几声,唇间血色如朱,他说,“你跟我来。”
姚芙定定地,看着那个苍白的青年,将一脸担忧的少女拉走。小辈弟子们围着她,又是道歉,又是询问,又是不好意思,姚芙却全都听不见。她同样的手脚冰凉,心神茫然。因为大脑中,系统在冷冰冰地提醒她:
【望月对宿主好感度;…200。】
好感度不好感度,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她在意的,是“望月”这个名字。是一见到少女这张脸,脑子里的晋江系统提醒的“望月”二字。
魔教圣女望月。
这个人,本该死了。
姚芙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惶恐,她清醒地看到: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产生了自我意识,世界也在自动修正之前的错误。她的任务、她的任务……要失败了吗?
26。望月出走()
杨清将望月一路拉走,直接出了客栈。期间,望月一直盯着他握着她的手,想他身体如何,那毒性有没有给他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到了屋外,凉风一扑,将他们包围。
她径直地被青年拉着走,当前面的人停住时,她仍恍惚地撞了上去。
望月摸摸撞痛的鼻子,嘻嘻一笑,“你身上真好闻,有抹了什么吗?”
放在平时,杨清或者发笑,或者回话反调…戏。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笑。檐角铁马下的如玉青年,面容还是那个平稳柔和的面容,眼睛还是那双吸引人的眼睛,但是这一次,他的眼睛里不再是满天星辰,而是风刀霜剑。
望月面上的笑收了些,定定看他。
杨清声音在风中很轻,却足够少女听到,“杨姑娘,你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就跟姚师妹开这种玩笑。”
望月脸上的笑完全收了回去。
她说,“你很了解你那个师妹吗?”
“是,我并不了解她,但她是云门人,”杨清并不生气,语气仍然很平静,漆黑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姑娘,“你什么都不说就动手,我很困扰。”
顿一下,“你之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很失望。”
望月一声讽笑,瞬时觉得周身疲惫,几近颤抖――失望?杨清你又知道什么是失望?
当我的人生一片平坦时,她横插一脚,原映星跟我离心,圣教也混乱一片。这才是失望。
当疾风骤起,我亦不言弃,重新喜欢一个人,找到我最喜欢的那个,他却又跟姚芙有关。这才是失望。
我最信任的男人喜爱她,我最喜欢的男人是她未婚夫。我被她逼入绝路,被她逼得别无他法。这才是失望。
她凭什么呢?!
凭什么夺走我人生最喜欢的两个男人?!
前者已让我痛彻心扉,想恨不能恨。后者,更让我想杀了她,我一点错都没有!
望月眼眸潮湿而幽黑,她收去了之前的全部甜蜜痴迷。她对杨清冷冰冰说,“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做什么,凭什么向你汇报?”
她有冷然霸气在身,平时为他收敛。一旦爆发,那股冷凝睥睨之气,令人不容小觑。
杨清周身的气场也在一瞬间发生改变。有那么一刻,望月好像看到冰山雪海压过来,冷厉沉重。但只有那么一会儿,杨清重新控zhi住了自己。他盯她许久,用隐忍的温和语气道,“杨姑娘,你知道,我是云门中人。她是我师妹。”
他话一落,就看到对面的姑娘脸煞白。
那惨然之色,让杨清心中一痛。他不觉走上前一步,少女却后退了一步。
望月眼睫颤抖,其下一双眼睛湖水一样湿润。她用有些失落、又有些平静的话说,“是的,她是你师妹。你总是向着她的。你会做为她好的事,为她安排好一qiē。你都是为了她,你们都是为了她。我就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会死,又没有心,更不会抱着人哇哇大哭求怜悯。我活该被辜负,对吧?”
她已经不完全是跟杨清说话了。
她对面,好像站着原映星。
她最想说的话,是对原映星的。
她对杨清不甘,是杨清不肯回应她。她对原映星,却是说也无法说。
他好潇洒,好风华,好不把她当回事。少年时一起死里逃生,少年时同生共死发誓永不相负,少年时共同扶持圣教欲称霸武林……那些都那么遥远。他转身就走,扔她一个人苦苦坚持。
以前是那样,现在,还是那样。
杨清望着对面的姑娘,看着她苍色的面孔,潮湿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她让他迷茫,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多年的好修养告罄,让他忍不住想发火。他有些烦,声音拔高了些,“杨望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哪怕一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
“她抢我的男人,这不是理由吗?!”望月一步也不退,声音更高,还带着戾气。
杨清一怔,看少女转身就走。他立在原地,看她走得飞快,进了灯火明亮的客栈中。她进客栈的瞬间,在照来的灯影下,伸手擦了一下眼。
她哭了。
杨清闭目,靠着廊柱,慢慢坐下去。他一时觉得意兴阑珊,一时觉得凄楚寥落。他转眼去看,一面是灯火明灭,一面是寒夜泠泠。离去姑娘那句尖锐的“她抢我的男人”,像一把刀,插入他的心口。
她像是在说他,又不像是在说他。
杨清低头,用袖子遮掩,吐了一口血。他望着雪色云袖上的血迹,凝神垂眼。
半夜,下了暴雨,雨势很大,打得窗门砰砰响。声音很大,风雨声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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