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欠债,我还钱,这本来在理,”只听那个叫于清河的人说,“何况你们管吃管住,还给一些零用钱,这也是很优惠的,可是您老也知道,我上有老母无人照料,下有幼子嗷嗷待哺,妻子又卧病在床,我一离开”他再没往下说,过一会儿才听他叹口气:“唉,那可是几条人命呀,他们要是没有了,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也不是木头人,没有感情,”只听那个娘娘腔说,“我同情你的处境,也理解你的难处,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些事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花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是听命于人的,再说,你走的时候也做了安排,你们左邻右舍的也照了一面,都是心慈面善的好人,他们不会见死不救,让你一家人自生自灭的。你放心,我保你没事就是。”
那个大个子始终没言声,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他们身边,动也不动。
“来,咱们歇一歇,”还是那个娘娘腔说,“我们也走大半天了,还真有些饿,喝口水,吃些东西再走吧。”他挥下手,给自己弄一个舒适的气垫椅,不客气的坐下来。那个庄稼人连给自己弄把椅子的心情都没有,一屁股坐在草丛中。没到地上,他又弹了起来,草里的那枚果子硌了他的屁股。他捡起来,没好气的撇在一边:“该死的东西,你也会欺负人。”
那个瘦子捡起那枚果子看看,嘴里轻声的嘀咕着:“我说刚才听到点什么声音,咱们一说话,就混忘了,原来是这个东西掉地下的声音。这种果子长得很结实,有时候长到明年春天也不会掉,又没有风,怎么会自己掉下来,该不会有什么人藏在这里吧?”说完他就贼眉鼠眼的四处观望,四周静悄悄的,不像有人驻足的样子。
“这种果子冬天掉也没什么稀奇的,”于清河说,“何况有些鸟兽也吃这种果子,听到人声,它们跑了也挺正常,冬天实冷、荒山野岭的,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
“小心没大过,”那个瘦子觉得老实人的话有道理,还是半信半疑的,他知道自己干得事要机密,又不便招惹是非,过早地暴露了企图。他又看看,除了风刮得树木呼呼作响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不再多说,催他们快吃快走。
听到那个瘦子怀疑左近有人的时候,云迟迟小心翼翼的又往后退了一段,她觉得自己的衣服太鲜艳了,不知那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看见自己没有。看他们神神秘秘,不愿人知的样子,不像是在干好事。
等他们走远了,她探出头来,看着他们向山里的路上走去,瘦子疑虑重重,不时地回头看看,云迟迟也不敢过早地暴露,不过她有树木朋友的帮助,除了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以外,找到他们的踪迹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用急着跟踪他们。他们去得无影无踪的时候,她才沿着他们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他们去的地方越走越偏僻,眼看着太阳落山了,西边的山顶被铁青色笼罩,远山黑乎乎地轮廓凝重、毫无表情的压了过来。云迟迟没有走过夜路,她惟一的经验是和父亲一起来这个世上的时候,风餐露宿,那时候自己还是伞里的幽魂,世上的一切都觉得好玩,何况睡得多,醒得少,又有老爸照料、呵护,怕得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环境,一心想见到动物或人,早把恐怖丢在脑后。现在就不同了,自己不但见到了人,还找到了亲人,逐渐认识了这个社会,见到很多美好的东西,想得多了,恐惧的念头往往就占据地盘,把原本空空的大脑挤得满满当当的,以至怕得有些踌躇不前。
她站在一个平缓的山梁上,拔出姐姐送给她的佩剑,在空中挥洒几下,想赶跑大脑里的胡思乱想,那胡乱的思绪还是迭至纷呈。为了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她选择到树边上,以问路为名,和植物对话。幼树告诉她,前边一拨人已经过去一会了,以他们的速度,走出十几里路也不是很难。又问她,为什么不踏着树梢,飞速前行。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云迟迟说,“我怎么会那么不顾情义,踏着朋友的头跑来跑去呢?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随意破坏我们之间地友情的。”
植物们七嘴八舌地告诉她,你这样认为那可想左了,我们以人们踩在头上飞跑而荣幸,跑得越快我们心里越舒服,即使有一些沉重的脚步,踩得我们呲牙瞪眼的,我们也很乐意,就是踩得腿断胳膊折的也心甘情愿,总比没人搭理强得多。就算折了腰,我们还会冒出新芽,只要别连根除去,我们是愿意为人类做出任何贡献的。我们打赌都会说,如果我说得不对,就别让人踩我。
云迟迟笑着对她的朋友说:“没想到大家会是这种想法,真是不可思议。既然这样,我也不跟各位客气了,我也想试试我的轻功如何,我可不像他们那样驾轻就熟,踩得你们折枝断杈的,我心里会很难过的。”
她的朋友们不是她那种想法,她们以为能供爆影决踩着走,那是一生的荣幸,如果落下伤痕,那就是终生吹嘘的资本。云迟迟不想再拒绝它们的善意邀请,一提气,脚下轻轻用力,身子轻飘飘的弹起。思想也起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了刚才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思虑。突然间勇气倍增,就是豺狼当道也会坦然面对,毫不退缩的。
她按照教科书上所说的法门,运气于脚,膝盖微曲,两手轻轻一振,树梢在她足下微微摇动,她身体就像离弦地箭似的向前弹去。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她到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落下的时候就没有像起步时候那样轻松自如,好在她有以前练习的经验,不是任凭身体向下砸去,而是轻轻地收一些劲,让脚下的空气凝聚不散,下落的时候在树枝上轻轻一点,身子又被重新弹起,这次力度不像刚才那样大,所以弹速也没有刚才快。她初次体验运气用力的窍门,只要把握的好,就能运用自如,这让她激动不已。由于她功力深湛,体力也特别充沛,跑起来毫不费力,原来凝气于力,借助自然之功,居然不用耗费多少功力,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足下用去的功力,还会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补充进来,这种滋味真是美妙。她跑得高兴,放开速度,流星飞坠一般追了下去。
她朝一个方向跑了一会儿,忘了问她的植物朋友,那几个人的去向,等她想起来再问的时候,已经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处了,不过她的朋友安慰她,让她稍等等就会帮她找到线索。云迟迟跳下地来,烦躁不安的等待朋友为她打探情况。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四野静悄悄的,黑暗统治了这个世界,星星显得又高又亮,月亮还没有出来,这个世界显得神秘可怕,微风徐徐,她的植物朋友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梦境,偶尔传出呼呼的鼾声,更增添了山野的寂静。
云迟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她追错了方向,山野茫茫,四处乱闯,总归不是个办法,还是先找到那几个家伙,弄清他们想干什么再说。等得枯燥难耐,在这种环境中,要是没有植物朋友做伴,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圆月挂在东边山头的时候,总算等到朋友传来的信息,要她一直往左走,然后再往右拐,就找到了他们刚刚过去的路。云迟迟这回不敢急着飞奔了,走一段问一问,虽然慢一些,可是不会跑错路,人们说欲速则不达正是这个道理。有植物朋友的帮忙,迟早会找到他们的。
云迟迟专注的跟踪别人,暂时把恐惧和烦恼都扔在脑后,突然她身边的一棵幼树着急的对她说:“爆影决,快些准备,你后边有一群夜间出来觅食的狼,头狼已经嗅到了你的气味,正在向你这边悄悄赶来,你赶紧上我们头上向右跑,然后再向左,就不会走错方向,我们尽力把你的气味向相反的方向吹,狼群会放弃追逐你这个目标,赶到前边大树林子的时候,只要在树冠上行走,狼群是没有办法的,它们不会傻到干那些望风捕影、徒劳无功的事,会转移目标的。”
云迟迟自幼胆小,别说是狼,就是别的较温顺的野生动物也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突然听到有一群狼向她追逐而来,而且她是被追逐的目标,吓得六神无主,亡了魂一样,蹿上树梢,一溜烟似的向北逃去。
她过了一个山头,来到了一片平缓的山洼,那里果然有一片高大的乔木,她微微用力,跃上高大的树冠,走到树林深处的树冠上,悄声问她的大树朋友,狼群到了什么地方,她朋友笑着告诉她,狼群离她越来越远,被迷惑的犬科动物跟她闹了个南辕北辙,现在去别的地方觅食了,让她尽可放心。她像跑脱力了一样,一下瘫坐在她朋友的头顶上。一边用手摩挲着心口,一边不好意思的说:“我从小连野兔都怕,何况是狼,要是有一大群狼追到我的跟前,还不把我吓死。”
她的朋友到显得比她稳健得多:“爆影决武功高强,又有这么多朋友帮忙,狼群不知道你的身份,它们要知道是你,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你当成食物吃掉,你还不了解这些动物,如果它们把你当成朋友,会比人类忠诚得多,你们那些反目成仇、尔虞我诈的事屡见不鲜,动物除了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以外,从不搞阴谋诡计。”
“可是,那些食肉动物对我来说,总是又神秘又可怕,”云迟迟笑着说,“我从来都不敢面对它们,对它们的恐惧是自幼形成的,一时半会恐怕改不过来。特别像蛇之类的动物,听到都头皮发奓,汗毛直树,更别说让我去捕蛇除害了?”
“姑娘想退缩吗?”大树担忧的问。
“我何尝不想推卸这种责任,我自知人微力薄、重任难负,我自己的生死存亡还在其次,一旦误了大事,酿成生灵涂炭的恶果,我可是难辞其疚,罪不容诛了。”云迟迟忧心忡忡的说出了心里话。
大树朋友满有信心的安慰她:“既然社会选择了你,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也一定有战胜困难的能力,你尽力了,即使完不成力所不及的重任,别人也不会怪责你,你又何必自责呢?”
云迟迟不想惹朋友不高兴,自欺欺人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事以至此,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她经过一天多的精神紧张,突然松懈下来,就感到力竭神疲,很想长睡不醒,忘却忧虑、烦恼和责任。不过总有另一个声音提醒她,现在还不安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完才好。
她勉强站起来,向朋友道劳,向朋友提供给她的方向飞身跃去。她内力深厚,疲劳主要来自困倦,再加上心事重重的提不起神来,当她运起内功向前飞奔的时候,迎面扑来的凉风,吹走了她的倦意,内功一旦在身体里运转开,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精力弥漫,困倦被赶的无影无踪。跑了一段不近的距离,感觉劲头不但没有衰竭,反而更加充沛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有些害怕,如果使脱了力,爬不起来,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真成了野兽的口粮了。她强迫自己在一棵树上歇下来,从上午一直跑到二更时分,自己不但觉得力气没减,反而觉得比跟爷爷分手的时候还大了许多,这可真是一桩怪事。莫不成为了帮助我干好那件大事,老天也帮我增加些力气不成?
其实不是她的力气增加了,而是她复体以来,从没像样练过一次功,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气窜来窜去,不但古怪,而且让她觉得胆战心惊,她又没有系统学过该如何控制这股气流,只要有气流流动,总是强迫着把它存入脏腑,练功也是练上一会儿就赶紧停下来,她自己体内有多少“气力”她自己也不知道,今天要运功奔驰,体内的功力也自然按照经脉循环起来。她体内阳刚之气充盈,服食了“阴果”后,又积攒了大量的阴柔之气,但她少于运用,阴阳难以调和,这也是她不能完全发挥体内功力的关键之所在。今天神经始终在紧张状态之中,先是告别了爷爷,独自出行,而后又忙于追逐那几个可疑人,再后来,又成了狼群追逐的目标,亡命似的奔跑,积蓄的功力自然而然的按照经脉的路线运行,在借助外力的时候,要阴阳合运,现在阴柔和阳刚之气还没有完全调和,但是有一部分已经合为一体,就是溶为一体的这一小部分,也比平常人练上十几年的功夫还要强劲得多。现在心情平稳些,突然觉出体内此来彼往的气流源源不断,才突然想到,这一日之间体内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更主要的是她不敢去想,反正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就任其自然吧。
云迟迟歇一会儿,功力更加充盈,精力也愈加旺盛。既然有劲,那就还是走吧。她问清了路线,一口气又跑出两个时辰,在一个山坳里见到一些草皮突然高出地面许多,她知道这里的房子房顶的防水、墙框的装饰都是用草皮做的,植物朋友告诉她到地方了,看来那几个草疙瘩大约就是他们的巢穴了。
云迟迟虽然不谙世事,也知道别人的地盘是不能乱闯的,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也容易遭到别人意想不到的报复,还是谨慎一些,看清到底是什么所在以后再说。
那里静悄悄的,没有灯光,也没有响动,连一声狗叫都没有。这可真邪了,难道这是一片废墟不成?她原本胆小,也不敢过于冒进,只好钻进一片茂密的树冠里,静以待变。
夜静悄悄的,寒冷的北风吹得树林呼呼做响,不但刺耳,还带来一种神秘、压抑、可怕的感觉。云迟迟内功运转开来,寒冷对她没有太大影响,她内功完全可以抵御,一阵阵困倦袭来,到让她感到难以承受,她想也像爷爷一样,做一个气罩,把自己包裹起来,试了几次都没能做到,让她有些沮丧。能做出那样一个气罩,不但安全,还防寒御冷,不知哪里做得不对,不管如何用力施为也不能如愿,只好罢了。她蜷缩在一棵树枝浓密的树杈上,不由自主的合上眼睑,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丝阳光射在她的脸上,她迷迷糊糊的醒来,睁开眼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些迷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