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马车中,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第55章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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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第56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一手仍搭在窗框上;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语气自然而然;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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