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束手束脚的,实在不方便,也不自由。”
君墨离也在思考同样问题,但比楼雪色神色轻松许多,过了半晌长出口气,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事到如今,只能冒险动用那个人了。”
“谁?”楼雪色一愣。
“不告诉你。”君墨离双手抱臂,微微眯眼,“除非你今晚伺候好我。”
“君墨离——”
“我不要脸,我是流氓。你也就会这两句,还有别的能耐吗?”
楼雪色蔫蔫耷下脑袋。
被君墨离吃得死死的,是她这辈子逃不掉的宿命。
当楼雪色和君墨离恩爱之时,方弈正在房中忐忑不安,负手来回踱步,一双眼里满是焦躁。
转悠到深夜,方弈听外面万籁俱寂,这才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掏出脖子上挂的一直哨子放在唇间。
那哨子吹起来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很快,就有一只信鸟飞来,落到方弈怀中。
方弈将一张纸条仔细折好,塞进信鸟脚环中,又趁夜将信鸟放飞,之后才稍稍松口气,如释重负般熄灯休息。
房屋外,黑夜里,一双眼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愈发寒凉。
信鸟展翅飞翔,在熟悉的路线之间徜徉,当它飞出岚郡安宁夜幕时,一声响亮啼叫自后方传来,吓得这只信鸟立刻飞低,试图找摆脱身后追来的可怕对手。
地面上人们忙着互相争斗,天空中也不闲着,已是只成年雄鹰的小苏时而盘旋,时而俯冲,不远不近跟着那只信鸟,仿佛是在戏弄猎物。
信鸟吓得不轻,一时间慌不择路,俯冲进一片茂密树林内,妄图借此摆脱小苏的追赶;然而这种逃避行为激怒了小苏,又一声啼叫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支锋利鹰爪中抓着不停挣扎的信鸟,朝岚郡方向骄傲返航。
这一夜,方弈睡得还算踏实,冉紫御却是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君墨离书房,顶着黑眼圈一脸受伤相。
“看起来的确是封家书,就是有些奇怪。你自己瞧瞧吧。”
君墨离把小苏夜战的战利品丢到桌上,冉紫御犹豫半晌,慢慢展开纸条,看过之后松了口气。
“侯爹娘安:近日风大,夜梦多,念兄弟多忧。倘姑舅家几位兄弟看倦帝都,可投奔儿处营生。”
短短几句,无外乎问候,诉说近况等等,全然没有与谁沟通密谋的字眼。
然而,冉紫御很快想到什么,身子一颤,面色迅速变为惨白。
这几天岚郡风和日丽,根本没有风大一说;并且她忽然记起,方弈曾告诉他,除了父母之外,帝都之中并没有其他亲人。
第312章 虎患凶猛()
“启禀公主,方弈从岚郡传消息回来,说是那边风声紧,他需要几个帮手过去。”
“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别暴露身份就行。”舒锦烟闭着眼躺在金榻上,身上还穿着皇天的紫金帝袍。
皇天个子矮又粗壮,他的衣衫穿在舒锦烟身上,更像是不过膝的广袍,看起来十分滑稽。
不过帝袍就是帝袍,再难看,那也是九五之尊的象征。
“赵公公,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缓缓睁开眼,醉生梦死一般的舒锦烟懒懒问道。
“回公主的话,今儿是十六。”
舒锦烟侧卧托腮,狐媚眼眸眯起:“呦,十六了,那今天岂不是皇上的寿辰?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皇上生日都不记得提醒本公主,要造反吗?”
赵公公赔笑:“哪儿敢啊?只是奴才从未记过皇上生日,每年就等着盼着公主过寿,所以给忽略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奉承这种东西有一点好处,就是明知这话是假的,仍旧招人喜欢。
舒锦烟听得舒坦,扬手一只碧玉镶金杯丢进赵公公怀里:“赏你了,晚上陪本公主喝酒。”
赵公公连忙跪地磕头谢恩。
“这种日子,怎么也给给皇上请个安才是。”看了眼沙漏,舒锦烟自言自语起身,赤足走到密室西墙前,伸手扭动墙壁上烛台。
密室之中,又一道暗门开启,露出后面更小的阴暗密室。
一阵锁链哗啦哗啦响声传来,赵公公上前,点燃小密室内油灯,总算能看清密室内东西。
密室里关押着两个人,一个坐在铁椅中,浑身被铁链紧锁铁椅之上,正是仁禧皇太后;另一个伏在地上,四肢戴着镣铐,由铁链固定,是真正的颖阑国皇帝,皇天。
皇天瘦了不少,仁禧皇太后则如皮包骨般瘦骨嶙峋,显然两个人的日子过得都非常糟糕。
比起身材,皇天更大的改变是精神。
曾经狂妄扭曲、不可一世的神情已经见不到,如今的皇天痴呆迟滞,憔悴到极点,看到亮起的油灯甚至感到畏惧,拼命缩成一团躲进角落。
仁禧皇太后眯起眼慢慢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与皇天不同,被囚禁整整七年的仁禧皇太后,仍旧保持着双眼内的谨慎敏锐。
“今天是皇上生日,我是特地来为皇上庆贺的。”舒锦烟从下人手中接过两块生肉丢到皇天面前,掩口媚笑,“来,皇上最爱吃的生肉,刚从死刑犯身上割下来的,新鲜着呢。”
生肉滚到皇天脚边,皇天躲了一下,眼睛却紧紧盯住那两块生肉,移也移不开,腹中发出沉闷饥鸣。
舒锦烟用脚尖提了提肉块,故意叹息道:“赵公公,皇上几天没进食了?这么好的食材还要挑剔,我看啊,还是没饿到时候。”
“回公主,皇上已经四天没进食了,上次吃的是两只死老鼠,后来吐了一通,大概肚子里空着呢。”
“怎么,皇上还想着往日的锦衣玉食,想着能一边吃珍馐佳肴,一边看笙歌艳舞?”舒锦烟弯下腰,蛇似的目光冷冷俯视皇天,“醒醒吧,皇上,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还活着是我仁慈,否则,也许你早就成野狗口中的盛宴了!”
皇天低吼一声,猛地向舒锦烟冲过去,两只眼血红臃肿,可怖之极。
咯琅琅——
铁链被抻成笔直一条线,之后皇天再不能靠近舒锦烟半步,低吼声渐渐变成痛苦哀鸣。
“皇上,皇上……真想让全天下都来看看,这畜生一样、猪狗不如的皇上!”
舒锦烟在恣肆狂笑声中离去,皇天跪在地上,颤抖变形的手捧起两块肮脏的生肉,几滴浑浊泪水将肉染湿。
一声幽幽叹息,在渐渐微弱的灯光中沉沉响起。
“麟儿,如今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吗?养虎为患,你这是被蛇蝎反咬一口啊!”
皇天发出呜呜两声,不知道是懊悔,还是对仁禧皇天后的言论表示反对。
仁禧皇太后放松身子,平静靠在铁椅内:“七年前你听信舒锦烟蛊惑,将本宫囚禁,那时本宫就提醒过你,要小心这蛇蝎毒妇,她对你没有忠心,只有贪欲。五年前她开始给你大量送佳丽入榻,本宫又提醒你,小心她心怀不轨,你却不听,结果如何?不出两年你就弄虚了身子,彻底任由她摆布。麟儿,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刚愎自用、多疑残暴,到如今,究竟得到了什么?”
皇天变得沉默,只剩下阵阵痛苦喘息。
“后悔没有任何用处。麟儿,事到如今你只有一个选择,或许还能带来一线生机。”仁禧皇天后慢慢转动头颅,悲悯地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皇帝,苦口婆心道,“别再对皇位执念不放,让远阁来挽救颖阑国,也是给你自己一个生的机会啊!”
粗重喘息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皇天低哑开口,声音断断续续。
“他……恨我……要杀……我……”
“他不会杀你,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仁禧皇太后深吸口气,“麟儿,你还信不过汐娘吗?汐娘何时骗过你?你虽不是汐娘生的,却是汐娘视同己出的唯一儿子啊,汐娘怎会让人害你?倘若远阁想对你不利,汐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血腥味弥漫的密室里,又是许久一阵无声。
两个时辰后,负责看管二人的宫女来给仁禧皇太后送食水,离开的时候眼眶微红,看守的小太监问怎么了,那宫女却只说迷了眼,匆匆离开。
离开的宫女辗转绕路到寝殿,将一样东西交给步远阁。
那是一块细长布条,虽然有些脏污,仍依稀可见华贵面料与精致刺绣,金丝线绣出蟠龙巨尾。
唯有帝王衣衫,才能用此图案。
更让步远阁震惊的,是布条上几个歪歪扭扭血字。
昔日桃花庵,曼妙桃花仙。
攥紧布条又缓缓松开,步远阁将布条贴近胸口,眼眶内,涌上一层雾蒙蒙。
桃花仙,那是娘亲在戏班时的花名。
第313章 卑鄙手段()
投奔岚郡的百姓与日俱增,冉紫御忙得不可开交,一大早饭也没吃就要往临时军营赶。
“紫御,这两个油饼带着,路上吃。”方弈不由分说把油纸包塞进冉紫御手里,一双眼眸笑意盈盈,“晚上我早些回来,给你做我们家乡的羹汤尝尝。”
冉紫御一愣,低头看着怀里的油饼,心里五味杂陈。
方弈轻轻在冉紫御头上一弹:“发什么呆?快去吧,今天不是要训练新兵吗?等下我也得出去,昨天江大人说西边发现可疑人迹,我得过去看看。”
“方弈,你……”冉紫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生生咽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早去早回,我等你。”
方弈挥手作别,目送冉紫御骑马离开,脸上笑容一直维持到冉紫御身影消失。
而后,方弈散去笑容,无声一声叹息,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这天君墨离要集合所有玉门军旧部,楼雪色这位世子妃也要陪同出现,而殇前一晚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上吐下泻不得安宁,所以只有淘气自己在屋子里,认认真真看护弟弟无忧。
方弈推门进屋,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淘气,只有你一个人?”
淘气趴在二饼身上,仰起小脸儿直愣愣看向方弈:“看不到还有个人吗?方叔叔的眼睛是用来喘气的?”
“哪、哪儿还有人?”方弈尴尬笑笑,十分紧张,“淘气,你又不乖了。”
淘气嘟嘴:“我才没呢!阿弟在榻上睡觉,方叔叔看不到吗?要不就是方叔叔认为我阿迪不是人。”
方弈松口气,咽口口水勉强笑道:“照顾阿弟是不是很无聊?淘气,叔叔带你去外面好不好?”
“不去。”淘气摇头,“爹爹让淘气照顾阿弟,不能留阿弟一个人。”
“没关系,可以带阿弟一起去。”
淘气回头看看襁褓中的弟弟,淡淡小眉毛皱起,似是有些犹豫。
“淘气不相信叔叔吗?叔叔就快和你冉姑姑成亲了,淘气不相信叔叔,就是不相信冉姑姑。”方弈蹲下,伸手把拨浪鼓塞到淘气口袋里,眨眼道,“是冉姑姑让叔叔来的,冉姑姑说,淘气表现很好,一直都很乖,应该奖励,所以才让叔叔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那爹爹和娘亲知道吗?冉姑姑为什么不自己来?”
方弈揉揉额角,隐隐有丝烦躁,却只能忍耐着硬撑笑容:“冉姑姑在那里等着,云将军和世子妃可能是忘记告诉你了。淘气,跟叔叔一起走吧,等会儿冉姑姑做的好吃的要凉了。”
自从回到岚郡后,淘气一直在宅邸里闷着,哪里都没去过,被方弈这么一哄,心思不由痒痒动了起来。
见淘气犹犹豫豫有所动摇,方弈深吸口气走到榻边,抱起无忧又攥住淘气纤细小手:“走了,淘气。”
淘气懵懵懂懂被方弈拉着走,还未迈出门口,妖姬和二饼忽然冲了上来堵住,浑身雪白绒毛竖起,朝着方弈露出凶狠眼神。
方弈倒吸口气。
他知道不能小瞧这两只小畜生,蓝狐都是通人性的,说不准会做出什么可怕举动。
眼看门口就在两只蓝狐身后,方弈气息一沉,忽然将淘气抱起,足尖一点,越过妖姬和二饼落到门外。
说时迟那时快,落地的瞬间,方弈立刻将淘气放下,伸手关上房门落锁,将妖姬和二饼锁在了屋子里。
淘气看着方弈一举一动,小小眉头越皱越紧,却什么都没说。
“走。”方弈回想妖姬二饼满是戾气的眼睛心有余悸,长舒口气又拉住淘气。
淘气挣扎了一下,发现方弈力量很大根本挣脱不开后,立刻露出一副乖巧表情:“方叔叔,不带阿弟好不好?阿弟总是哭啊哭的,很吵,会惹方叔叔不高兴。”
方弈本就不想带个婴儿碍手碍脚,要不是刚才淘气坚持,他才懒得多抱个累赘,听淘气提出要留下无忧,自然乐得轻松。
临走前,淘气回头看了眼无忧,突然蹬蹬蹬跑回去。
“方叔叔等我,我给阿弟包好。”
方弈又不耐烦等了半晌,总算把淘气神不知鬼不觉带出宅邸。
骑上马,穿行于无人小巷,方弈怀抱淘气策马狂奔,马后还牵着另一匹马,一路跑到岚郡边缘,几次回头张望确定无人追赶,这才稍稍放慢速度。
淘气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窝在方弈身前,及至方弈停下马,前面出现五个陌生男人,淘气仍镇定自若,看上去全然不像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此时的方弈,已经不需要任何伪装了。
“带去事先安排好的地方,之后我会引楼雪色过去。”方弈把淘气拎下马交给那五人,面色冰冷,“你们看好这小子,滑头得很,半路跑掉就糟了。”
那五人点点头,其中一个接过淘气,效仿方弈来时方法放在身前。
到这时,淘气仍然沉默得像个哑巴,一双溜圆漆黑的眼睛谨慎地打量四周,趁机人不注意,悄悄伸手将一颗珠子丢在地上。
楼雪色和君墨离在军营一直忙碌到傍晚,好不容易从激动的玉门军旧部拥簇中脱身,二人匆匆赶回宅邸时,却只见到神情恍惚的殇,以及站在原地抱着无忧唉声叹气的淮良侯。
“爹,怎么了?淘气呢?”楼雪色立刻发现长子不在,心猛地一沉。
淮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