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气势,楼丫头是想把敌人捉来倒吊,鞭打上三天三夜以示军威?”卢秃子笑道。
“别丫头、丫头的叫,现在改叫将军!”
梅姑一杯茶水泼过去,卢秃子灵敏躲开,后面低头看地图的乔半仙吃了倒霉,被泼一身浓茶水。
千机队的气氛一向如此热闹,互相开开玩笑、逗逗趣,丝毫没有战前紧张情绪,楼雪色跟着他们混,十分舒服自在。
楼雪色掰了掰手腕,微微眯眼:“梅姑姑,您看对方的探子大概什么时间会到?我们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五十里路,急行的话用不了一天就能到,也许这会儿已经在军营附近了。”梅姑正色,稍稍压低声音,“今晚就打算开始吗?”
“嗯,赶早不赶晚,让他们太接近的话就要暴露了。”楼雪色深吸口气,起身走到门前向外望了望,“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傍晚时从远处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早些准备吧。”
“得令!”梅姑响亮一声,回身朝千机队众人招手,“走了,跟着楼将军大干一场!”
当天下午,楼雪色带着千机队一行八人离开戍边军军营,不过这一次有提前知会陈楷,并再三叮嘱,这一天从傍晚到次日清晨,戍边军内任何将士不得外出。
梅姑是军中老油条,对北疆国斥候行动时间猜测半点没差。
这天日落之后,北疆国斥候小队悄无声息接近颖阑国戍边军军营,为防惊动敌人,于一里之外草丛中停下。
远远望去,戍边军军营呈现出一种空旷荒芜之感,没有将士操练身影,没有巡逻士兵出现,也没有半点声音,就好像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军营,只有鬼怪出没。
有胆小的斥候兵吞了口口水,声音发颤:“怎么看着……看着这么渗人呢?”
斥候长一皱眉,板起脸道:“没有人就害怕?你怎么知道不是敌人害怕打仗撤军离开了?胆小如鼠,让你上战场还不得吓尿裤子!”
斥候兵咧了咧嘴不敢再说话,看着军营时,仍旧浑身冒着寒意。
残余暮色下,仿若空无一人的军营的确有些古怪之感,甚至连炊烟都没看到一丝半缕,这令斥候长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就算撤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吧?再说也没理由啊……”
旁侧又有斥候兵小声道:“前几天不是有谣言传来,说颖阑国派了个什么真人到北陲吗?还说那真人能招来妖邪恶鬼助阵,厉害得很。会不会这消息是真的啊?”
怪力乱神之事很少有人提起,尤其是在军中,但多数人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之前从颖阑国北陲各城镇村庄流传出不少说法,其中有很多人信誓旦旦提到,颖阑国这一仗改变了策略,打算用些“仙法”来震慑敌人,皇帝还特地从某座仙山里请来道法高深的仙师做法助阵。
谣言归谣言,北疆国一群将士并没当回事,不过当戍边军军营呈现出与预想截然不同的诡异境况时,难免有些人心里出现惊恐联想。
斥候长也没初时那么坚定了,抬头看看越来越深沉的天色,用手搓了一把脸。
“行了,都别胡思乱想,再观察观察,说不定是敌人的诡计。”
一行五十人的斥候队伍陷入沉默,一个挨一个潜伏于干燥草窠之中,忐忑紧盯前方戍边军军营。
约两柱香的功夫,有人看出了不对劲。
“你、你们仔细看,有没有感觉到,好像他们军营那边起雾了……”
那人的声音隐隐发颤,听得所有人心里一紧,急忙定睛仔细看去。
旋即,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微薄夜色中的戍边军军营的确开始模糊,一种像是烟雾的东西缓慢弥散,将寂静无声的军营笼罩其中,隐约还有几团淡淡的蓝色光芒闪动。
“是鬼、鬼火!是鬼火!”
一声惊恐惨叫,彻底引起了北疆国斥候队骚动。
第240章 装神弄鬼()
“东角,东角的烟再大些。熊大哥,注意下左前方的火,快要熄了。”
夜色四合,冷风渐起,楼雪色却忙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
千机队分出四人,分别蹲在军营四个角落燃烧某种东西,不断散发出稀薄轻烟;包括梅姑在内的另外三人则弓身穿行于草丛中,每人负责五支枯骨做成的小火把。
楼雪色就在附近转悠,时刻观察效果,适当做出调整指挥。
过了不久,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鹧鸪啼叫。
梅姑松口气,站直身子捶了捶后腰:“可算把他们吓跑了,再多熬一会儿,我这腰非得累断不可!”
“腰疼啊?晚上我帮你松快松快?”
卢秃子凑过来揶揄眨眼,被梅姑一脚踢倒。
说话间,完成任务的几人都回到楼雪色身边,一个个满是好奇问东问西。
“这是草竹香,烧起来没有味道也没有明火,烟气缓而泛青白色,非常像雾气,离远看是分辨不出来的。”楼雪色掂量着手中扎成捆的香,又指向快要熄灭的骨头火把,“那些就比较珍贵了,皇上派了许多人手日夜搜找,总共也就得来一百多根,都是荒山野岭埋藏多年的动物骨头,燃烧时会发出蓝色火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火。”
乔半仙眯起眼,笑得得意:“那群兔崽子躲在草窠里一定吓坏了,看着这些烟雾啊鬼火的,再想起咱们之前放出的谣言,铁定以为真有什么仙师来放妖魔鬼怪助阵了!”
“这么一副场景,谁心里不犯嘀咕?要不是老子知道真相,也会被吓一跳。”卢秃子打了个寒战。
楼雪色熄灭手中草竹香,长出口气:“这只是第一步,先让敌人先入为主,以为我们这边真有古怪,之后正式交战时才能见真章。”
梅姑掰着手指算了算:“下个月就要进入枯水少雨的季节,对长途作战不利,北疆国一定会在此之前就发动攻势,左右不过七天之内。”
“这七天让将士们歇一歇,不必再每天喊叫,务必保护好喉咙,到时候他们可是重要角色呢。”楼雪色笑道,“他们歇息,我们就该忙碌起来了,该准备的东西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少一样,这场戏就会露出马脚。”
几人又说说笑笑聊了一会儿,梅姑见天色越来越黑,拍拍楼雪色肩膀:“楼将军该休息了,这两天你劳心劳力没少费神,得保养好身体才行。我把这边再收拾收拾,别留下痕迹让人发现,你们先回去吧。”
楼雪色点点头,也的确感觉有几分倦意,嘱咐梅姑小心后便随众人一同返回军营。
梅姑一直望着几人背影直至消失,而后摇了摇手臂肩背,站在原地懒洋洋笑道:“小兔崽子,就知道你肯定安分不下,还不出来?”
“什么事都瞒不过梅姑姑。”草丛中哗啦一阵响动,一道挺拔人影走近,“我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呢。”
梅姑回身,一拳敲在那人胸口:“臭小子,你当姑姑我在军中这么多年是吃干饭的?之前核对名册时就发现有人对不上,再瞧瞧这身型,就知道是你易容跟来了,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楼丫头吧?”
初起月色之下,君墨离平淡浅笑,如皓月般净透。
“反正在天牢里的人是‘云苏’,戴上面具谁也认不出来,就让殇辛苦一段时间好了。雪色这边,她没上过战场,净想一些鬼点子,怎么说我也得盯紧些,以防她出危险。”
梅姑盯着君墨离看了半晌,笑容渐渐散去,换上一副惆怅表情。
“看着你们两个孩子这番折腾,姑姑心里真难受。”
君墨离垂眉,嘴角一丝笑意寂寥:“没人感觉好受,除了忍耐却也无计可施。不过雪色似乎找到帮助远阁的方法了,只要能救出步夫人,远阁就可以撇下枷锁推翻皇天,谁都不用再过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想得虽好,不知道能不能一帆风顺。”梅姑一声叹息,而后又撑起笑容,“来,让姑姑看看,这段时间是胖了还是瘦了?”
君墨离捏了捏自己脸皮:“瘦了。害上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好。”
“呸,小兔崽子,脸皮越来越厚!”梅姑笑骂道,“之前你有这态度去追楼丫头,还会闹到现在地步?你在那边想她想得紧,这还算是明着的,楼丫头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她还跟自己别劲儿呢,明明担心你又不肯放下倔强,天天折腾得一脸疲倦,我看着都心疼!”
“我更心疼。”
君墨离口气认真,两只眼眸望向军营,带着柔和光泽。
“先前我一直放不下,放不下太多东西,总害怕告诉她真相之后会惹出更多危险。不过那天作出决定后,明明知道自己将陷入大麻烦中,我却感到意外地轻松释然,这才明白,我等的不是谁为我打开枷锁,而是自己跳出牢笼。”
梅姑眨眨眼,意味深长看着他:“那现在呢?有什么打算?”
“和从前一样,暂时安分守己当好傀儡,等待时机做最后了结。”微微低头俯视比自己矮的梅姑,君墨离神情温柔,“不过计划多了一环——在被别人抢走之前,我要把雪色娶到手才行。”
梅姑定定与君墨离对视,许久,一声嗤笑。
“趁她还犹豫没有作出最终决定,早点把这小媳妇领回咱们玉门军。别怪姑姑没提醒你,这丫头是个宝贝疙瘩,想要她的可不止你一个。”
君墨离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气定神闲:“三个月内,她必将成为我君家儿媳。”
“真的?人家到现在还不肯理你,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只凭一点即可。”君墨离挑起剑眉,笑意深邃,“这世上,只有我能降服她,能走进她心里。”
这番话是真是假,梅姑不去考量,笑着朝军营方向扬了扬下颌:“等你的喜酒。”
重新将易容面具戴在脸上,君墨离转眼从俊朗青年变成满面沧桑的中年士兵,踏着大步往军营走去。
梅姑在他身后默默注视,似乎从那坚定脚步中发现了什么。
那是云苏,以及君墨离都不曾有过的。
活力,以及希望。
第241章 恶魔诱惑()
戮亲王薛南城率兵与钦东国对峙,君墨离悄悄跟随楼雪色到北陲,看似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之间,有某个点被忽略掉。
这个点,正是刚刚遭遇不幸的谢家独女,谢音怜。
不过此时的谢音怜没有多余心思悲春伤秋,自宫中来的一个邀请,令她身陷巨大惊恐与痛苦之中。
曳凤宫,多少有人有来无回的阿鼻地狱,历经大火与仁禧皇太后的责罚,依旧在后宫有着特殊位置,谢音怜身处曳凤宫内,浑身颤抖从未停止。
“备芳庭的姑姑已经检查过,你仍是完好的处子之身,从没有遭到侵犯,说睿亲王大公子糟蹋你一事究竟从何而来?平白无故没人愿意玷污自己名声,你到底为了什么呢?谢音怜?”
舒锦烟倚坐半榻之上,斜眼看着殿中央瑟瑟发抖的谢音怜,轻轻舔去指尖石榴红色汁液。
谢音怜根本不敢抬头,双手紧紧绞缠在一起,战战兢兢,声如蚊讷:“民女不知公主在说什么……”
“别跟我装糊涂,我这是双火眼金睛,什么女人什么德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舒锦烟斜起嘴角冷笑,每一个动作极尽妩媚尽显,“你喜欢君墨离是吧?可是他从不在乎你,他眼里只有楼雪色,对吗?”
缠绕着嫉恨的名字砰砰敲在谢音怜心底最深处,震荡起一圈厌恨涟漪。
如果没有楼雪色,也许她就可以顺理成章与墨离表哥成婚了,在楼雪色出现之前,她的墨离表哥从没有说不喜欢她啊!
谢音怜紧攥衣角的动作没有逃过舒锦烟双眼,红唇轻绽,丁香小舌优雅地吮吸掉最后一滴石榴汁。
“楼雪色抢走了你喜欢的男人,你恨不恨她?”
谢音怜猛地一颤,拼命摇头。
“我再问你一遍,你恨不恨楼雪色?说实话!”
谢音怜咬紧牙,依旧摇头,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掉。
舒锦烟高傲嗤笑,修长玉指轻托粉腮:“谢音怜,你是人如其名啊,真可怜。枉你钟情于君墨离一往情深,到头来却敌不过一个没教养的野女人,我若是你,早就把楼雪色恨透了。如果不是她,你会如此狼狈落魄吗?如果不是她,你会这样形单影只没人怜惜吗?”
“我没有……我没有恨谁……”
啜泣变成泪雨滂沱,谢音怜捂住眼睛,清澈滚烫的眼泪顺着指缝蔓延手掌。
舒锦烟收回严厉质问语气,缓缓后靠,垂眉蔑视地看着谢音怜,仍是反复询问的那个问题。
“你,恨不恨楼雪色?”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每一次被问及,感受不尽相同。
谢音怜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哪怕明知道要伪装,要将自己扮成最无辜、最可怜的柔弱女子,却还是在舒锦烟的逼问下崩溃,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哭声撕心裂肺。
“我恨!我恨她!我恨楼雪色!都是她害了我!”
这样的结果,舒锦烟非常满意。
“哭够了就起来吧,本公主也和你一样,恨透了楼雪色那贱人。”
迈着缓慢步伐摇动腰肢,舒锦烟走下半榻到谢音怜面前,长而修饰精致的指甲微微挑起谢音怜下颌,从上往下俯视着哭得狼狈的少女面颊。
“你真太天真了,天真到愚蠢。不过像你这样有脸蛋儿的蠢货,倒也有几分可爱,我甚至会忍不住去想,当君墨离知道你抹黑自己、欺骗众人,就只为博他同情,希望能借此逼迫他娶你时,他会是怎样一副厌恶表情。”
谢音怜哭得愈发痛苦,连连呛咳,浑身战栗无法抑制。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心里盘算的计划,竟会如此轻而易举被芷清公主识破。
追根究底,她还是太爱君墨离了,她无法忍受倾慕多年的墨离表哥被人夺走,尤其是楼雪色。
“她骗我……她把我当傻瓜……我那么相信她,以为她是真心祝福我和墨离表哥,可是她……她怎么能这么做,怎么可以一边伪善着安慰我,一边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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