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秋云长叹三声:“该看病的是你。我和你爹都不傻啊,咋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哦?人家夸你两句能当饭吃?那么多肉,要换成我去,起码得背回来1000斤!”
“”
他们在那里说话的时候,李懿君正处于无比震惊中。
他们要拿去换粮!
他们要拿去换粮!
他们要拿去换粮!
这些都是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啊!
是不可能出现在本地的动物啊!
之前,她心软,怕公社里又会死人。是把心狠了又狠,才下决定,把那么多动物尸体搬出来的!
想着这年月,人们能不被饿死就不错了!社员们看到那么多肉,哪儿还有心思追究这些问题啊!就是他们想追究,连西双版纳的大象,四川卧龙的熊猫都没见过的人,又怎么可能认出这些是非洲动物呢?
最多当成是没见过的野生动物!
可现在,他们居然要拿肉去换粮食?!
红果儿抚了抚胸口,强行堆起笑容问她爹:“爹,那么多肉肉,你们上哪儿换啊?”
有人换得起吗?别换了!
李向阳胸有成竹:“我也没想好。要不然,就跟那些大单位换吧。大单位条件肯定好得多,又有单位食堂。一个大单位,怎么着也能换个百十斤吧。”
这个时代,公社里的东西是属于公社集体所有的。只要公社开了证明,把肉拿去换粮,那就是正正当当的。不属于倒买倒卖。
只是,这种换法肯定得遵循国家统一价格来换。要想照黑市那种高价,是行不通的。不过,万多斤肉,黑市那种偷偷摸摸做买卖的地方,也吸纳不了啊。
大单位
红果儿胸口又中了一箭。那种地方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可就多了。真要被人认出来了
她忧心正重,她爹又来一记神补刀:“对了,可以跟部队换啊!再闹灾荒,部队的粮,国家肯定不能亏!唔,野战部队那些兵训练多,指不准一天能吃4顿饭呢。”
“要不还是跟后勤部队换好了?那些部队医院啊,后勤工程学院啊,还有啥军医大学什么的,油水又多,训练又少,他们肯定乐意拿粮食换肉!”
红果儿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老天为什么把她爹生得这么聪明啊?!
被普通人认出来就够糟的了,还部队呢再说了,部队医院、军医大学啥的,里面高知识高文化的人多了去!铁定能把那些动物认出来的!
到时候惹来动物专家什么的,跑过来调查“为什么本省境内会出现非洲动物”,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说不准整座山,还有山附近的地都会被收归国有,搞研究。
她自己倒是不怕,反正她一个小女娃,要查也查不到她身上来。最多问问她,发现大肉时,当时的情况。
大人,普遍都觉得小孩天真单纯,不会说谎。再说了,只要没人亲眼看到她进出核桃世界,要不然,还真难把一个八岁的女娃跟上万斤的肉联系起来。
她也就只是个发现者。
但一队的地要是重新收归国家搞研究,那一队的队员怎么办呢?
她爹不得难过死。
她忙问她爹:“爹,干嘛要换粮啊?吃肉肉多好啊。饭饭没有肉肉好吃”
李向阳满不在乎:“有啥关系,咱家不刚分了五十斤鼻子肉吗?”
“”
她又问:“解放军叔叔看到那么多肉肉,会不会跑过来跟我们抢着打肉肉呢?”小脸儿上满是担忧,“他们要上山打麻老虎了,我们以后就没有野肉肉吃了”
李向阳一想,也是啊,万一县里面知道这事儿了,也想来揩揩油怎么办?不由夸道:“我闺女还真聪明,连这个都想到了。”
“当兵的倒是没啥好防的,县委管着咱们,就怕它唔,我得去跟牛书记商量商量,最好能借到车子,把肉拉到外省去卖。”
拉到外省去卖,还不是一样有人能认出来。
“爹”她正想再游说游说她爹。
她爹却急匆匆地往外走,边走边对她说:“爹还有工作要忙,果儿乖,去跟你奶奶唠嗑。”
“”
倒是侯秋云,以为孙女是怕有人会来跟队里抢那座能打到野味的山,于是开口安慰道:“肉这种东西,最不好保存了。他们要拉到外省去卖,肯定得做成腊肉啊香肠什么的,才不怕放坏。”
“等你爹晚上回来,奶奶跟他说,把那些动物身上,长得奇怪的地方都剁碎了做香肠。保准没人能认得出来。”
红果儿差点想给她奶奶唱赞歌了!
只要剁碎了,大料一放,哪儿还能吃得出原本的味道啊?
她爹又那么聪明,就算有人有那么点怀疑,她爹一定知道该怎么打掩护的!
想到这儿,她安心多了。一安心,顿时又想到,咦,对啊!人家能认出完整的非洲动物来,但谁能吃得出嘴里的肉是非洲动物的?
直接用野味儿解释,不就得了?
嗨,她还真傻!
***
怕肉会放坏,当天李向阳和刘芳就组织了人手,开始腌制起大肉来。
他们先把以前弃用的公社食堂打扫了一番。然后由刘芳指挥汉子们挥舞大刀,把肉砍成合适的大小。再叫妇女们把已经砍好的肉拿去做进一步加工。
李向阳则到公社那边办手续,开介绍信,借款去县城买腌肉的腌料,还有做香肠的肠衣。
这时期的人民公社,就是后来的乡政府。但真要说起来,它是政社合一的,权利比只有行政职能的乡政府更大。它每年都是有预算的,由上一级财政拨下来。
现在,新一年的预算款已经下来了。像这种利益全公社社员的事,不花预算款,什么时候花?
李向阳是坐着公社里唯一的一辆马车去县城的。但大料普遍都比粮食要贵些,就算是城里人平日里买得也不多。所以各个售卖点存货也不多。
他琢磨了一下,他们可是要腌制上万斤肉呢,那些大料肯定不够。干脆就做腌料最简单的那种好了,就买姜、盐这两样就够了。花椒和辣椒满山都是,还用得着买吗?
姜是不限购的。而且一斤肉,用不了多少姜。但盐是限购的。私人要买,那都是要盐票的。李向阳就是凭着公社介绍信,也没能买到多少。
他脑子活,找到盐业公司那边,请求人家多卖点盐给他。说现在灾荒年,没吃的,就是能有点盐化成盐开水,也能救条人命。然后把公社介绍信递给人家领导看,底下则遮了一个特别厚实的大红包。
这段连城里人都不好过的困难时期,各个单位都在想法子填饱职工的肚子。他也不是头一个给盐业公司领导塞红包的,事儿可不就成了吗?
至于肠衣,那更好办。生产队每年不是要交任务猪吗?那些猪都是交到哪儿的?国营的肉联厂和屠宰场。
由他们把猪宰好了,再对城镇居民出售。
而肠衣这种东西是不对外卖的,直接卖到肠衣加工厂做成香肠再出售,或是上交国家出口赚外汇。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不需要票证的。李向阳杀到屠宰场,又像之前那样塞红包。跑了几家肉联厂和屠宰厂,肠衣就买足了。
这么折腾了一整天,等他回去时,已经是大半夜了。而公社食堂还灯火通明着。
他心里着急,把车驾到食堂外面,直接跳下来,就往里面奔:“乡亲们,我把盐和姜买回来了,大家快来搬啊。”
刘芳笑着对他道:“你别着急,牛书记早就已经让人把供销社里没卖的盐,提出来腌肉了。现在都有一小半肉已经腌上了。你在外面忙,咱这边功夫也没落下。”
可不是吗?李向阳四处一望,食堂里,人们剁肉的剁肉,清理的清理,切割肉块的切割,大家伙工序严明,井然有序。
他的心一下子就稳了许多,再看向刘芳,眼里不由就满是赞赏了。
他对她说道:“你们先忙着,我找人去山上摘花椒和辣椒。”
她爽朗笑道:“早让人摘回来了。”她指着一个角落,“你看那边,她们不正在加工吗?”
他一看,果然有三个妇女,一个正把花椒里的圆形黑籽除掉,一个正在用石盅捣碎,还有一个在把辣椒剪成碎丁,方便捣烂。
他眼里的赞赏就更多了。“那我去把盐和姜搬进来。”
刘芳笑着点头,跟着他一起去搬东西。
李向阳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让女人干重活儿呢?他赶紧拦住她:“我来就成了,你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
她下巴往上一抬,那股子英气又自然流露出来:“你别看不起女人啊,我可是评过劳模的。要不要我露两下子给你看啊?”
“我没那意思,不过,自古以来,男人不都比女人力气大吗?”
刘芳不跟他搭话,走过去一捋袖子,一袋百多斤重的盐,就被她轻轻松松扛到了肩上。“我还能再扛呢。你信不信?不信,再弄一袋出来,给我放到肩膀上。”
看她姿态那么轻松,李向阳也不由由衷赞叹:“我信我信。你就先扛着那袋进去吧。悠着点儿扛,这边还有这么多呢。”
等她一转身,他就弄出来两大袋盐,一口气给扛到了肩上。
呔,还真沉!
可他一个男人,不能输给一个女人呐!
将近三百斤的重量,让他扛得步子都差点走不正了。汗水一下子就弄湿了额头。可这位“男子汉”却在刘芳回头的瞬间,换上一脸极其淡然的表情,好像他还有劲儿没使完呢。
果然,刘芳看到他这么能扛,满脸惊叹。
李向阳心中得意,迈着依旧沉重的步伐,往公社食堂里走去。
而李懿君在远处,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大龄男青年那颗长期寂寞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的画面
不用走近了看,她也能想象得到她爹脸上现在的表情。
她爹那人,别看他长了一脸聪明相,五官又大气,又有男子气慨。早年要不是家穷的话,这样的男人应该不愁娶的。可就算外表长得不错,她爹也没自由恋爱过啊!
一遇到像刘芳这样擅算计,会钻营,懂得看人下菜的女人,可不就容易上当了吗?
刘芳现在的朴实又能干的劳动人民形象,那都是为了向上爬做出来的表象。她后来当上革。委会副主任后,她可从来没见她下过一次地,插过一回秧呢!
李懿君实在郁闷,她担心她爹没吃的,已经过来送过两次晚饭了。可每次她爹都不在。一问,人家就说李干部买大料还没回来呢。
现在第三次过来送吃的,结果看到这么扎心的一幕
象鼻和象牙()
她揉了揉自己板着的小脸;把嘴角往上拉了拉;然后满脸甜笑地小跑步过去:“爹;爹;红果儿给你送饼子来了。爹;你先吃了饼;再干活儿呗。”
李向阳一听到小甜果儿的声音;心里马上就柔软起来。同时,也顺便为自己扛得那么恼火,找了个借口。
——我没吃饭啊;肚子里空空的,能扛得动这么重的东西,已经很牛气了!
他没敢看红果儿;也没敢应声。生怕一分了心;腿脚就站不稳了。愣是目不斜视地把肩上的两袋盐扛进了食堂,这才快步迎了出来。
可刘芳哪儿知道他是因为扛得恼火;才不理红果儿的啊。
终究不过是个养女。刘芳嘴角微微上挑;冲红果儿伸出手道:“晚饭拿给姨吧;你爹忙着呢。我等会儿拿给他。”
“不要。我爹一天没看到我;干活儿就没精神头。”还没嫁进李家呢;就开始排挤她了?哼。
李向阳把两袋盐卸了,出来就听到红果儿这句话;乐得不行:“我还不知道我们家红果儿这么得瑟呢。”
红果儿得意地“嘻嘻”一笑:“那还不是爹惯的。”
“给爹带什么好吃的了?闻着味儿,还挺香的。”
“葱油千层饼。爹今天肯定累坏了;果儿烙饼的时候;放了油的哦。”
岂止是放油,是放了很多油。不过在外面嘛,低调点总没错。
可她一掀开竹篮上的白布,旁边的刘芳就震惊了。她虽然是三队的副队长,但家里的伙食也是常年见不到点油荤的。
这李向阳家一顿晚饭,看上去用的大油就不少,那饼子皮又黄又酥的,油润得紧。又加了野葱和花椒的,味儿香得直往人鼻子里钻!
她自问不是个馋吃食的人,可这会儿也忍不住喉头滚动。
想到他独分的那五十斤肉,还有他公社干部的身份,她心里就一阵阵地艳羡。
李向阳举起千层饼正要咬,就看到刘芳眼睛直勾勾盯着饼子瞧。难不成也跟他似的,忙了一整天,没顾得上吃饭?
他撕了半块饼给她:“果儿烙的饼大,你也来尝两口。”
红果儿生怕她爹吃不饱,饼烙了老大一张。可她烙那么大,可不是为了分给刘芳吃的。
她有点小郁闷。
刘芳也不是那种客套推拒的人,大大方方就接过了饼,咬了一口:“哟,你家的油还真香。”
完全不提是红果儿烙得好。
红果儿蹦哒到她面前:“婶儿,饼是红果儿烙的。婶儿上回教我,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红果儿全都记住了。婶儿,红果儿能不能干?顶不顶半边天呐?”
小娃子满脸崇慕地望着她,弄得刘芳心里也不由微微得意,看她的眼神和气多了:“现在还顶不上。你多加油加油,以后就能顶得住了。”
李向阳看着她们相处正融洽,心里还在琢磨着,对嘛,就应该给红果儿找个她喜欢,又疼她的娘。
结果红果儿下一句,差点没把他吓死。
“婶儿好勇敢啊,你上回跟果儿说,男女平等,你现在是不是在追求我爹啊?”红果儿眼里的崇拜又深了一层。
刘芳惊吓之余,一下子就噎到了,咳个不停。
李向阳赶紧去捂她的嘴:“小娃子家家的,你哪儿学的‘追求’不‘追求’的?谁告诉你这个词儿的?”
红果儿眨巴眨巴眼睛,把老爹的手从自己嘴上摘下去,指着刘芳,认真地道:“婶儿告诉我的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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