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玉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过表姑娘。”
说话间冥皇和天帝已是尽了三杯,冥皇哈哈笑道:“痛快啊!这酒过往明琛一人喝未免暴殄天物,今日有天君作陪,方觉有些滋味。天君方才的提议,明琛甚有同感,请说其二!”
天帝浅浅笑着,道:“昔日和羲曾射入幽冥七枚战箭,冥皇神勇,定是已全部毁去,可此箭乃我天域圣祖赤莽所炼,威力巨大,恐已破碎了幽冥部分的山河,和羲甚歉。”
冥皇低低哂笑着,没有回应天帝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断崖外那片辽阔无垠的灰蒙。
苾玉却花容色变,她瞪着天帝,冷声道:“原来昔年地陷之祸是由天君引起的么?”
天帝默了默,重复着苾玉的话:“地陷?”
冥皇转过头,眸光炯炯望着一脸忿然的苾玉,淡淡道:“苾玉,如今你知道了,每月耗费你用鲜血修补的裂缝,就是由此而来。”
苾玉晶亮的眸光在天帝脸上一转悠,抿抿唇,低声道:“原来如此,天君当年为何凭一时意气,毁坏我幽冥的江河山脉呢?”
天帝垂眸望着手中的青玉瓷杯,只是淡淡赞了一句:“这酒确实是千年佳酿,不知尚能添杯否?”
冥皇提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道:“当年你我的剑气激荡在天域苍穹之上,相信也给天域带来一定程度的损坏,天君应也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去修补,这帐…马马虎虎算是扯平了。”
一直紧绷着脸聆听的玙玥和青娥顿时暗中舒了一口气,这两位仁兄百年后再见,似乎心平气和了许多,看来时光真是一把无坚不摧的杀猪刀,什么恩怨情仇都可以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
正在这时,一声柔弱如小猫啼叫的哭声在冥皇身边响起,冥皇淡漠的神情瞬间动容,他俯下身子,双手在不停摩挲着,似乎正在料理着什么。
青娥心中一动,她是养过孩子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小婴儿饿了寻娘的啼哭声。
坐在冥皇身边的苾玉脸色更显苍白,晃动在眼眸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哗哗流了出来。
冥皇从身边的摇篮里抱出一个裹得严严密密的婴儿出来,他脸上爱怜横溢,正在柔声哄着,那小婴儿似是初生不久,哭声柔弱,小嘴不停转来转去寻找着奶源。
青娥忙道:“孩子饿了,表哥,快把孩子抱回内宫喂奶去吧。。。。。。”
她望了望坐在冥皇身边的苾玉,苾玉身材苗条浮凸,不像是刚刚生产过的样子。
看来这苾玉不是孩子的娘亲。
冥皇恍若未闻,只是来回轻轻摇晃着婴孩,苾玉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凑近冥皇轻声道:“帝尊,你有正事要办,不如让苾玉抱小太子回宫找奶娘去吧。”
冥皇抱着孩子微微侧身,没有理睬苾玉。
苾玉一脸尴尬,她紧紧抿着薄唇,看着冥皇怀中的孩子发呆。
寻不到吃的孩儿呱呱啼哭着,精致的小脸泛起一层朦朦的青气。
第98章 一并了结如何?()
听着孩子哭声柔弱,冥皇眉眼内全是心痛,他腾出手,执起茶壶,倒落一杯暖茶,青娥诧异,失声叫道:“表哥,孩子这么小,怎能喝清茶,他要吃奶呵!”
冥皇喉结微微滚动,嘴边掠过一丝无奈的笑,他抱着婴儿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的食指却浸入茶杯中,众人皆瞠目看着,不知他意欲何为。
待得净手完毕,冥皇吹去指尖上的水滴,拇指在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划,未等鲜血崩裂而出,已是把手指伸进了婴孩的小嘴里。
哭泣中的婴儿旋即安静下来,他用力吮吸着父亲的指尖,大口大口地。。。。。。喝着冥皇的血!
青娥和玙玥脸上皆是露出了戚然的神情,毫无疑问,这小婴儿定是冥皇的孩子,看样子不过出生了两三天的光景,那理应正在母亲的怀内甜睡着,而不是随着父亲四处奔走,以致饿了还吃不上母乳,要父亲以血相饲?
难道这孩子的娘难产逝去了?
苾玉却是眸光闪烁,举着酒杯愣愣看着,一言不发。
盏茶功夫后,小婴儿心满意足地吐出冥皇的手指,他咂咂嘴,愉快地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冥皇拂去指上的伤口,将孩子小心地放在身旁一个黄玉织就的小摇篮内,掖好小被子后方回头对着天域诸人淡淡一笑,道:“小儿饥饿啼哭,见笑了。”
青娥走到摇篮旁,细细端详着婴儿,这婴儿五官精致,俊美异常,长大后不消说定是一个倾倒众生的美男子。
她忍不住对冥皇唠叨起来:“侄儿刚刚出生,不能吹风,为何不在内宫和表嫂待在一起,还有,小孩儿要吃母乳才能开启五脏六腑,怎能喂食鲜血,表哥,你虽宠溺侄儿,但这个喂哺。。。。。。法子不太对头啊!”
冥皇垂眸细看儿子的脸色,蕴结在孩子眉心内的青色已完全消失,小脸上透露着一层淡淡的红润光泽,小婴儿似乎感应到父亲正在凝望着自己,小嘴微微一抿,酒窝微现,冥皇见状,不禁轻轻一笑。
过了一会,他方抬起头,对青娥淡淡道:“他娘亲尚在…病中,需要时间慢慢调养身子,我这当爹的,充当一下奶娘有何不可?”
青娥狐疑地瞅着坐在一旁神情阴鹫的苾玉,听表哥的语气,这苾玉不是他的妻子,可是。。。。。。她还没有说话,天帝忽而呵呵笑道:“百年不见,冥皇已是坐拥娇妻佳儿,实是可喜可贺,和羲蹉跎半生,膝下尤虚,真是惭愧哪!”
一直在旁沉默观看的玙玥心内恍然,她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消除帝君心头的魔障,可在私底下也想一睹冥皇的真容,自己承继的是媚儿的记忆,虽然和冥皇相关的那一段已被帝君洗去,可日后这份记忆会随着自己修为的提高逐步回归,与其他日再来迷惘,再来追寻,不如现今面对,将心魔洗去,这样心里就有底气,不至于被前世的孽缘扰乱了今生的心。
如今她的心澄澈无波,对着冥皇,她彷如面对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而冥皇对着她,也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看来,玙玥悠悠地舒了一口气,那些前情往事,确实是远去了。
冥皇早已从当年的情感漩涡中脱身而出,如今身边不单有妻有儿,还有一个。。。。。。红颜相伴,看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对比帝君这百年的孤清寂寞,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
冥皇又在斟酒,他语气平静道:“明琛多年前已成亲,天君今日身边不也是伴着如花美眷么?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苾玉忽而捻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她把酒杯往冥皇跟前一推,道:“帝尊,苾玉向你再讨一杯酒!”
冥皇放下酒壶,清冷的眸光在苾玉脸上一闪而过,道:“苾玉姑娘这几日修补裂缝,劳心劳力,还是回宫内休憩去吧!”
苾玉咯咯笑着,她一把抢过酒壶,自行斟酒。
她明艳的脸容多了几分凄怨,喃喃道:“原来帝尊还记得苾玉的辛劳,记得姬芮山脉上的裂缝,呵呵,只可惜帝尊直到今天还是看不到苾玉的心。”
冥皇眉心微微拧起,低声斥道:“贵客在此,你要发疯,也请换个地方。”
苾玉自斟自饮,毫不理会冥皇眸内的愠色,青娥见状,忍不住又唠叨起来:“好好的,赌什么气呢?”
苾玉忽而痛哭失声,她走到青娥面前,道:“表姑娘,你不知道,昨晚我带着一身的烟尘回到宫中时,听到奶娘跟我说,帝尊前天喜得麟儿,我。。。。。”
冥皇猛地大喝一声:“够了,苾玉!”
苾玉脸容僵了僵,不敢再说,只是抱着青娥呜呜哭着,青娥神情尴尬地望着冥皇,冥皇神情冷冽,毫不理会。
苾玉自个哭了一会,回到几案前坐下,又开始了斟酒。
天帝摸着鼻梁,微笑道:“抱歉,我等打扰冥皇了,既然两件要事都已交代过,和羲这便告辞。”
冥皇皱着眉,对着天帝抱歉笑了笑,道:“苾玉失态,天君一笑置之便是。”
闹这个份上,天域三人似乎也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天帝携着玙玥的手站了起来,正要告辞,冥皇哦了一声,低笑道:“天君难的来一趟,垫子还没坐热,怎能说走便走?”
天帝眸光微微闪动,道:“愿聆其详。”
冥皇脸色一端,指向断崖外灰蒙蒙的空间,道:“天君百年前射入七支战箭,折断了幽冥的姬芮山脉,我已毁去其中的六支,但仍有半截箭头嵌入地核内,至今未能起出,以致遗祸绵绵。今日天君不如就将这截断箭取回,顺带将这条贯通两界的通道固封了,那以后天域和幽冥,再无路径互通,天君意下如何?”
天帝沉吟不语,以冥皇的能耐,怎会奈何不了一枚小小的断箭?还任凭它嵌在地核深处,造成这一代的山脉百年不能愈合?
冥皇见天帝不语,便嘿嘿一笑,道:“昔日我前往天域拜会天君,天君不但连茶水也吝啬着,还兵刃相见,今日天君携美眷昂然入我幽冥,明琛仍待天君为上宾,天君心中可感有愧?”
天帝俊眉一掀,语气顿变冷冽:“和羲此生只对一人有愧,对一人厌恶。”
冥皇霍地站起,哈哈一笑,道:“今日天君不请自来,百年前那一场未打完的架,今天不如一并了结如何?”
青娥和玙玥顿时唬住了,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顷刻颠覆成一幅剑张弩拔的紧张场面,百年前这两人打起来时,尚有媚儿可以上前拆解,如果此刻真的火拼起来,在场的这三个女子,又有何人有能耐拆开他们?
天帝和冥皇俱是默然对望着,两人眸光深沉如水,看不出深浅如何。
青娥腿脚颤抖着走上两步,向天帝和冥皇分别福了一礼,低声道:“当年之事,青娥也在场;其实一切都已过去了,你们如今也已各自成家。。。咳咳,那段往事,就随风散去罢。天君不如就把断箭收回,也好了结了当年之事。我们回转天域,堵塞通道。自此两界永不通往来,表哥也请稍安勿躁,看小侄儿才降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你们如果开打…上回是在天域里,结果激荡的剑气毁去了天域的一角河山,这易地而处,表哥,这次毁掉的就是幽冥的河山啊,何苦呢?”
她转首指着在摇篮中酣睡着的婴儿,道:“看在这个初生的小孩子脸上,你们就熄熄心头的怒火,勿要再制造一场山崩地裂的浩荡了。”
玙玥拽住天帝的袍袖,也忙着帮腔:“帝君,我们还是回天域去吧!玙玥的心如今已是清如明镜,那些陈年旧事,我们通通将它们埋葬掉好不?”
兀自撑着头在自斟自饮的苾玉忽而冷笑道:“这百年来幽冥一直饱受地陷之苦,方圆万里,全是赤焰冲天,帝尊只不过是请天君把那惹祸的箭收回去罢了,这有何不该?就算帝尊向天君邀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们何必战战兢兢,莫非生怕天君一个失手,折于我幽冥中么?”
天帝默了默,他锐利的眸光掠过苾玉泛起绯红酒晕的脸庞,心内不禁一震,这女子虽然一脸醉态,可眸光晴朗如水,光华外露,他不禁惊叹一声,这女子的修为好高!
冥皇只是冷笑,脸色却愈加沉郁起来。
天帝忽展颜一笑,慢吞吞言道:“其实我也一直犹豫着,是否该继续打完当年那场未完的架,我圣祖赤莽君曾有遗言,幽冥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贸然以身犯险,必败无疑,此话和羲一直是不相信的。这半截断箭是先祖心血凝聚之物,自是要取回的,当年冥皇曾邀和羲光明正大一战,此话和羲一直铭记在心,既然冥皇今日有雅兴,那我们不如就尽情较量一番。”
第99章 当心苾玉()
冥皇击掌笑道:“然也,混沌初开时,天域幽冥都是无主之地,火莽君和赤莽君一战定江山,并定下两界互不相扰的盟约,数十万年来,这盟约一直存在着,只是时日长了,我们相互淡忘了彼此,便有了百年前的僭越,令两界山河受损,或许这是天意循环。”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丝黯然掠过他深沉如海的眼眸,但瞬间便消失不见。
“既然天君言道要再定盟约,那我们应仿效前人所为,好好打上一场,再歃血为盟如何?”
天帝耸然动容,远古那一战,天宫的史册上虽无详细的记载,可也能想象得出个中的精彩,他颌首道:“甚好,当年我曾在月下感概,此生若能见着异域的君主,那真是天大的运气,想不到,我的运气确实超越了天域历代的君主……”
那一年,月光如碎银般流泻在苍茫的天地间,他和媚儿并肩坐在西望山上的磐石上,和风舞动着他们长长的发丝,他对着天上的明月言道:“如果能够在茫茫天地间找到这两个对手,那确实是我的运气。”
“你害怕有天会遇上他们吗?”
“怕?我在等,也许有一天会遇上,也许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媚儿侧头思索了一会,道:“也许遇不上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你若遇上他们,是不是一定要大打一场,分出高下?嗯,这一场架真的打起来的话,势必惊天动地,祸及万千生灵,你说多可怕?”
她摇摇头,低声道:“还是不要遇上的好,大家和平共处,打什么呢?”
他莞尔一笑:“也未必真的要打起来,很多事情,除了动用武力外,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一味的打杀,只是莽夫所为。”
沉默片刻,他总结一句:“但若是命中注定的,那也无需逃避,正面解决就是了。”
*****
那年的片段如潮水般在天帝的脑海汇总翻腾而起,他只觉心口一睹,一语成谶,他终于有机会遇上这两个对手,而这个机会……却是伴随着媚儿的离去而造就的。
天帝脚步挪动,走到断崖边上,幽冥的气候和天域果然大不相同,这漂浮的雾气渗漏着彻骨的寒气,他皱皱眉,回头望了玙玥一眼,玙玥的脸色有点泛白,忧虑的眸光和他绞住,嘴唇动了几下,却欲言又止。
天帝柔声道:“玙玥,不必担心,你安心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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