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不答,只是自背后将媚儿环绕着,沐浴梳妆后的她尤为妩媚,他眸光一亮,低叹道:“媚儿,你好美,就像当年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媚儿瞪着天帝,道:“你莫要骗我,我真的是你的妻子吗?或者,是你用了什么高超的法术,将我掳来此地,你究竟意欲何为?”
天帝脸色凝重,颌首道:“如假包换,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三生石上,早已铭刻好了,如你不信,用过点心后我俩就上神庙的琳琅书洞里去,你可以翻看史册上面的记载。”
“史册上面的记载?”
媚儿头痛地揉捏着眉心,连天宫的史册都记载了?这不太可能吧
****。
推开琴瑟宫的大门,天帝携起媚儿的手走过花间曲径,凉风送来百花清香,媚儿忽觉有些恍惚。
“过往你很喜欢流连在这个庭院里,独个赏花观鱼。”
“哦,独个?”
天帝默了默,将涌至唇边的一声叹息咽下,只是点点头,道:“是,独个,我那时外出了。”
媚儿偷偷侧眸睥睨了他一眼,晃动间看到有淡淡的伤感正自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庞上一掠而过。
无端端的,她的心紧了紧。
天帝拖着媚儿的手一步步走上白玉台阶,巍峨神圣的神庙恒古不变地耸立在梧桐山顶,山下的梧桐树林一如往昔,随风摇曳着,百鸟在林间欢快鸣叫着,昭示着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那年,你就是顺着这条台阶走进神庙里,我俩是在圣祖前拜堂成亲的。”
天帝紧紧握着她的手,眸内浮动着一抹黯然,那年是我不对。
“后至庙门,帝亲迎之”
上古帝皇婚书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可我那时却视若罔闻,自顾自地沉溺在一场虚幻的梦境中,任凭你独自彷徨,独自猜度。
媚儿四处张望着身边的景致,这个陌生的地方真的好美!比起冰雪山庄一望无际的雪白,这里多了很多绚烂的色彩和飞翔的彩鸟,天帝侧眸望着她脸上舒展的神情,微笑道:“你昔日很喜欢在宫内四处游玩,待会祭拜完圣祖后,我陪你到各处走走,可好?”
她有些茫然,昔日的我?
她心神不属,只是重复着天帝的话:“我以前很喜欢在宫内四处游玩吗?”
天帝握拳在低端,低声应道:“是,因那时我有事外出了,没空陪你,你性子好动,喜欢寻幽探秘,把整个天宫都走遍了。”
媚儿的脚步微微一滞,抬起头望着天帝,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天帝迎上她疑惑的眸光,展颜一笑道:“媚儿,自今天起,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你放心。”
媚儿想要笑笑回应他友善的态度,可不知为何,心内竟是涌起一股怅然,低声道:“我放心?为何你要我放心?莫非从前的我没有真正放心过吗?”
宽阔的白玉平台倏尔在望,天帝手指前方,道:“前面就是神庙了,你可记得?”
媚儿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往前一望,不由地暗自惊叹一声:“这神庙好大啊,和舅舅家里的神庙一比,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正在平台上悠闲晒着太阳的天宫三老,蓦然见到帝君携着一个美丽的姑娘现身,一脸的皱纹全都纠结成一团,愕然地张大了已是光秃秃的嘴巴。
第30章 天意就是你心中的愿()
智者与主母相处时日最长,虽然直到主母逝去,他都无缘得窥真容,可主母的风姿华彩,已是铭刻在心,看着帝君一脸欢喜地牵着那个紫衣姑娘的手,他只是犹豫了一下,那瓣七窍玲珑心便即反应过来,顿时扑倒在地,涕泪双流:“主母主母,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来,帝君日夜想念着你哪!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圣祖保佑,圣祖保佑啊!”
守者和护者被智者这一反应吓得不轻,他们凝神细看着媚儿,当年主母被赐婚凤冠牵引,进入天门时,就是他俩和一众宫女站在门前相迎,虽然和主母相处时日尚欠,可对主母的身形还是留有一定的印记,这位陪伴在帝君身边的姑娘,和当日那个笼罩在七彩华光下的主母确实有着几分的相似,莫非这百年里,帝君用尽一切方法,化腐朽为神奇,将已羽化的主母重新凝聚成人了么?
天帝眸光凉凉地瞥了他们一眼,隐晦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守护两人茅塞顿开,走前两步,扑通跪下:“主母无恙回归,大喜!请帝君和主母入内祭祀圣祖。”
媚儿顿时手足无措,正想俯身扶起这三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家,天帝已是轻声提点着:“你是主子,这是他们应有的礼数。”
媚儿僵在地上,这三人已是垂垂老矣,鬓发胡须如霜似雪,连他们都口口声声言道自己是他们的主母,这事儿看起来假不了,可为何我心中连一点点的影像都没有?
天帝望着匍匐在平台上三老,声音低沉说道:“主母三年前在西望山上游玩时,不慎在九头蛇柏跌下,以致伤了神智,这几年一直昏睡不醒,今天平安醒来,确是喜事,只是她伤后失却部分的记忆,有时难免会生出迷惑,你们在言行中可得注意点,莫要误导她的思维,以致生出不必要的困惑,影响身子的痊愈,知道否?”
智者心头微微一跳,但随即恭恭敬敬答道:“是,老奴谨记,帝君,主母,请入神庙。”
天帝颌首,携了媚儿,缓步走入神庙内。
三老望着帝君和主母渐行渐远的身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忽而全都莞尔一笑。
媚儿与天帝并肩站在圣坛前,伫立在圣坛上的赤莽圣祖玉雕,一如往昔威严凛然,媚儿抬眸望着那尊陌生却又令她心怯的雕像,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这就是天域始祖赤莽君的圣像,混沌初开时,赤莽君以一己之力,开天辟地,理顺山河,定下天域的初始格局,天域这数十万年来能独享安宁,繁荣发展。全赖赤莽君当年的睿智和神勇,媚儿,当年你我就是在圣像面前交拜成亲的,你可记得?”
媚儿傻傻地听着,这个故事听起来真的很有趣,遗憾自己心中并无半分的痕迹,她唯有摇着头,低声道:“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你说当年你我在此成亲,那是几年前的事?”
天帝有片刻的沉默,几年前的事?
他犹豫着,终于低声道:“那是七年前的事!”
媚儿喃喃重复着:“七年前的事?七年前我才九岁啊!怎可能与你成亲?”
天帝嘴角微弯,苦笑着解释道:“不,七年前你是二十岁,与我成亲时正是韵华芳年。”
媚儿心头发苦,可我只记得昨晚的事,昨晚我十六,南柯一梦后,我华丽转身,变成了二十七岁的妇人?
可我不是妇人,我还是十六岁的心,十六岁的身子。
她转身打量着金碧辉煌的神庙,幽深肃穆的神庙内荡漾着一股凛然之气,她忽觉得脑中似乎被塞进一团浆糊,嗡嗡作响着,眼前正掠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片段的棱角如刀似戟,砸的她浑身刺痛,她不由地抱着头,缓缓蹲下,神情痛苦地低声道:“这个地方我似乎来过”
天帝吃了一惊,忙抱着她柔声道:“你刚醒来,别费神多想,先把身子将养好,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去吧,放心,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她忙拽住他的袍袖,此刻她感觉心头就像被一块大石紧压着,沉甸甸地压得她好难受。
她脸色发白,只觉得呼吸维艰,天帝见状,忙将她抱出神庙。
媚儿拉着天帝的袍袖,望着他天人一般俊朗的脸容,心神恍惚这个叫和羲的男子,待自己好温柔,好体贴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是你今生的夫君,你是我今生的妻。
伏在帝君结识宽厚的胸膛上,媚儿感觉很是舒适和温暖,一时间,她忘了羞涩,也忘了反抗,只是柔顺地任凭他抱着走出神庙。
“累了?那就回琴瑟宫小憩一会。”
“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各处走走吗?外面空气好,我感觉好多了,睡了三年,我早就睡够了,不想再睡了。”
天帝宠溺着望着小猫般蜷缩在怀中的媚儿,这姑娘,和当年一样,还是好胜,好奇得很。
“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太过劳累和耗神,是我不好,见你醒来了,高兴的忘了形,一早就拉着你跑来跑去的,来日方长,只要你我在一起,那些往事,你能记起来固然是好,就是忘了也不打紧,或许。。这是天意。”
媚儿垂眸嗯了一声,心却如辘轳乱转天意,其实你不就是天意了吗?天地万物的至尊,弹指间便可决定世间万物的生死,这天意,就是你口中的话,心中的愿哪。
忽然,她抬眸凝望天帝澄澈的双眸,低声道:“帝君,你说我是从西望山上的那颗九头蛇柏上摔下,磕伤了头,以致忘了十六岁后的所有一切,我想到那儿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天帝粲然一笑,道:“你的性子还是这样,那好,我带你去那儿。”
还好,你和那年初遇的小姑娘是一样的,执着,不放弃对心中疑惑的追寻,我正是喜欢你的那活泼可爱的灵性,现在我陪在你身边,无论你心中有什么疑惑,我都能为你一一诠释。
第31章 流光飞舞()
她眸内似乎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烟霞,看起来迷离而又悠远,丰盈柔润的小嘴可爱地抿着,天帝砰然心动,俯下轻轻吻了她小巧的樱唇一下,只把媚儿羞得满脸通红。
这家伙,随时随地想占我的便宜。
“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
“呵呵,谁敢,他们都是修炼多年的精灵,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隐匿,你看,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四野真的一片静谧,除了风过树浪的簌簌声响,就只有他们深深浅浅的气息声。
“可你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还不甚清楚,帝君,在未完全确定之前,请不要这样好吗?”
“不行,我就要抱着你,永永远远抱着你,你可知道,我等待多年,就为了能与你重聚,你以后不许再任性胡为了,媚儿,西望山到了。”
西望山,天宫景色最为秀丽的山峦之一,青松翠柏,鸟语啾啾,景致极为怡人,自山上往外眺望,翻滚的云海汹涌层叠,气势极为震撼,天帝把媚儿放在山顶上的巨石上,指着前方一团团随着天风快速移动的云团,道:“这就是当年你最喜欢游览的地方之一,你常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眺望远方的云彩。”
媚儿抚摸着微凉的石面,好奇问道:“为何我在这里一坐就几个时辰呢?”
天帝眼神一黯,低声道:“那时我有事外出了,你独自一人待在宫里,难免气闷,总爱四处乱逛的,而这里的景色十分开阔,你常爱上这里来眺望远方。”
媚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难道那时我把这块大石当做望夫石了,天天跑来这里等候身边这位从天而降的夫君的归来?
“你那时去哪了?去了很久很久么?”
天帝心头一痛,平生大恨因自己一念执着,一念愚钝而起,现在面对着犹如一张白纸般的媚儿,他到底是希望她能记起过往,还是将以前的那些痛苦遗憾完全抹去的好?
她晶亮的眼眸带着疑惑,天帝愣愣地望着这张美艳绝伦的脸,不禁迷惘起来…眼前这人真的是当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么?还是只是他臆想中制造出来媚儿的影子?
媚儿的影子?真正的媚儿已经不复存在,与她有关联的那些人和物,除了能凝聚时光的自己,大多已经老去,现在眼前的这个,由他亲手揉捏而成的影子爱人,将来肯定要回去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寻根溯源,那时,他又该怎样对她解释着当年那段“凤冠所赐,必为良缘”的佳话?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媚儿见他脸色隐晦,不禁忐忑起来,转头看到不远处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眸光不仅一亮,莫非这颗就是他口中的九头蛇柏?三年前我就是从它上面摔下来的?
她小心绕过陷入沉思中的天帝,走到那颗大树下。
百年的沧桑,并没有改变这颗巨树的丝毫风采,媚儿抚摸着粗糙的树干,这树真的好大,比起我在冰雪山庄见过任何一颗古树都要大,她心念一转,已是跃在半空,纤手拨开浓密的枝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百年前自己最喜欢坐的那个树丫上。
她悠闲地倚靠在树干上,双足晃悠着,从树荫望出去,风景确实挺不错,苍茫渺远,嗯,就如流光飞舞,转瞬即逝,她不禁有些讶然,流光飞舞,为何我会生出此等感概出来呢?
风过处,树叶簌簌作响着,媚儿垂眸望着树下的天帝,他伟岸的身影在树下看起来好落寞,好凄凉。
天帝瞥了一眼隐匿在绿叶中的媚儿,眸色深沉起来。
那年,雾气缠绕的山峦,虬枝横生的老树,有一抹轻柔的身影,随着银白色的月华,晃动在枝叶的空隙间。他当时带着探究的意味,眯着眼,静静看着沉溺在晚风中的女子,看着她淡雅的衣裙在风中摇曳着,看着她如云的秀发披落在腰间。
那晚他静卧在一颗老树上,被她穿越云雾的琴声吸引,方第一次真正起念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妻子,可当他推开琴瑟宫那扇厚重的红木宫门时,方发觉一室寂寥,那一刻他才动了恻隐之心,自己的妻子,为了避开自己,竟然选择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悄悄走出深宫,只为呼吸一下外面流淌着花香的空气。
凤冠所赐,必是良缘,帝君你相信吗?
那时的他是不相信的,甚至是极端厌恶这条延续了数十万年的规矩,只因那时他的心中,有了另外一个女孩儿,可谁会料到,留存心间的那个回风流雪般的少女,竟然就是和自己对面不相逢的妻子。
尝尽百年相思苦后的天帝和羲,终于痛彻领悟到这条上古流转下来的定律的正确性,只可惜,媚儿近在迟尺时,他却懵然不觉,视若无睹,任凭她独个憔悴,当他幡然醒悟过来时,已是覆水难收,此情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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