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次吃饭,我的架势失去了平时在家的粗鲁。但还是很快就有了一种饱胀感。
刚放下筷子,孙老师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碗里,“男孩子正长身体呢,你看你长得不高,肯定是营养不良,多吃点。”
“我已经饱了,孙老师。”
“吃不完,剩下,多浪费,再吃点。”
在孙老师的要求下,我又吃了一些,这次是彻底的饱了,衣服里的肚皮也不争气的鼓了起来。
第38章()
孙老师到前台结账,我也跟了过去。
“一共是二十一块五,就拿二十块吧”,服务员说。
孙老掏出钱递给服务员。
二十块?这可是我一学期学费的一半啊。我心里想着,孙老师为了我,可真是破费了。那个时候老师的工资也不高。如果考试成绩不好,真的是不好面对孙老师了。
回家的路上,我的头又开始晕起来,呕吐的感觉来袭,我后悔自己中午吃的太多了。早上的时候,虽然想吐,但腹中空空。现在可不一样,食物们在喉咙里打着转,随时想瞅准我放松警惕的机会,就准备从身体里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我紧紧地闭着嘴,努力地克制着,心想司机师傅要是能停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下车出来缓一缓。
可是司机并没有任何停车的意思,我又希望他能开的再快些,早点到了学校,下了车就好。
车子终于驶进了学校的院子,我从车里出来。
“好了,现在还不到上课的时候,你先到教室里玩一会儿吧”,孙老师说。
“行”,我刚一张口,胃里的东西就从嘴里喷了出来。赶紧蹲在地上,吐了个干净。真后悔说了话,如果不开口,还能忍到孙老师离开。但是孙老师问了话,我也不能不回答啊。
“你看,我就说你晕车,你还不承认”,孙老师拍着我的背说。
“没事孙老师不好意思把你中午点的好东西都吐了”,我断断续续的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我们又去吃,再吃回来”,孙老师笑着说。
我终于吐干净了。
“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洗把脸”,孙老师又说。
“不去了,孙老师,你自己去休息,今天太不好意思了,旁边有压水井,我去那里洗就可以了”。我面带愁容地对孙老师说。
“你去那里洗也行,洗完了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小时候也晕车,现在不晕了”,孙老师说着。
我径自走向压水井,孙老师也跟了过来,她压了几下,水从压水井的嘴里汩汩流出,我捧起水,洗了脸,漱了口。和孙老师道别,回到了教室。
下午上课的时候,我已恢复常态,头脑清醒,四肢有力。孙老师也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
放了学,我还是和任淑、张常超一起回家。路上的时候,张常超偷偷问我,“你现在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你喜欢谁?”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反问他。
“我喜欢她”,张常超神秘地指了指任淑。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任淑问。
“没说什么,男孩子之间的事”,张常超诡秘地笑着回答。
任淑白了他一眼,没有再发问。
为什么他总是和我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我心里想着,觉得奇怪,更多的是对他的讨厌。
张常超离家最近,他进了家门,就剩下我和任淑两人。
“你喜欢谁?”我问任淑。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任淑奇怪地看着我。
“没有,随便问问”,我漠然地说。
“这个给你”,任淑从书包里掏出一副毛线编织的手套。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看你手上经常划伤,以后要常带着手套。”
任淑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你买的吗?”
“不是,我自己织的。我看我妈在织手套,就跟着她学了,第一次织,不好看,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还从来没有人送过我东西呢!”
“戴上试试,看合适不?”
我把手套带上,刚刚好。任淑看着笑了起来。我摘下来,塞进了书包里。在以后捡废品的日子里,我从没有戴过这幅手套,却天天把它装在书包里,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觉得很可爱。
等待数学竞赛成绩的日子是漫长的,认真想想,全县只有一个人有机会,我竞争不赢那些县里的孩子的,渐渐地也就把这事淡忘了。
为了能对得起孙老师,我学习更加卖力,孙老师也更加信任我。
有时她的作业批改不完,就让我也去帮忙。她不只教我们一个班,还教更高的年级。一次,她把我和另一个高年级同学叫到自己办公室,拿出一堆卷子和正确答案,让我们帮忙批改,其实就是对的画对号,错的画叉号,也很简单。我看了一遍答案,自己的卷子全对,心中满是欢喜。
这时,校长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们两个学生在改作业。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另一位同学长得人高马大、脸也帅气。
“这孩子不错,长大了是个当校长的料”,校长对着孙老师开着玩笑。
“他要是能当校长,杜东亮就能当高官”,孙老师笑着说。
“是吗?看来这个孩子很优秀啊,能得到孙老师这么高的评价,我要好好看看”,校长走过来仔细打量着我。
我浑身不自在起来,脸上泛起红晕。但孙老师的那句话却让我一直记在心里,似乎有一种真的长大了能当高官的迷信。虽然不知道一个省多大,但知道高官是个很大的官儿。
上了高中之后,我当了班长,同学们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官哥”,开始我还以为是当官的官,以为自己自带官员的气质,后面有人告诉我,是“鳏哥”,原来大家学了那句“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话,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主要是那时我已经长得又矮又壮,看样子是个要打一辈子光棍儿的人了。当然,这是后话。
记忆再次回到三年级的时光。清晰地记得,就在那年,镇政府新建了办公耧,就建在我家隔壁。楼的外面还安装了一些锻炼身体的体育设施。来办事的人多了,来锻炼身体的人多了,有些孩子也经常来玩。于是家外面便格外热闹起来。
有个同学,叫刘振华的,也经常来玩,渐渐地和我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个子高,身子壮,总说如果打架的话,他能保护我。他玩累了,想喝水的时候,我便带他到家里喝水。
第39章()
为了能增加家里的收入,一天赶集的时候,奶奶买回十几只小鸭子,说以后长大了,能下蛋,还可以卖肉鸭。而且鸭子可以吃菜吃草,也不用喂多少粮食。
小鸭子的毛黄黄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非常可爱。每次上学的时候,我都叮嘱奶奶,让她不要喂,等我回来再喂。回到家,便撒出一把谷子或者玉米,看到小鸭子一个个摇晃着脑袋快速跑过来。时间久了,我发现有只鸭子长得特别慢,吃食的时候,它把低下头、伸出嘴,被别的鸭子一撞,就歪在了地上。看起来特别可怜。为了让它吃饱,我总是给它加餐,等别的鸭子都吃饱了之后,我便把它捧到屋里,找个角落,撒一点谷子,专门喂它。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它虽然还是病恹恹的,生长速度仍和往常一样,但总算活了下来。
那天刘振华和往常一样,在镇政府的外面玩耍。他玩得累了,就又走到我家里来喝水。我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递给他。他咕咚咕咚喝完了凉水,嘴里说了句“走了”。便向外面冲去。跑的急了,就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那只最弱小的鸭子,它“嘎嘎”叫了一声,便躺倒在地,两只脚蹬来蹬去,眼睛一眨一眨的。刘振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活古来,不忍心看它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一幕,一个人走进屋里,双腿跪在椅子上,扶着椅子的扶手,背对着外面,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淌。
它是多么可怜,从小体弱,虽然有我的格外关爱,但仍然没有躲过无知的刘振华的臭脚。我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刘振华可恶。
过了一会儿,刘振华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那只小鸭子,递到我面前,给我说了一句“死了”。
我已经怒不可遏,从椅子上下来,又用力跳了起来,右手狠狠地给了刘振华一个耳光。
他马上哭了起来,“我要去找你奶奶,我要告你,你打我,我要告你”,他哭着去找我奶奶了。跟着我奶奶进来后,他又指着我说,“你们小亮他打我”。
“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今天咱们打一架,看看谁厉害,看看谁能保护谁?”我恶狠狠地对他说。
“你怎么了,小亮,你打人家干嘛?”奶奶说。
“他把我的鸭子踩死了!”
“不就是只鸭子吗?”
“不是,是那只最小的鸭子,我平时就看着它可怜,还单独喂它,现在被他踩死了!”说着我的眼泪又哗哗流淌出来。
“呵呵,不就是一只鸭子吗?这有什么好哭的。以后再买嘛!”奶奶说。
“再买还能买到那一只吗?”
奶奶不说话了。她又转身对刘振华说,“小华啊,对不起啊,这是五毛钱,你出去买点零食吃,别哭了,别生气了哈?”
刘振华拿了钱走了。奶奶提起那只鸭子要去扔掉。我从奶奶手里接过来,找了个袋子装起,拿到北边的地里埋了。好几天都没有摆脱那种难过的心情。
吃晚饭的时候,爷爷提到一件事情。
“今天,有个租房子的,打听到我们这里来了”,爷爷说。
“是个干什么的?”奶奶问。
“理发的,人是勺子刘的。”
“勺子刘的?我对那里的人没有好看法。你兄弟要不是因为小钟的事,也不会死那么早。”
“这一码归一码,人家租个房子理个发,你怎么跟小钟扯到一起去了。”
“不行,还是要打听打听,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名字我也不知道,小名叫老五。”
过了几天,又提起了这回事。
“我打听到了,那个叫老五的,可不是个什么好人,小时候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还拐骗妇女,不是个正经人。”
“你听谁说的?我倒是听说,人家早就改邪归正了,现在是学了理发,要自己开理发店呢。”
“我觉得不好。要是他租了咱们的房子,在咱们村里惹点什么事,把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拐走了,我们脸上也不好看啊?”
“你净往坏处想,怎么会出这种事。那天他来的时候,我就给他说了,只有一间房了,而且是上吊死过人的屋子。人家说了他不怕,不信邪。要是不租给他,谁还会租这个屋子。你也不想想,现在咱们这个情况。小羊儿又什么都干不了了,把那间房租出去,多少还能收点租金。”
“他自己就是个恶人,当然不怕了。反正依着我的话,是不租给他。那间房子本来就不好,他虽然不怕,但是如果出了事,我们也不好交待。我们既不能害了他,也要防备着他到了这个村里惹麻烦。”
一天,那个老五竟然找到了家里,嘴里说着是专程来看望奶奶的,手里还提着两包油果子。
他个子高高的,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皮白白净净,脸庞小下巴尖,看着挺年轻帅气,可实在无法让人产生好感。
“大娘,前面有天来,您正好没在家,我就给大爷说了,想租你们面朝大街的那间边角房子。不知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看行不行?”老五客气地说。
“你大爷给我说了,只不过那间房子,你应该也听说了,小亮他二爷爷就是在里面上吊死的,阴气重,风水不好,一般人压不住邪气,怕对你不好。”
“大娘,给你说啊,我从小就不信那些神啊鬼啊的,根部不怕这些。那天大爷就给我说了,一听是这个情况,我还就想租这个房子,因为出过事,别人肯定有好奇心啊,所以可能到我店里理发的还多些”,老五笑着说。
“小五啊,你再考虑考虑吧,看看别的人家还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我都打听过了,就你们这个房子合适。大小正好,另外,你们家正处在街中心的位置。东边来的,西边去的,都要从这里过。大娘,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二大爷在这个屋子里上吊的事,就想着少出点租金,跟其他的房间一样,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第40章()
奶奶看他说的诚恳,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小五,那这样吧,你再考虑一下,我也再和你大爷商量一下,过几天再给你个准信儿。”
“大娘,您就别犹豫了,大爷都说了,租不租,您说了算。我知道您肯定是听信了别人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长大了,也没有别的手艺,就想着开个理发店,多挣点钱,好结婚娶媳妇儿,正儿八经地过日子。”
奶奶脸上有些疑惑的表情,想了想又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个意思,这个事情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是等你大爷回家,我们商量了来。”
奶奶正说着,爷爷走了进来。老五看到爷爷,赶紧站了起来。
“大爷,您回来了?我正跟大娘商量租房子的事呢”,老五说。
“行行行,你接着坐。”
“大娘,您看大爷也在,咱能不能现在就把租房子的事定下来”,老五看着奶奶说。
“那就租嘛,租给谁不是租”,爷爷插了一句。
“大娘,您看大爷都同意了,您能不能也给个话?”
奶奶想了一下,说了句,“那行吧,就租嘛”。
“这个租金的事呢?”老五又问。
“房子不好,你就少出点吧,一个月给三十块钱就行了”,爷爷说。
“我说了,不用少,这样吧,我出四十块钱”,老五说。
“不用,我说了三十就是三十”,爷爷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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