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我笨蛋,不理你了哈。”
“笨蛋,笨蛋,嘿嘿。”
我伸出双手,假装做出要打她的手势。
“你敢!”她瞪着眼睛对我说。
“确实不敢,嘿嘿”,我缩回手。
“谅你也不敢”,她得意地说着。
我们沿着树丛间的窄路慢慢走着,望望左右,望望右边。
我又发现了一只蝈蝈,我学着任淑的样子,放轻脚步,靠了过去,弯下身子,伸出双手捂了过去。蝈蝈在我的手中踢着腿挣扎着。我让任淑打开笼子,放了进去。
“看来也不是很难嘛!”我说。
“主要是我教的好”,任淑笑了起来。
“行行行,你什么都厉害,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算你懂事”,这次捉的是个水蝈蝈。它们两个在笼子里呆着,这下有了伴儿了。
“它们两个在里面会不会打架?”我问。
“是一公一母的话,就不会打架。你看它们两个在里面很安静,应该不会打架。”
“看样子真是一对儿哈。”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张常超凑了过来。
“没什么”,任淑说。
“你们捉了几个了?”张常超又问。
“两个,你呢?”我说。
“五个了,笼子里都装不下了,在里面挤着呢。过来,我带你们去看个东西”,张常超说。
“什么啊?”我问。
“过来了,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着。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恶作剧。
我和任淑跟着她走了过去。穿过几片树林,来到了一片长满荆棘的沙土上。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哈”,他说着就小心地穿了进去,背对着我们,弯下腰从里面捡起一个东西。
突然,他一转身,把东西丢了过来。正好落在我的脚边。
“哎呀”,任淑叫了一声,扑在我的怀里。
原来是一个骷髅头。白骨上的眼眶足有牛眼珠子那么大,嘴里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像是咧着嘴要吃人的样子。
张常超走过来把任淑拉开。
“别害怕,我抱着我”,张常超说着就要去抱任淑。
“你滚开”,任淑挣脱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做出要砸他的样子。
“什么意思?杜东亮抱就行,我抱就不行?”
看着他一脸无赖的样子,我很是生气。拉着任淑就走开了。
“你什么意思?”张常超对我说。伸手揪住我的衣领,就把我往荆棘地里拽。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顺势就把我推到了里面。脸上感觉火辣辣的疼,不知有多少根刺穿进了我的肉里。
我爬出来,手上又被扎破了几处。把手上的刺拔出来,就给了张常超一拳头。他绊倒我,两个人在地里扭打成一团。
任淑急的大声叫起来,“哥哥,哥哥,快来拉架,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张常超一翻身,用腿压住了我。我抓住他的耳朵,就往下拽。他痛得“哎呦”叫起来。
任强从林子里露出头,跑了过来,把张常超从我身上拉起。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大家一起出来玩,多高兴啊,你们两个打什么架?”
我们两个瞪着对方,都不说话。
“好了,好了,接着去捉蝈蝈,任淑你看着他们俩哈,再打架的话,又叫我。”
任淑帮我把脸上的刺拔出来。张常超看到她很关心我的样子,又走上前来,很不解气的模样。
“哥哥,张常超又要打亮子”,任淑又叫着任强。
“你再打架,我揍你啊”,任强转身对张常超说。
任强比我们大,个子也高,身体强壮。张常超不是他的对头,气鼓鼓地走开了,时不时回头看着我和任淑。
“疼不疼?”
“没事,不疼。回到家,可别跟大人说啊,就出来玩了一次,还打了架。”
“放心吧,我不会和大人说的。只是你脸上这个,一看就知道受了伤啊。”
“我就说自己不小心被荆棘扎到了。奶奶不会说我的。”
“那好吧。”
第23章()
快到晌午的时候,大家都累了。一个个从林子里走出来向放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张常超用狗尾巴草穿着几串蝈蝈出来,说要烤着吃。这些蝈蝈已经被斩首,细细的狗尾巴草丛蝈蝈的脖子穿进去,透过身体,从尾巴穿出来,有些的腿还在盲目地一曲一伸。不知道此刻它们会有多么疼痛。
我和任淑用不屑眼光打量着他。
“这个确实可以吃,烤着吃很香的”,任强说。
“你的蛇呢?拿出来,一起烤了”,张常超说。
任淑指着袋子,假装吃惊地说,“哎呀,蛇跑了。”
“哈哈,叫你跟我打架,看吧,你自己的蛇也跑了”,张常超嘲笑着我。
没想到他会这么认为,我正好庆幸他没有怀疑是我自己把蛇放了。
“走,我们去找些柴火”,任强说。
“我不想去”,任淑说。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不去,好像和大家玩不到一起,去吧,我是真心不想让他们在杀害了蝈蝈之后又在火上烤。
我刚迈出腿,就听任淑说到,“你不会和他们一样,要吃蝈蝈吧?”
“我不吃,只是帮他们找点柴。”
“你不吃,还去什么啊?”
“那好吧,我也不去了。”
“不去的,等会不准吃哈”,张常超说。
“我本来就不想吃”,任淑说。
“我也不吃”,我接着道。
“你是不是个男人?”张常超说。
我没有搭理他,打了架之后,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不顺眼。
他们烤蝈蝈的时候,我心情焦灼,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早点回家。虽然这次出来玩,是给奶奶说了的。但是往常的周末,我要么在地里干农活儿,要么在家里写作业,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像个贪玩的孩子。出来了一上午,不知道奶奶在干什么,也许在整理爸爸妈妈收回来的废品。我却做着完全没有意义的事,心里有一种负罪感。
终于等到他们吃完。回去的路上,任淑还是坐在了任强车子后座上,我和张常超各自骑车。
张常超一迈大腿,坐在了车座子上。他的车子比我的小些,人也长得高,所以能够用大人的姿势骑车,而我却做不到。
“你这个姿势是一年级的小学生的,也坐上来骑啊?”他对我说。
我也觉得自己骑车的姿势有点好笑,特别是在任淑面前,我可不想丢脸。
使劲一迈大腿,只听“哧啦”一声,我的裤裆裂开了。我的裤子本来就是用大人的旧衣服改的,穿了多年的衣服已经不结实了。我赶紧下车,捂住裤裆。那个时候,我还没穿内裤,家里穷,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下可坏了,裤裆完全开裂,从后面能清楚的看到屁股缝,从前面则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裤裆里吊着的那堆东西。
张常超看到我的囧样,哈哈大笑起来。
“人家怎么骑自行车,关你什么事啊?”任淑说着让任强停了下来。
这下想再用丑的姿势骑车也不行了,总不能让一路上的人都看到我裤子里的东西在缝隙中一闪一闪地出现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你去亮子的车子,让亮子坐在后面,我骑着咱们的车子回家”,任淑说。
关键时刻,又是任淑给我解了围,我心里一万个感激。
任强骑上我的车,我坐了上去,把开裂的裤子压在了屁股下面。
张常超厚着脸皮和任淑并排着骑车。任淑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骑到了前面去。
回到家里,任强把车子停好,我跳了下来。赶紧钻到屋里,让奶奶帮我找了一条裤子出来。奶奶接过破裤子,去找针线又缝了起来。
穿好裤子,去拿蝈蝈笼子。妹妹和弟弟正在打量着蝈蝈。
“好看,你以后也带我去捉吧,我也要养”,弟弟说,那年他已经四岁了。
“行,等你大点了,我也带你去捉,你拿去玩吧”,说着把笼子从车把上取下来,递给了他。他提着笼子到处跑。
“你的脸上怎么了?”奶奶问我。
“不小心车子歪了,摔在了荆棘里。”
“不是打架了吧?”
“没有,都是我最好的同学,怎么会打架。”
“那就好,以后还是少出去玩,摔着碰着的怎么办?自己去抹点白酒。”
“行。”
奶奶带我我们四个孩子到了巷道里,把废品进行分类。塑料放一堆,铁、铜、铝各放一堆,玻璃放一堆,硬纸板放一堆,白纸放一堆。奶奶经常收拾这些,手上被碎玻璃划得一道道的,到处都是口子。每次划伤了,她往伤口上滴白酒。这白酒是孟琴送过来的,她告诉奶奶,酒消毒最好了。
我们正收拾着,任淑在巷道口叫我。
我走过去,她手里正拿着几朵金黄色的南瓜花。
“给,这是喂蝈蝈的,你可别把它们饿着哈。”
“行,放心吧。”
“看到了没,你们巷道口的墙上有个洞,以后我每天放了学,就把花放在里面,你自己来取就行了。”
“好吧。”
我拿着花回到家,找到弟弟,让他把花塞进笼子。两个蝈蝈马上跳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它们的牙齿竖着从中间分开,像是两把钳子,夹着一片片的花从嘴里送。
回到奶奶旁边,姐姐说,“你和任淑关系这么好啊?”
我脸红着,没有接话。
“小男孩不能和小女孩玩,只能和小男孩玩”,奶奶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人们商量着废品生意的事。
“看来这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往前都是隔半个月就来拉一次货,现在都俩月了,还没来,垃圾都堆成山了”,奶奶说。
“不行,我们也自己送吧,现在钢蛋他们都是自己送过去”,爸爸说。
“钢蛋送,放心。就你们这两口子,来回三四个小时,又没去过,不放心啊。”
“没事,让他们也送一回,看看怎么样”,爷爷说。
“那行吧,你们看钢蛋什么时候送,和他们一起去”,奶奶说。
“行吧,我明天去问问”,爸爸说。
收废品虽然不是什么光鲜的职业,但是能有这个营生也不错,一家人都很珍稀。再加上孟琴他们的租金,现在一家人也不用再为我和姐姐的学费犯愁了。妈妈也不再吵嚷着说读书不能下地干活,读书不能赚钱之类的话。
第24章()
第二天上学前,我先到了巷道口,墙洞子被一块砖堵着,取开砖,里面有三朵黄瓜花。我拿回家,交给弟弟,转身去上学。
刚走出巷道口,就看到了任淑正站在电线杆下。
“你把蝈蝈的食物取走了?”
“是的,刚拿回家,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你过来。”
我凑上前去,她偷偷塞给我一个鸡蛋。
“熟的,花是蝈蝈的食物,这是给你的食物,呵呵。”
“我不要,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奶奶让我在学校里饿了吃。你昨天被刺扎了,流了血,给你补补。”
“我真不要,我在家里吃饱了的。你这像什么,我一个男孩子需要补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你就拿着”,说着他塞到我裤兜里,“让别人看到,不好。”
听她这样说,我只好收了。一天都没吃,快到放学的时候,我想着回家被奶奶看到了,肯定会问我从哪里来的。于是最后一节课上,我把手伸进书桌,偷偷地剥了皮,分两口塞进了嘴里。这个动作被任淑看到了,她抿着嘴笑了起来。
从这之后,她经常给我带东西,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饼干。她家里有什么,就想着给我。可我却没有什么能带给她。
晚上回到家,奶奶嘟念着,“送个货,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爸爸收废品去了钢蛋叔那里,正好钢蛋叔要去商津送货。爸爸便回家,一家人帮着把废品装了满满的一车,拉着走了。
天已经漆黑了,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家。一家人连饭都没吃,奶奶担心起来。
“我都给你说了,让他们两个去送货,怎么能放心,那辆三轮车又老又烂,刹车早就坏了,一直也没修,路上如果出点什么事,看看我们这个日子可咋过?”奶奶埋怨着爷爷。
“能出什么事,兴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爷爷说。
又过了一阵儿,爷爷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们找个人去小亮他姨奶奶家打听打听?”
“这黑经半夜的,找谁去啊?”奶奶说。
“我去”,我说。可说了这话就后悔了,我胆小,怕走夜路,半夜里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想着就担心起来。
“你怎么能去?你最胆小了”,奶奶说。
话既然已说出口,就得做下去。
“没事,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胆小了,让我去吧。”
“你去也行”,爷爷犹豫着说。
“有一个出事还不把我们家难死,小亮和他爸爸都出事,咱们这个家可是天都要塌了”,奶奶说。
“你净说憨话!哪里会出事!”,爷爷说。
我不等奶奶再说什么,出屋门,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
为什么白天在大街上,就算没人,也丝毫不会感到害怕,而到了晚上,却会生出无名的恐惧感。所以这完全是人的心理作祟,根本没什么鬼啊神啊的。我放心大胆地骑着,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奶奶平时经常讲的那些鬼故事。
两个村子之间的道路上是空旷的,看不到一户人家。但是当晚的月色通明,皎洁的月光普照着大地,路边树木的影子清晰地倒映马路上。经过马家河的时候,我想到了在别人家看电视时,聊斋里的画面。一个水鬼半截身子露在水面上,挥舞着衣袖。
我两眼直视前方,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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