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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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安得双全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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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他住口的间隙,何云赶紧谄笑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此事确实是我等不对。只是事关太子之位,即便竟陵王无心皇位,但常言圣意难测,我等自然要为殿下早作打算。”
  刘泰安却不同,见越明桓似是一脸痛惜担忧,不禁有些了然,冒着再次触怒上位者的危险痛陈利弊,“竟陵王本就深得圣上喜爱,如今不仅军功赫赫,还与突厥联姻,对殿下来说实在是一大的威胁,还望殿下看清形势,万毋感情用事,养虎贻患。”
  越明桓不语,心头却怒气更盛,暗恨刘泰安这番比喻实在是辱没了那人。
  虎?
  那人清皎出尘,气韵脱俗,分明是云中仙鹤,怎会是虎!
  然,若那人真是仙鹤一只,自己是该任其翔于九天,还是该用尽一切手段将其据为己有,禁锢笼中,好好享用那般风姿气度……
  越明桓仍旧不语,脸色却忽的沉肃下来,怒气消了几分,眉头却深深蹙起,显然是在思虑。
  以为越明桓是在斟酌二人方才的劝诫,刘泰安心头一喜,略一沉吟,续道:“殿下若当真不舍,下官倒是有一计,既可保殿下太子之位,又可让殿下……佳人在怀。”
  想到那人一贯冷淡疏离,清傲得万事看不进眼底,越明桓正自惆怅,闻言立时神色一振,面上泛起微不可察的喜色。旋即又省及内心情愫为人所窥探,竟不知该惊该窘还是该怒,只是此刻却已无暇顾及这些。
  想来,可能还是自己的表现太过露骨。自从上次于军帐中表露情意却被斥责驱逐之后,那人便对他时时疏远,处处提防,让他再也近不了身。他便只能偶尔在朝堂之上,顾不得被人觉察的危险多看他片刻,只觉胸中的迷恋越发浓烈炙热,终于在那人大婚之日,被他一身大红的喜服和脸颊上因醉酒而生出的两片红晕灼伤,情感与欲望的岩浆也似被点燃的烟火般倏然爆发,再难克制。
  他已然忍无可忍!
  心下思绪翻滚,脸上却故作面无表情地看了刘泰安良久,直到他额上微微渗出几丝冷汗,暗自思忖是否妄测上意时,越明桓却像是下定决心般断然开口,“说来听听。”
  心意已决,即使要剔去那人一身仙骨,他也要将之留在旁侧,哪怕日日看着也好。
  
  “有一事,我一直不知当不当对你讲。”了尘与顾惜缘并辔而行,看着他清减不少的侧影,内心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开口,“如今突厥事了,我想了许久,终是觉得告诉你比较妥当。若真有其事,也好早日防备。”
  两人此时正行在一处官道上,青天白云,四望是向着远处山峦无尽绵延开去的油油稻田,清风徐来,绿浪滚滚,正是有“塞上江南”之称的河套平原。
  那晚一战之后,纵然伤亡惨重,乌莲倒也信守承诺,果真不再发难,放手任顾惜缘一行人离开。众人一路东行一路养伤,待伤势痊愈,已到黄河地界,却也足足花了一月时间。
  遣了余下两百多号人回雁荡山,只留了郁青跟在身后安排起居行止,顾惜缘与了尘策马扬鞭,纵情驰骋于广袤的天地间,一时只觉心胸豪迈开阔,无可不容。 
  因而,虽听了尘说得郑重严肃,顾惜缘却只是微笑地看着道旁波涛翻滚的绿野,难得带了几分调侃意味地道:“有什么事你便尽管说,只要不是想离我而去,我都受得住。”
  听出顾惜缘语气中的愉悦,料想他此刻定然心情大好,了尘也跟着欢喜起来。当下也不再扭捏,三言两语将那日郁青对刺客与太子之间关系的猜测说来,也不多加评判,只静静等着顾惜缘的反应。
  山风拂过,扬起大片随意披泄于肩头的墨黑发丝,半遮住淡笑的颜容,也掩盖了顾惜缘眼中蓦然升起的愤怒与杀机。待风吹过,伸手拂开嘴角散落的发丝,玉白修长的手指轻点住下颌,顾惜缘看向了尘的眼中瞬间蓄满无法言表的信赖与依恋。
  “嗯,我知道了,回京后自会小心。你也不用太过忧心,想你我二人联手,还不至于应付不来。”
  看顾惜缘笑容清浅怡然,不但说得毫不在意,面上也无半点忧色,了尘也不再多言,只暗自盘算着回京后须得立即潜入太子府邸查探一番,方为上策。
  倒不是他多虑,只是自那日顾惜缘拼死受他一剑之后,惊骇心痛之下便决定再也不让这人有任何不测,而突厥之行已然食言。纵然无法制止,他又怎能再眼看着这人身犯险境,自己却毫无防范。
  总觉承受不起,这人的付出也好,伤痛也好……什么都好。
  那便,让他来守护。
  两人又走了一段,官道折向正南,辽阔的平原景象渐行渐远,取而代之是高低起伏的山峰,层峦叠嶂,不见尽头。见此光景,顾惜缘不由想起一首词,心里默念,嘴里也不自觉便吟诵起来。正念完上阕,就听耳边传出一道低沉浑厚的男音,却是了尘接了下去。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细细品味过词中那番羁旅怀人的惆怅无依,只觉心间霎时涌起一股冲动,顾惜缘忽道:“回京之后我便去向越昭衍请辞。那时,待你陪我去过雁荡山,我们便回无想山,可好?”
  仍是淡淡的语气,细听却可辨出几分诚挚婉转的恳求。看着顾惜缘因接连负伤而迅速消瘦下来的身子,端坐马上,背脊却挺直如千仞峭壁——这样一个傲骨铮铮的人,竟会为了如斯微不足道的愿望而放□段来软语求他,了尘心里顿生柔情万分,又是疼惜,又是爱怜。
  拉过马头凑近顾惜缘,了尘并不回话,只紧紧握住那双持着缰绳的纤纤素手,无言传达着自己的坚定与不弃。
  忽而展颜一笑,明亮璀璨胜过满天繁星,清雅的面容比之出水芙蓉还要赏心悦目,看得了尘一时痴住。顾惜缘却趁机收回手,口上问到“我们再来赛一程,如何”,却不等了尘回神就一抖缰绳,坐下健马立刻飞奔出去,掠起呼呼风声。
  许久,直到顾惜缘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了尘才策马跟上,追着那袭青衫而去。
  惜缘,就让你我共享这天地广阔。
  
  越武帝昭和九年,七月廿三,贪狼星现,诸事不宜。
  沿着官道纵马南下,却见关中地带端的钟灵毓秀,风光旖旎如画,顾惜缘兴致顿起,一路拉着了尘游山玩水,指点山河。这般走走停停,待得回到长州城,已是初秋时节。
  天空不知不觉间变得高远澄澈,宝蓝色的苍穹里寻不见半丝云彩。京城郊外的山林间,枫叶已然半红,在日光下摇曳出妖冶而颓败的色泽。西风凉凉吹过,卷起零星几片枯黄的梧桐树叶,身不由己地飘来荡去,几许萧索,几许凄落。
  人丁稀少的竟陵王府里,花谢树凋,湖边的柳条仅剩光秃秃的枝干,在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湖里投下几丝残影,更见清冷寂寥。
  只是,这番凄落的光景,却落不进园子主人的眼里。
  甫一回府,顾惜缘就吩咐了郁青前去遣散府里的下人,自己则匆匆奔回卧房,取了无弦琴用绸缎悉心包裹好,收拾了几件平日里爱穿的衣衫便出了房门,决绝的背影不见丝毫留恋或不舍。
  他已然做好打算,明日一早便入宫面见越昭衍,恳请他放自己重归草野。实则,无论越昭衍答应与否,他都会离开——这里,再也没有他停留的理由。明日前去,只不过是去知会越昭衍一声,毕竟那个人终究是他生父,不然,了尘免不了又是一番说教。
  毕竟清修多年,虽然不再穿袈裟,了尘却再洗不去那一身佛性。纵也找回几丝当年的意气峥嵘,却终究不复那个狂傲狷介、睥睨天下的轻尘剑。
  不过,他倒是更喜欢现在的了尘:沉稳,沉静,又不失剑者当有的凌厉与锐利,反而更像那把能屈能伸、柔韧刚强的轻尘剑,真真人如其名。
  意到此处,顾惜缘心里一甜如蜜糖涌入,不由加快脚步。
  刚出月门,就见郁青步履匆匆向他走来,神色间难得带了一丝震惊。心头疑惑,几乎从未见过郁青脸上出现表情,顾惜缘不由奇道:“怎么了?可是后院出了什么事?”
  “不是。”终究是杀手本性,吐息间,郁青的脸色已回复到一贯的镇定冷郁,“少主请听。”
  闻言,顾惜缘当即功聚双耳,方圆十里内的一切声音瞬时变得细微可辨:秋风的吟唱,倦鸟的啼鸣,树叶飘零的簌簌声,马蹄打在石板上的哒哒声……众多声音之中,竟无丝缕人声。顾惜缘最后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整齐划一的,沉闷厚重的,犹如黄河奔腾的脚步声。
  听着越发贴近、从四面八方疾速向竟陵王府聚拢过来的脚步声,顾惜缘脸上也泛起少许震惊和不明所以的疑惑,心里不由有些不安。将无弦琴与手中包袱递于郁青,顾惜缘纵身掠上院墙,看清府外情形,不禁当场怔住。待回过神来,发觉身体不知何时僵硬起来,一动都不能动。
  见顾惜缘反应如此之奇怪,郁青也是疑虑渐深,一提气纵上院墙,顿时同顾惜缘一样愣住。
  看着被团团围住的竟陵王府,二人终于知晓那犹如千军万马踏过的脚步声究竟从何而来。
  不是犹如。
  确实就是千军万马。
  越朝天子的十万禁军,此刻正悉数列阵在竟陵王府之外,兵甲森森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圣旨到,竟陵王越清扬接旨!”
  尖利的嗓音,宣叫的声音不甚大,却可传到十丈开外的顾惜缘与郁青耳里,二人又是一怔,均未曾想竟连大内高手都来了。
  料到这般兴师动众定是冲自己而来,顾惜缘惊疑之余不由冷哼数声,想不到那个人竟不知好歹至斯,丝毫不懂得见好就收。足尖轻点,越过重重高墙屋宇,翩然落于手持明黄锦帛的传旨太监身前,双眼却牢牢盯在披坚执锐、统领这十万禁军的人身上。
  面如冠玉,神情冷严,正是当朝太子,越明桓。
  被顾惜缘那双不见波澜不见感情的剪水星眸紧紧锁住,越明桓一时只觉心虚忐忑,间或又生出几许莫名的愧疚与心伤。终而,坐立难安的情绪被即将得到眼前之人的莫大喜悦压倒,只听得见胸腔里愈发剧烈的心脏搏动之声。
  心一横,越明桓不自然地避开顾惜缘刀锋一般尖锐的视线,厉声催促传旨太监赶紧宣旨,上扬的语调里尽是掩不住的焦急,看得顾惜缘心下又是一声冷哼。
  传旨太监见顾惜缘长身玉立,毫无下跪之意,正欲呵斥,却被这竟陵王爷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威慑住,一时竟不敢多言。怔愣片刻,想到此人将有的下场,也便懒得计较这许多,当即清清嗓子,展开手中三尺黄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竟陵王越清扬私自结交江湖草莽,大兴邪教,危害百姓,动荡朝局,兼且与异族突厥往来密切,珠胎暗结,疑有犯上作乱,通敌叛国之嫌,现押至天牢候审。钦此!”
  传旨太监话音落地,半晌都为听见顾惜缘领旨谢恩的声音,大感不耐,但见太子都未发话,也不敢贸然开口。
  自始至终,顾惜缘都只是看着端坐于马上的越明桓,眼神冷然中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不屑,让越明桓凭空生出一种被俯视的卑微之感。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苦涩与悲凉,自此之后,这人便越发不会再正眼看他了。
  今次,怕是这人于他最久也是最后的注视。
  然,出此计策,他绝不后悔。
  捕捉到越明桓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决然,顾惜缘忽而抿唇一笑,清丽淡雅如百合初绽,微微勾起的嘴角处却尽是可以伤人于无形的嘲讽。
  不愿再多看越明桓一眼,顾惜缘收回目光。
  半仰起头,正巧天际飞过一只孤雁,啼声凄厉萧瑟,顾惜缘见此骤然放声大笑,清拔之音直冲云霄,却森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眼见孤雁一路向南,寥落的身影最终消逝于山峦迭起之处,顾惜缘不由越笑越大声,蛰伏的鸟雀都被惊得四散奔逃。许多士兵只觉头晕眼花,耳膜胀痛难耐,耳中似有液体流出,抬臂一摸,竟是满手鲜血,身心俱是一阵骇然。
  伸手捂住双耳,越明桓心里的骇然不下于在场任何一人。虽然世人皆传琴圣武功之高隐有超过四大家主之势,他却只当是百姓神化的溢美之词,今日见这遍地鸟雀的尸体和接连歪倒的士兵,始才相信外间传言非虚。
  看来,还得想办法废去他这一身武功才行。
  越明桓正自盘算,却听顾惜缘倏忽收敛笑声,四下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仿若未曾有过适才那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正正衣衫,顾惜缘恭恭敬敬地从传旨太监手里接过圣旨,殊无起伏的语调听不出是怒是恨,“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料到顾惜缘爽快至此,竟半句不问缘 
 25、第二十四章 相煎太急 。。。 
 
 
  由,传旨太监先是一愣,随即吩咐,“来人,将犯人拿下。”
  “大胆,都给本宫退下!”
  “何须多此一举。这般天罗地网,公公还怕在下逃脱不成!”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冷厉,一淡然,却各有一股不可违抗的意味,几个正欲上前拿人的士兵闻声立刻退回原地。
  顾惜缘却不去看越明桓,只是向传旨太监微一颔首,淡然道:“烦请公公带路。”
  家家户户尽皆门窗紧闭,往日繁忙的南大街上不见半个闲人,顾惜缘一边暗笑自己何德何能,一边伸手拈起肩头一片落叶,放在眼前凝视半晌,而后轻轻一吹,那落叶便飘飘悠悠向着远空飞去,又孤寥,又无主。
  西风摧树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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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智者千虑 。。。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是夜,万籁俱静。
  虽不知晓白日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对于天子禁军倾巢而出的慑人气势,即便未曾亲眼得见,仅仅只听到那震天动地的脚步声,长州城的百姓也甚觉心有余悸,禁令解除后仍不敢出门,唯恐一不小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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