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时候,不知朕有没有机会和卿家一起呢?”
慕容安对着周明帝恭敬道:“陛下能在此用膳,是臣一家的荣幸,微臣这就叫人为陛下添置碗筷!”
说着,立马朝何管家挥了下衣袖,喊道:“管家,还不快把府里珍藏的那一套碗具洗好送上来!”
“是,老爷!”何管家迅速跑了下去。
周明帝微微点头,将衣袍一摆,准备坐于一旁,却被慕容安生拉硬扯坐到了上座。
周明帝刚要摆手,却见桌上多了几双碗筷,对着慕容安随口道:“慕容卿家今日的膳食可真丰盛,府上是有什么贵宾吗?”
面对周明帝的问话,慕容安心里是七上八下,仍然要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否认道:“并不是什么贵客,是微臣的两位远房亲戚。”
“亲戚?”周明帝挑了下眉,将手背在身后,朝周围看了看道,“这个时候怎么没见着他们?”
慕容安本就只是应对,谁料周明帝竟然追问起来,这让他后背是冷汗直冒。
“这个”慕容安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突然,穿着一身月白束腰流仙裙的云隐,兴致勃勃地走进了正厅。
云隐先是喊了一声,随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他那一双明澈的桃花眼刚一触及周明帝,面上的笑容就立马僵硬了。
与此同时,两人听到那一句悠长的脆声,就目光放到云隐身上。
而坐于左侧的慕容安叹息地扶了扶额头,现今他不想遇见的情形,从一句“爹!”起,开始精彩上演。
周明帝除了面色稍显暗淡,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周明帝没有开口,云隐也不说话,这周边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尴尬。
“绫儿!”慕容安打破沉默,赶紧朝云隐使了下眼色。
云隐顿了顿,会意后立刻朝周明帝服了服身:“参见皇上!”
“绫儿啊”周明帝亲切地叫了一声,将头微微一摆道,“不必拘礼,坐吧。”
云隐咬了咬下唇,忐忑地走到了桌边,矜持地坐了下来。
这时,何管家也把那副象牙制作的碗筷端了上来,放到了周明帝的面前。
朱记走上前来,在每道吃食里拿出一小份放于碟中,用银针试毒,再将碟中的东西尽数放进自己口中。等了一会儿,见自己无碍,这才放心地退了下去。
即便朱记已经替周明帝试好了毒,可他还是迟迟不动,慕容安心中有些着急,连忙提醒道:“陛下请用膳。”
周明帝并没有动筷子,反倒问了句:“爱卿,朕虽是天子,那也是你府上的客人,这人都未到,哪有先一步用膳的道理。”
随后朝云隐看了过去:“绫儿,还不快叫人去请你那两位远房亲戚。”
云隐本就心慌,又被周明帝这么一说,他更加不知所措。
“陛下,其实”面对周明帝的龙威,云隐礼节性地弯了弯嘴角,抬眼朝慕容安无声地求助。
“绫儿,你是不是要说你那远房的兄姐一大早出府去了?”
云隐听出了慕容安的言外之意,立马点头道:“是的,父亲!”
“原来如此。”周明帝面带微笑,先是对慕容安露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随后又扬扬手,示意朱记将厅里的其他闲杂人等全都打发。
不一会儿的功夫,正厅就只剩下周明帝、慕容安和云隐三人。
寸芯见云隐久久没有出来,越想心里就越觉得不安,现在慕容绫昏迷不醒,慕容安也在里头,这府里能出主意的,也只有梨院那位皇子了。
几经思量,寸芯立马跑去找了云玖。
“皇子殿下!”刚一入院,寸芯就大喊了一声。
那位白袍皇子正坐在院落里,品着刚沏好的新茶。
听到那一阵惊呼,面色淡然转了过去:“你怎么了?”
“皇子,今天皇上突然驾临,二小姐他”寸芯还未说完,只觉一阵疾风朝她扑面而来,一个白色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等寸芯回过神来,人已经消失在梨院中,只剩下那杯还未饮完的茶水孤零零地摆在了大理石桌上。
云玖刚快步走到了正厅,却发觉厅里大门敞开,除了那些正收拾早膳的仆人外,云隐、慕容安和周明帝却不知了去向。
皇位「上」()
一道高大的红墙将宫内外隔绝;这堵红墙内有八道宫门;坐落在八个方位;每道宫门有精兵把守;甚至红墙上围还特意请人设了禁制;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能翻越红墙;也会被这禁制强力弹出去;并触发警报。
在西南处的宫门外,一位白袍男子躲在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他目光如炬,正死死地盯着那些守宫的侍卫。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暖的春日已升至了蓝天正中央,午时已到,是侍卫们换班的时辰了。
此时正是守卫最为薄弱的时候;就在两班侍卫交接之时;白衣男子找到了一个空挡,凝神静气;使出了轻功;用最快的速度;飞到了离宫门三尺多的红墙外;紧接着又一个闪身;纵身飞过了红墙。
这道禁制早在大周开朝之时就请了茅山派的掌门设下;威力无比,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修道之人都难以破解。
只是该禁制设立距今已有两百余年,且修道的术法也与日更新换代;此禁制也有了破解之法。
当年屋零为了万无一失;便用了声东击西之法,让云明扮作云玖的模样从西北门出去,再利用此漏洞将云玖成功带出,隐入归墟山。
虽当时云玖只有五岁,可那时的场景依旧清晰地记在他的心里。这道禁制在西南宫门边有一个阵眼,关于阵眼的解法云玖在归墟之时就已偷偷研究过,打开之法需要雪狐的一滴心头血,便能开启一道缝隙。
虽然该禁制不能完全解除,但能通过缝隙,无声无息地进入宫内。
穿着一身红黑铠甲的禁卫军正排着一队,井然有序地在皇宫内一圈又一圈地例行巡视,而身穿蓝衣的太监还有粉裙宫女们也穿梭在这硕大的皇宫内。
云玖每飞到一处就会找个隐蔽点,用那双狐狸眼警惕地环视周围,一旦有人经过,就立马隐藏起来。
宫内金碧辉煌,有一片片巨大的空地,也有不少狭窄又错综复杂的廊道,再加上这些宫殿大多千篇一律,若不是常年住在宫内的人,又没有他人的带领,极其容易迷失方向。
云玖刚一听说周明帝带着云隐进了皇宫,就立刻出了定远大将军府,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宫门前。
云玖虽生在此地,但也离开了十多年,加上又要谨慎行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背靠绿水青园的宫殿前。
红墙黄殿林林总总地矗立在硕大的皇宫内,红黄是这片庄严而又令人神往的区域里的代表色。
在代表色统辖的皇宫内,有两片突兀的青绿之色。这少有的绿色除了宫内的后花园外,当属故皇后所在的栖梧宫。
云玖望着这片谋生而又熟悉的宫殿,心头是五味杂陈。
这栖梧殿如十多年前一般散发着母仪天下的光辉,可周围的一切早已换了一副景象。纵使阳光如何灿烂,春日如何温暖,也进入不了这片寒冷冬夜笼罩的栖梧宫。往日里嬉笑热闹的殿门口异常萧索,台阶空地也积满了枯叶残枝,无人问津。
只是十多年的光阴,给他带来欢声笑语的地方死寂一片,而殿中的主人也早已化作了尘埃。
云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着悲伤哀恸,使力抬起了如同灌了铅般脚,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音。
在这复杂的情绪之下,云玖缓缓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殿门。
那厚重的开门声如一道惊雷刺入了云玖耳内,寂静的宫殿随着殿门的开启,投入了一束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殿内的一切
漆黑的宝殿仿佛寻到一把扇子,拨开了厚重的迷雾,眸色深沉的他刚一进门,眼前就忽然一亮,露出了惊异之色。
这里头并未像冷宫一般结满蛛网,满地尘埃,摆设七零八落。整个殿内不仅打扫地干干净净,就连里头的摆设如十八年前一般原封不动地立在了原地。云玖震惊地瞧着里头的每一处角落,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注视着,掩埋内心深处的美好记忆也随着熟悉的情景慢慢开启。
皇后美丽而又慈爱的笑容,皇后教年幼的云玖识文断字,能背诵白字文的他受到皇后夸赞
明明殿外门可罗雀,落败萧条,为何殿内却一尘不染,就连那烛台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
云玖满腹疑虑走上了台阶,徐步往后方走去,皇后的卧房也如前殿一般,没有丝毫变动。
云玖盯着桌台上放置的青花瓷瓶,瓶上正放着纯白的凤尾兰。
昔日里每次清晨,皇后总是会去殿外的青园折一枝当季开得最为灿烂的花儿,将它剪好放在瓶里。
现在是冬末春初,按理应该放的是红梅早樱,可为何是秋天盛开的白色凤尾兰呢?
云玖转了转眸子,在殿内寻找着蛛丝马迹,直到将目光放在了前殿的悬梁处,他才发觉了这不寻常的根源。
一道黄纸红字的符咒正贴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靠着这道法术,栖梧宫内才没有像殿外那般落败不堪,依然保持着十八年前皇后仙逝那天的模样。
云玖飞身一跃,将符咒撕了下来,细细查看。
这道符咒虽然贴在此地十余年,可法术没有丝毫减弱,一看就是法力高强之人所设。而且这道法术不仅仅作用于此,还兼有阻挡外来之人的效用。
不过,当年皇后遭奸人所害,被周明帝幽禁于此,究竟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请高人在此设了法术?
云玖还未细想,耳畔就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惊,连忙寻了个位置,躲在了红柱上。
云玖刚一藏好,掩着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一双玄色龙纹式样的靴子抢先踏进了殿内,身着玄色锦缎龙袍的周明帝来到了多年未曾踏入的栖梧宫。
面对这十八年如旧的场景,周明帝并未有半点诧异疑惑,而是散发着肃然之气,面带悲色地走到了烛台边,熟练地从夹子里拿出了火折子,一个接着一个地点亮了红烛。
随着火苗的燃起,加之明亮的春光,这殿内瞬间亮堂了许多。
周明帝转身来到云玖躲藏的红柱前,抬头朝壁上挂着的长卷静静凝视。红柱后的云玖随着周明帝的目光看了过去,身子微微一震,这长卷里画着的正是自己早已故去的母后。
只是画卷里的狐女没有穿金戴银,而是一袭少女装扮,穿着月白广袖流仙裙,头戴五色花环,手拿刚折下的一枝桃花。她那绝美的狐狸眼微微弯起,娇艳的红唇咧开,欢乐地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云玖虽没见过少女时期的狐女,可面上那副笑颜是他懂事起从未见过的,他的母后笑得是如此地纯净无暇,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忧愁。
“子凝,我来看你了。”周明帝注视了良久,这才深情一唤,“你离开了这么多年,你可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话还未说完,那伟岸的身躯忽然一颤,发出了猛烈的咳嗽声。
待口中腥味散尽,周明帝垂眼看着帕上的点点血迹,轻笑一声,将丝帕收了起来:“子凝,等我将珏儿找到,我就”
“不用了!”一句冷沉之音从红柱后传了出来。
周明帝微微一愣,寻着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在烛光和阳光的交相呼应下,一个白色身影从红柱边走了出来。
虽然时隔多年,可周明帝一见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就知道了对方是何方神圣。
周明帝那墨黑的发间已显现不少银丝,原本那副俊颜也遍布褶皱。他眯着眼仔细地瞧着来人,不敢置信地说道:“珏珏儿?”
见云玖没有回应,周明帝又唤了一声:“是珏儿吗?”
云玖面色冷淡,唇角翘起,启口道:“珏儿?”
云玖轻笑一声,反问道:“皇上,你喊我吗?”
云玖虽未承认,但周明帝听出了他言中冷淡,只道:“珏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珏儿这名我实在是担待不起,还是叫我云玖吧。”
云玖那冷漠的态度,让周明帝心底一震,眸中含泪,疾声道:“珏儿,父皇知道你的怨恨,可父皇这些年也一直在派人寻你”
云玖冷哼一声:“皇上,草民和你无亲无故,又怎么会有怨言呢?”
云玖的漠然和决绝深深地刺激着周明帝,虽他是真龙天子,但也是寻常的父亲,面对云玖决然的抛开父子之情,让周明帝一时难以接受。
周明帝压住喉间的血腥之气,开始悔恨起来:“珏儿,朕知道你的心情,一切都是父皇的错,如若当年朕顶住朝堂压力,你就不会失去疼爱你的母后”
“够了!”
云玖低吼一声,打断了周明帝的话。
他将手背于身后,迈着略微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眼色充血将面前的人看作恶徒凶鬼。
良久,云玖的面色才恢复之前的淡然,只听他冷笑一声:“如若你真的觉得内疚,觉得悔恨,那你为何不去陪我母后?”
话音刚落,地上开出了一片红艳的花朵。
周明帝高度紧绷的身体忽然松了下来,那句冷言给与了强大戾气,喉间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口里喷了出来。
皇位「中」()
“父皇!”
方才还一脸淡漠的云玖;就在周明帝吐血的那一刻失了方寸;他吓得眼眸睁大;厚唇微张;猛地闪身扶起了就要倒下的周明帝。
云玖看着周明帝唇角那一片鲜红;立马抬手在他手上把了下脉。
刚一触碰手腕;云玖才惊觉周明帝早已消瘦不堪;除了面容外,身体其他地方已经皮包骨了。
还在归墟的时候,在云游的要求下;归墟弟子都学了一点医理。
因此,云玖虽不是大夫,但也能从脉象上知晓周明帝的健康程度。
这脉象似有似无;就连脉搏的跳动显得十分无力。
若不是周明帝方才吐了血;加上把了下脉,云玖又怎会知道面上表现康健的周明帝已经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