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老板见她一掌捏碎了啤酒易拉罐,赶紧又递上去一罐新的,“马上要当新娘的人了,一辈子就一次。怎么能放纵自己胖成这样啊?啧啧,太不像话了。”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她自己撑坏了婚纱,怎么能过来毁坏你的财物,这还讲道理么?!”
“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老板委屈地坐回椅子上,用单臂抱抱自己,“有些人,未婚夫跟闺蜜跑了,不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殃及池鱼么?”
方静竹狠狠瞪了他一眼,拈起大罐啤酒咕咚咚咽了下去。
其实她酒量很一般,只是多年在男同事的圈子里打拼油了,再逞点强,也就练就了一身饮牛的本事。
可是她酒量长了脑子却没长,始终没有意识到,眼前这男人只顾自己小口小口地抿着,却已经递给她四罐了。
“我跟你说,冯冯什么?”方静竹已经有些醉了,小板凳晃晃荡荡的,就像一个从战场废墟里横空爬出来的女将军。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也不知道源于哪里。
“冯斯特洛夫斯基。”老板抬了下眼睛,满满的都是诡异的笑意。
“呵呵。别骗我了。我听到她叫你,写”方静竹笑得有点抽搐,“写什么?哪个写?”
“写意人生的写意。”
“好,我去查查。”
说着,方静竹摸出手机。
她是警察,冯写意是知道。
如果用一些内部系统,查到冯写意这个人不仅被通缉过,还挂掉了那真是一件不好玩的事。
“喂,你在查什么?”
“嗯冯写意。”方静竹眯了眯眼,盯着屏幕上的结果,拖着长音念叨:“才艺多能,智谋奇略,忍柔当事,鸣奏大功。大吉。
健全长寿、先天五行不和者不遇。任何难事皆巧于奏大功。
唉?你的名字今年运势挺好的啊!”
尼玛居然是在占卜卦!
“醒醒,你是人民警察好么”
冯写意悄悄换掉了方静竹手边的啤酒,又打了一罐新的上去。
“是啊,我是特立独行刚柔兼并的警花,我男人支持我,我闺蜜理解我,我本来本来应该”
方静竹身子一晃,整个人从矮小的板凳上跌了下来。
冯写意抬脚就是一踹。
“我都这么狼狈了你还踢我!”姑娘哭了。
“我要是不踹你,你现在就坐到碎灯泡上了。”男人慢条斯理的一句话,让方静竹哭得更加难以自持了。
“反正都已经这样子了,别让自己再伤的更狼狈。”
方静竹缩在翻到的沙发后面,双臂抱在膝盖上,脸埋得深深的。
“都怪你如果你不戳穿的话,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也许林谦还是爱我的,萌萌还是心疼我的。也许这个错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家的婚纱会知道。”冯写意低吟了一声,拾起桌子上唯一的那一件。因为被包装得好,所以没有像其他可怜的孩子那样惨遭屠戮。
“我家的婚纱,会给不珍惜自己的姑娘一点教训。就像酱油女a一样。同样,也会给真正需要她的姑娘一些鼓励。”
展开来,雪白一片。
男人单臂挥洒,有些辛苦却不叫它有半点曳地。
“你看,它也许真的属于你。”
“我不要,渣男买的!我不穿!”方静竹埋着脸,眼睛却忍不住往这厢瞟。
这婚纱真的很美,其实方静竹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剩下的钱我退给他了,算我送你。”
“可是”方静竹是个太没梦幻感的姑娘了,一把拉住冯写意那条空荡荡的袖子,她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好像不对。”
“什么不对?”
“你把剩下的钱退给他了,但我的一万六千块却是在你的店里丢的。等于说,这还是我花钱买的”
方静竹垂着眼睛瞄了瞄,竟在冯写意的口袋里瞄到了一叠红彤彤的钞票!
“好哇,你竟敢!”
咕咚一声,方静竹体内的酒精含量终于达到了极限。
“世人这么险恶,总是看得那么清干嘛?”冯写意将她夹起来,同时一脚将沙发踹平。
方静竹高高瘦瘦,但一身的肌肉。对一个只有单臂的男人来说。要把她抱上去是不可能的。唯有先搭个边,然后跟卸货似的往上一怼,最后把她姿势摆摆好。
抽出口袋里的一叠钞票,洒在方静竹身上。
***
“方静竹!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才放你几天的假,又给我惹出这么大麻烦!”张大勇叫人把方静竹弄到警署里来的时候,正值她就醒懵逼独坐莲台,面对店里一塌糊涂的废墟,手里还抱着一叠钞票。
看起来,就跟道士做法后刚刚召唤出来的神兽一样。
“你为什么去砸人家的婚纱店啊?”
“我砸的?”方静竹喝断片了。只记得自己气呼呼地去找婚纱店的老板,但是还不至于印象模糊到这个程度吧。
“小方,你要是实在太难受了,就到外地去散散心吧。我听说你老家就只有舅妈一个人了?”张大勇凑到方静竹面前,同时将一份牛皮纸文档交给她。
密封的3s级别,方静竹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那是绝密任务。
“我,可以离开b城?”
警察离开市区需要做申请的,方静竹知道规矩。
“对外不公开,所以不要选公共交通工具。”张大勇意味深长地眯了下眼,画外音‘你懂得’。
从b城到家乡,开车要十天好么!
“好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吧。幸好这一次人家老板说有保险,没追究。等下你记得跟人家道个歉。”
就这样,张大勇把方静竹连推带搡地赶出了房间。
问询大厅的长桌上,冯写意的侧脸依然秒杀世间万物,却恨得方静竹差点冲上去捏死他!
“冯写意!”
“方警官早。”
“你”方静竹出于休假期,没穿警服。再加上昨晚宿醉一塌糊涂。用周围人的眼光来打量,很容易把她定位成半夜捉老公一路捉到警局来的怨妇。
“你给我过来!”捉着男人空荡荡的袖口,方静竹将他怼进茶水间,“你报警说是我砸的?”
“你都记得?”
“废话,我都记得你叫冯写意。”方静竹恨得直翻白眼。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你醉起来的样子人神不能接近。你的领导和同事们结合你最近的遭遇,得出来的结论而已。就像你结合那胖女人的嚣张和我的颜值,得出我骗婚的结论是一样的。”
“冯写意,你还真是睚眦必较。”
方静竹看人一向不准。但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一次盖棺,肯定定论。
“早饭还没吃吧?对面有个不错的茶餐厅”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店昨晚才被砸吧?就凭你坐地起价的奸商相,一件婚纱都能被你卖出切糕的价。你真的不用去善后么?”方静竹的肚子咕咕响,但是她并不想跟冯写意一块吃早餐。
“有保险公司,更何况,这也不是我的店。”
“不是你的?”
“嗯,朋友托管的。起先只是一件名不见经传的传统婚纱店,后来创新的营销模式是我帮他做的。给他赚的早就不够砸三百回了。
真的不去?那边的云吞很好吃,白胖胖的,就跟穿了婚纱的酱油女a似的。”
方静竹表示:我替你的朋友默哀三分钟,替酱油女a在心里再帮你砸一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饥肠辘辘的方静竹同意一块去吃饭。反正兜里揣着两个月生活费呢,也不用省吃俭用。
可谁曾想,一出警署的大门,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那。
大眼睛巴望着,似乎在等人。
方静竹想。如果这个姑娘是陶萌,那么她要等的人,就是自己。
“静静”陶萌抿了抿嘴,凑上几步。
因为冯写意也在,所以她没有马上讲话。
方静竹递了一个尴尬的眼神,冯写意立刻识趣地点点头:“我过去店里等你。”
见方静竹并没有转身离去,陶萌大着胆子又凑上前了一步:“静静,我能跟你说几句话么?”
陶萌的意思是要不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咖啡厅或者什么
“不用了。那是你们豪门高雅人交际的地方。我们谈话,从来都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摄像头。
林家大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进去批个单间?”
方静竹并不习惯这样咄咄逼人,每个字甩在陶萌身上,又未尝不像一把刀片似的往自己心里割?
“静静你别这样”陶萌红了眼圈,“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那天的事。”
“还有什么好说清楚的?”方静竹嗤笑一声,“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喜欢榴莲的。又总觉得要是这个榴莲能有点芒果味就好了。
陶萌,我觉得你和林谦都没错。你俩要真是两情相悦,我放着鞭炮祝福你。
可你们既然做了,就要敢认。我他妈的还能一枪崩了你们?整这么一出,搞到最后好像我才是横在中间的大恶人。
谢谢,这个锅我不背。”
“静静!”陶萌一把扣住方静竹的手腕,纤细的小斤两竟也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方静竹厌恶地一甩手,本想将她推开的。
终是没忍得下心。
“林谦病了,你去看看他好不好他从那天回来就一直发烧,医生说是伤口引起的感染。这几天都在医院吊盐水,糊里糊涂的,人瘦了一大圈。
你要是不去看他,我怕他会死的。静静其实都是我不好,那天他过生日,你因为执行任务放了他鸽子。
他心情不好又淋了雨,我陪他喝了好多酒。我承认我是有小心思的。可他至始至终,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静静,无论是林谦还是我,都很后悔的
这个孩子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你知道的。”
“如果要我去看望林谦,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方静竹低吟了一声,说。
“嗯,只要你去看看他,我什么都答应!”
“孩子别打了,生下吧。”方静竹别过脸,好不容易才把泪水摒在眼眶里,“既然你那么爱他。他也未必真的发自内心地拒绝你。
感情的事,两个人怎么都是一辈子,没有谁是离不开谁,谁是必须跟谁在一起的。咱仨一人退一步,不就天下太平了么?你去医院建卡,我就去看林谦。”
转过身,方静竹悄然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她只能做这样的选择,也只有这样才能绝了自己最后的退路。她怕她有天会不争气,会在林谦死缠烂打的恳求下,一时心软回过头。
可是脏了的感情,掉在地上被脚踩过。
再捡起来咽下去,以后的岁月里谁来为这些恶心买单呢?
从心里往下扯一个人的时候,连皮带肉的,她怎么会不痛?
只有陶萌生下孩子,一切已成定局。方静竹才能是那个坚定转身的方静竹吧。
“静静!”陶萌扑上来,抱着方静竹的肩背纵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你还能不能原谅我,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么?”
“能,不能。”
方静竹回答了两句话,分别对应了陶萌的两个问题。
“静静”
“放心,我临走前,会去看林谦的。”
“走?”
“嗯,我会离开b城一段时间。我出来好几年了,想趁着这个假期,回家乡去看看舅妈。”
004 将他带上路()
从林谦的病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方静竹如释重负。
因为当她看到男人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随便一推就能断气的惨样时,心里貌似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疼。
虽然林谦流泪的时候,她陪着忍不住决堤。
虽然林谦求她别走的时候,她恨不能把所有过往的片段裁出来还给她。
一开口,满满都是事先排练好的决然。
可是话到唇边,却变成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体贴和温暖。
“林谦,还疼么?”
原来装圣母,扮绿茶的戏码,她也不是不会。
只不过那些懂事的嘴脸过后,将是再也回不到嚣张和真实的疏离。
方静竹觉得,那一玻璃瓶子扔上去的瞬间,自己早就已经不恨了。
“静静”高烧中的林谦,声音嘶哑而难听。叫她的名字,叫得就像在打绝望的110。
“林谦,跟陶萌在一起吧。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堕胎会很伤。”
“静静,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们。”方静竹认为自己是在发自内心地忏悔:
“我认为自己是爱你的,却屡屡忽略你也需要的温暖。一直以来,都很强势地以自己为中心。
我自认为是陶萌最好的朋友,连她喜欢你都没能看出来。换位思考,我觉得这些年,她心里肯定也是挺痛的。”
在意外发生时,人们总习惯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把责任都推给他人。
可是方静竹觉得,有些时候自我反省才是最有效止损的方式。这样想,心里更宁静,头脑更豁达。
“所以林谦,你已经背叛我了,不如就背叛得堂正一点。这样要死要活的,我瞧不起你”
方静竹转身拎起包就走,林谦的手突然用力钳了上去,完全不像一个高烧脱力的病人呢。
“静静!我们还有可能么你还会回来么?陶萌说你要走了,我不相信,你瞒不过我的,你会不会有危险,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半小时前,方静竹去洗手间里拆开了张大勇交给她的这份sss级任务。
她需要以隐藏的新身份,到x城去寻找一位失联已久的卧底。为了破获2。17特大走私毒品案,专案组派出了从警三十多年,经验丰富的王牌卧底人员。没想到,再牛逼的老猎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代号老头的卧底失联整整一个月,整个专案组行动一度陷入僵局。
最后的线索来源于距离b城一千三百多公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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