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
出神了好一会儿,傅念君才听见芳竹和仪兰都在自己耳边唤她。
两个丫头见到傅念君脸色发白,满脸冷汗,也开始着急,仪兰甚至很迁怒地投给了何丹一个责备的眼神。
傅念君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道:“我没事……”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这样慌张,根本无济于事。
她重新问住了何丹,“他现在在城外,那药和郎中呢?”
何丹愣愣的,“回二娘子的话,张先生也没有细说……要不,属下再去问问?”
傅念君一直拧着眉,神情很紧绷,最后有些无意识地点点头。
何丹只能先退出去。
仪兰也忍不住嘀咕:“这人像个呆木头一样,话也不问问清楚,娘子你放心,淮王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要不,要不,咱们府里的好药材送点过去……”
傅念君神思回笼,握住了仪兰的手道:“不错!”
多亏仪兰提醒,傅念君才想到,张九承得到了这个消息,肯定是第一时间要送药出城去,那么她……
傅念君赶紧吩咐芳竹:“快把何丹再叫进来!”
芳竹忙赶着去拉住何丹。
何丹一头雾水地进门。
傅念君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对他道:
“张先生一定会安排人和药送出城,你现在立刻去见他,就说……”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就说他傍晚出城前也帮我带一个人出去,他如果不让,我就只能让傅家截他的人了。”
何丹领命出去了。
仪兰对傅念君道:“娘子要让谁出城?郭达,还是……”
傅念君却只是说:“现在你去替我寻一身小厮的衣裳来。”
仪兰吃惊:“娘子,你、你要自己……”
傅念君点头,“去把库房里的珍惜药材点一点,拿几样妥当的。”
周毓白不想让宫里知道受伤的消息,那么肯定无法从宫里拿药出来,好在傅家库存丰富,之前傅念君理嫁妆的时候也发现不少她母亲,甚至可以说是外祖母曾留下的宝贵药材。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明明希望永远都可以不要用到它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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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承果然不敢不依她,傅念君在傍晚时分换了小厮的衣裳,偷偷坐牛车由郭达送到了首饰铺门口。
张九承在后堂里守着,看见傅念君脸上倒也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反而朝她呵呵地笑了一下。
“傅二娘子,久闻大名啊。”
傅念君和张九承都是在周毓白的描述中认识对方的,真的面对面,倒还是第一次。
傅念君向张九承行了师礼,诚恳道:
“张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我太任性了,给你添麻烦了。”
张九承摆摆手,“二娘子实在不必要这样说话。你们年轻人,难免的,老朽理解,倒是傅二娘子胆识过人,老朽很佩服。”
他看着傅念君带的救命药材,笑得脸上褶皱更深了。
傅念君现在没有心情和他多交流,她满心都在周毓白身上,生怕他伤势严重。
青布帘微动,转出来一个中年文士,对张九承道:
“老师,车已经准备好了……”
张九承摸了摸胡子,对江埕介绍:
“这位就是咱们未来的主母了。”
江埕忙向傅念君行礼。
傅念君不顾张九承的调侃,朝江埕回礼。
江埕觉得傅念君倒是和传闻中大不一样,和自己想的也不一样。
傅念君冷静地吩咐了自己的下属几句,郭达、仪兰,都一一安排妥当。
仪兰想跟,也被傅念君劝住了。
“你若去了,我不在家的事可能就要穿帮,一切都靠你们支撑了。”
仪兰只得坚强地点点头,一副绝对不负娘子所托的坚定模样。
江埕远远地见郭达一副苦瓜脸,也与张九承道:
“那小子跟在傅二娘子身边,我看倒是很合宜。”
张九承说着:“往后这二娘子与我们郎君就像一个人似的,跟在谁身边不还都是一样。”
江埕也摇头失笑,心想自家郎君那样的性子,竟也会与旁人这样情深意浓,看来这位傅二娘子,确有独特之处。
交代好了,傅念君跟着江埕上了马车,张九承留在城内,只是叮嘱了车夫几句,车架便出发了。
傅念君和江埕坐在车内,江埕不敢离她太近,一路上他看着傅念君神情紧绷,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不由劝道:
“二娘子不用如此紧张,郎君的伤势没有那么重,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傅念君呼了一口气,对江埕道:“多谢江先生宽慰。”
她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江埕也放松了些。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他们今日出城,只能宿在城外,明天等城门开了再重新回城。
江埕问傅念君:“二娘子如此出门,会不会家中有不妥?”
傅念君低下头摇摇脑袋,说道:“不亲眼确认一下他的安危,我不放心。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埕倒是觉得她很坦率。
“不会的,二娘子没有给我们添麻烦。”
傅念君朝他笑了笑。
江埕心中暗自感叹,她与郎君还未成亲,却已经是情深意重了。
马车驶地飞快,车夫驭马声在耳边盘旋,随着马蹄达达,不大的马车很快就消失在渐暗的夜色之中。
第471章 这么个理由()
周毓白的人歇在城外十几里一个傍山的小村庄,租住了一所宅子。
周毓白在这里休息了一夜,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
听到京里来人送药,周毓白也只是浅浅地点点头,吩咐榻边的单昀:
“是江埕来了么?让他进来见我,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话音刚落,槅扇却被推开,裹挟着微微带着湿漉漉寒意的夜风。
单昀下意识将眸光不客气地扫过去,谁敢这样不召而入?
槅扇很快又合上。
郭巡正笑嘻嘻地正站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身后。
单昀仔细瞧了瞧,这小厮怎么这般眼熟,想了一想,不是傅念君又是谁?
周毓白也愣住了,随即拧眉咳嗽了起来。
郭巡还是贼兮兮地笑,说着:“郎君,你的‘药’来了啊。”
一语双关。
周毓白却无暇顾及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专注,傅念君也微微向前挪了挪步子,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瞧着他。
郭巡在自己的意识里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然后朝单昀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没看见这两位眼里容不得别人了,还不快走。
单昀也是尴尬了一下,然后贴着墙挪到了门边,和郭巡一起识相地消失了。
傅念君走到周毓白榻前,半蹲下身子,目光与他平视,终于问出了自己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一句话:
“你受伤了,痛不痛?”
周毓白微笑着摇摇头,他的眸色很淡,唇色却比眸色更淡,整个人苍白地不像话。
傅念君满心酸楚,分别了还不到一个月,他却成了这个样子。
周毓白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淡笑道:“一点都不痛的。”
看到她之后,就更不痛了。
“撒谎。”傅念君的脸靠在他掌心,只觉得他的掌心冰凉凉的,一般失血过多的人都会这么冷,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开始,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急切道:“你伤了哪里?严重不严重,还是让我看看吧……”
周毓白拉住自己的衾被,只握了她冰凉的指尖放到被子里暖和一下,责怪她:
“你为什么不多穿几件衣服,手这样凉,他们的马车里没放火炉是不是?”
她念着他,他却念着她。
傅念君叹了口气,不搭理他的问话,固执道:“七郎,你听话,让我看看伤。”
周毓白还是不想让她担心,说:“一处在肩膀,一处在左下腹,都是剑伤,没事的,都敷了药包扎着,你要我解开?”
傅念君当然不会这么要求他,只是嘀咕:
“你怎么不用个侍女在身边,郭巡他们粗枝大叶的,怎么照料你的伤?”
“我用不惯女子。”
他坦白:
“这倒也不是为了讨好你,天生不大喜欢罢了。”
他对女子的想法一向都很淡,甚至不喜欢异性的亲近,天生如此。
傅念君,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例外。
傅念君握住了他的手,一个一个地看他的手指,秀眉就没有松开过。
“为什么不进城去,是怕人追杀么?进城有御医,有良药,总好过在这里……”
周毓白眉目舒展了些,说着:“我不想进城的理由……因为若让爹爹和阿娘知道了,你我的婚期必然要耽搁。”
傅念君愣住了,他竟然是为了这么个理由!
他疯了不成!
她佯装生气道:“太胡闹了!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婚期就算耽搁就耽搁吧,总归我也不会跑掉,你、你这样……”
她突然不知怎么,眼眶有点红了。
她担心了他好几日,他却这样任性。
“抱歉。”周毓白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额头,“是我让你担心了,但是念君,我真的不想等了,这点伤,我原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不过是流了点血,我还没这么弱。”
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她多想,只安心备嫁准备做淮王妃就是。
哪知道张九承他们这样办事不力,不仅没瞒住,还把人送到了自己跟前来。
她这次还会不会原谅自己呢?
周毓白是有点忐忑的。
傅念君也不敢真的和生病的人置气,起身去替他倒了杯热茶来让他捧在手心里。
“先暖暖手吧,你好好和我说,你是怎样受伤的,现在情况要紧吗?七郎,你不要瞒我,你说过的,只要我问,你都会坦白告诉我。”
周毓白捧着茶杯朝她眨眨眼,似乎是在有意博取她的怜惜。
“你不信我说的?觉得我隐瞒伤势了?”
傅念君瞥开眼睛,才不要被他迷惑,瓮声瓮气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
周毓白故意轻声咳嗽了几声,仿佛很费力的样子,她忙又转回头,过来替他拿走了杯子顺气。
“你看,我若真的伤势严重,一定是不会想着隐瞒,而是取消婚事啊。”周毓白对她道:“我怎么舍得让你一过门就做寡妇呢?”
傅念君去捂他的嘴,“呸”了声道:
“疯了不成,这样的话也要讲!”
他拉下她的手说:“我对你从来都坦白的,念君,我是真的想快点娶你,我身上的伤势没有什么……张九承他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这样害怕?”
傅念君听他这样说,脸上不自觉又飞上了两朵红霞。
“我、我也不是,特别害怕的……”
支支吾吾的,软糯糯的声音让人分神。
周毓白知道,关心则乱,她这一回确实是方寸大乱了。
这都要怪自己。
他凝神仔细打量着她,见她穿着小厮的衣服,乌黑的秀发藏在青布小帽里。
周毓白想也没想,就探手过去把她的帽子扯了去,让她一头秀发披散倾泻下来,灯火照耀下,他瞧着这画面,才觉得这是上天对病人的莫大恩赐。
傅念君侧首拢着头发,嗔怪他:“你做什么……”
他笑道:“好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
傅念君听他这么说,连耳朵根儿也红起来,可她一向是不甘示弱的,便接口道:
“只是有点?我可是……非常想你……”
她说完就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太不害臊了,要去捂他的耳朵,说着:“你没听见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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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点糖,结婚应该快了,我快要被唾沫淹死了哭唧唧~~
第472章 别说()
周毓白觉得她还真是可爱极了,捉住她的两只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傅念君整个人就半趴在他身上了。
她忙急着要起身,惊吓道:
“你的伤!”
“没事。”
周毓白比起她来,可以说是豪不担心。
他的手指又放到了她的脸上,细细摩挲着,眼神只是落到了她的唇上,眸光黯了黯。
这意味十分清楚。
傅念君脸上一红,看在她眼里,刚才周毓白似乎惨白的脸色也总算有了些生气。
“我想……”
他说着。
话音低沉而缠绵。
傅念君立刻拉开他的手,摇摇头。
他失笑,“我还没说完。”
“别说。”
傅念君轻声说着,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道,你的要求,我总是无法拒绝的……”
所以不能让他说。
他身上有伤,什么亲热亲近,都是不行的。
周毓白微微弯了弯唇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用眼神紧紧地锁着她。
傅念君被他看得害羞,忙转身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了一些东西出来,说着:
“这是我家中拿来的一些药,也不知有用没有用,先带来给你们看看。”
随即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说着:
“我是不是耽误你看郎中了?还有江先生也在外头等着的,似乎是有事和你商量的,我去替你叫单护卫进来……”
傅念君见到他安全,心里也算是定下了,心里琢磨着他受着伤,更不能让他分神。
她不敢再耽误他的要事。
周毓白却是微微直起身拉住了她的一片衣角,不许她走,说着:“就让他们等等吧。”
傅念君觉得这样不太好,“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周毓白不以为然道:“往后我们成亲了,他们总要习惯的,你是他们的主母,我们说话让他们等着,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傅念君顿了顿,只道:“我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下。”
她不想他因为和自己说话就耗费太多精力。
“难道你不想听我说说,我出去这些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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