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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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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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百山哪里还有猎艳的心思,恨恨地躺倒睡了。

    之后几日,钱昭跟秦殊烨走得很近,傅百山看在眼里,又是妒又是恨,心道,迟早剐了这对奸夫□□。这会子瞧钱昭又找秦殊烨,天都黑了,两人还一块儿越走越远,不禁恨恨地想,这贱女人在他面前装贞烈,勾引那小子倒是不遗余力。

    钱昭带着秦殊烨一路爬上了后山梯田下的磨坊,才停了下来。

    这磨坊是凿山而建,三面凌空安了木栏杆,中间一个大石碾子。钱昭凭栏而立,夜风扬起她的纱裙,侧脸在月色下动人心魄。

    “我想托你一件事。”她就站在那望着山下,好一会儿才道。

    秦殊烨道:“你说。我一定竭力去做。”

    钱昭从怀中掏出一封手札,转身望着他道:“我想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去京师摄政王府。”

    她话音刚落,还未待秦殊烨反应,便见一个鬼魅的身影从雨檐上方翻了进来,劈手夺过她手上的信札,借着月光一瞧,封皮上只右下写了三个小字“昭谨上”。他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两个下作东西,竟敢密谋给鞑子通风报信,我去拿给柳先生和大伙儿看!”说完转身就要走。

    钱昭向秦殊烨轻喝道:“拦住他!”

    秦殊烨心中起伏,也未及多想,一跃挡在傅百山身前,急道:“师叔,并非如此……”

    傅百山将手中信札扬了扬,冷笑道:“物证就在这,你还想抵赖!”

    钱昭在一旁道:“杀了他,这小人要置我们于死地!”

    傅百山一听先拔了刀,朝秦殊烨直劈了过去。秦殊烨避无可避,抽刀格挡。两人只交手一个回合,便听“嗖”一声似是利器破空,转瞬就是“扑”地入肉,那大约是小箭的东西射穿傅百山的身体,直钉在木柱上。

    傅百山难以置信地看着钱昭,抑不住喉咙腥甜,喷出一口血沫,手中的刀“啷当”落地。钱昭收起袖箭,绕到他身后,抽出短刀抵在他咽喉处使劲一拉,傅百山瞳仁上翻,“砰”地倒地。

    钱昭拔下木柱上的小箭,用棉布密密实实地包好揣到怀里,望向秦殊烨道:“你去后头荒坡挖个坑,把他埋了。”

    秦殊烨傻呆呆地看着她行事,心里翻江倒海,反射性地想要照她说的做,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提不起来,咬了咬牙道:“我不会去帮你送信的。师叔他……”

    钱昭笑了,弯腰拾起还在傅百山手里捏着的信札,交给秦殊烨,道:“你看看里面。”

    秦殊烨狐疑地接过,拆开内信展开一看,发现只有一张白纸,除了封皮正面的那三个字,居然什么都没写。

    钱昭抽回来,掏出火折拎起一角点着了,道:“他就凭这件东西,想让我俩身败名裂。”

    秦殊烨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想借机杀了师叔!”

    “他要是不来,钱昭将快燃到尽头的纸灰扬到空中,道,“莫非你没想过杀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就罢了,留着不过浪费些粮食,可这种毒瘤却不能忍,总有一天会成大祸害。”

    秦殊烨从来看不起傅百山,师父出事之后甚至痛恨他,但却从未想过要置其于死地,如今看他横尸此处,不忍地道:“他毕竟是我师叔。”

    钱昭道:“别婆婆妈妈的,难道你还想留着他往后给咱们添乱?”秦殊烨答不上来。她便温言道,“人是我杀的,以后追究起来,也怪不到你身上。先帮我把尸首处理了,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秦殊烨也没别的主意,便依言拖着傅百山的尸首往后边人迹罕至的荒坡去了,钱昭从墙角拿了两个锄头跟在后边。秦殊烨刨了个深坑,把傅百山推进去埋了,又填土踩实。

    钱昭将土推平,甚至挪了几株荒草盖在上头。做完这些,他们又回到磨坊,将地上血迹收拾干净。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便一块儿往河边清洗。

    钱昭见秦殊烨始终魂不守舍,便道:“没人待见他,不会有人问的,你用不着担心。若以后事发要人抵命,也与你没干系。”

    河滩难走,秦殊烨怕她会摔着,便顺手牵着她,道:“我不担心,殊华若问,我会一力承担。”

    钱昭感觉他手掌温暖,微笑道:“你撒不了谎的,照实说便是。”忽然转而问,“那两个唱曲的,原来可是门中人?”

    秦殊烨回道:“不是,我是进了京才第一次见他们。便是那乐师将王府形制等等说于师父听,否则我们也不认得路,更不知鞑子摄政王长什么样。”

    钱昭“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他们拍干净身上的土,又洗了脸和手,钱昭把小箭也掏出来在水中擦洗干净。

    回程时,秦殊烨问:“这袖箭是哪来的?”

    钱昭答道:“老裘在归化城帮我买来防身的,一直也没用上。”

    他们回到村里,发现堂屋灯火通明,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免忐忑,便一起往那处去,见外边还围了好些人,便随手抓了个值守的问:“出了什么事?”

    那门人见是秦殊烨,便轻声回道:“有客人来了,西军那个姓孙的和姓李的,带着叶家的少爷,说是要借住些日子。”

    秦殊烨和钱昭挤进堂屋,见柳先生正与那三人说着话,末座的叶家少年大约十六七年纪,皱眉鼓着腮帮子,神色倨傲。

    孙可望眼尖,远远望见他们两人,欣然起身走过来打招呼:“秦兄弟,钱姑娘,多日未见,可都好啊。”

    秦殊烨向他拱了拱手,并不答话。

    钱昭欠身致意,却有些不客气地道:“孙将军怎还滞留山西?”他们一行人这幅模样,难道还能扮作一群道士同出山?恐怕之前都是昼伏夜出。

    孙可望不以为意地笑道:“叶三请我把他侄儿带出来,托付给秦掌门,大约要住些时日避避风头。”

    大概就是射阿济格那一箭的小子。钱昭望着那少年皱眉道:“这孩子不如跟了你们去。”叶家将他送出来,定是为了避祸,沾上手那就是麻烦。

    “我不过忠人之事。”孙可望心道,你也没比他大,管人家叫孩子,却只是笑着摊了摊手道,“最后如何,还是请秦掌门定夺吧。”

    秦殊烨插口道:“殊华不在。”

    “秦姑娘不在家么?”李定国不知何时也踱了过来,十分失望地道。

    钱昭回道:“殊华姐出门办些事,大概过两日就回来了。”

    “哦,那我们便等几日。”李定国笑着拍了拍孙可望的肩。

    孙某也无异议,微笑着说:“叨扰。”

    钱昭不管那两人,低头思索着要怎么说服柳先生别留下这叶家小子。

    西军这些人住了下来,白日却是不敢露面。

    钱昭第二天去找柳先生,说明了来意,他沉吟半晌,却碍于叶三的情面,道:“还是等殊华回来商量了再决定。”

    钱昭还想说什么,外头跑进来一个门人,兴奋地大声嚷嚷:“快去瞧热闹!周村的俏寡妇要漂河。”他这么一喊,各屋下完地回来正歇着等晚饭的众人呼啦啦都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往下边河谷跑。

    柳先生道:“看看去。”

    钱昭只得跟他走,路上问道:“什么是漂河?”

    柳先生回道:“跟你们南方沉塘是一个意思。把人绑了装藤筐里,朝河里一丢,漂哪算哪。”

    钱昭打了个寒颤,记起有人说过那湍急的小河下游有个高十几丈的瀑布,忍不住又问:“这不是置人死地么?”

    柳先生叹了口气,道:“就是宗族动用私刑,要杀人。”

    他们说着已到了谷地,沿着河岸站了几层的人,见他俩过来纷纷往旁挤挤,让出个位置来。

    钱昭看对岸也站满了周村的男女老少,有几个拄着拐杖的大约是族老坐在前排设好的椅子上。岸边搭起一个凌空的小木台子,一个长筒形的藤篮里塞着个人,依稀是那日见过的周嫂子。她嘴上绑着布条,呜呜惨叫挣扎着。

    钱昭向身边问道:“她做了什么要淹死她?”

    一人回道:“这小寡妇偷汉子,被人撞见了,所以开了宗祠,要把她漂河。”

    钱昭皱眉道:“这算什么事,她都守寡了,改嫁便是。”

    “这事我知道!”刘大牛挤到她身边,绘声绘色地道,“这小寡妇男人死了四五年了,村长的外甥看上她,想做个相好。小寡妇年轻爱俏,哪里看得上那种塌鼻黄牙的丑汉,一直不肯。她是个厉害人,有一次逼得狠了,便跑去村长家门口破口大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村长一家整个月都没好意思见人。可她又不是能守得住的,勾搭了几个年轻壮实的小伙,这不被人撞破了嘛,村长怎么能放过她。”

    又有一人道:“村长哪是给外甥出头,他自己也盯上俏寡妇那身细皮嫩肉,想来个甥舅同欢……”

    秦殊烨听说得越发不成话,便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污人耳朵。”

    钱昭道:“我记得河道在下边有个拐弯。”

    “是啊。”秦殊烨不知她为何提这个。

    她当即道:“那好,去那把她捞上来。”

    柳先生忙阻止道:“不可冲动胡为!”

    钱昭扫了眼身边众人,问道:“谁愿意干?”

    裘树民跳出来道:“我来。国都亡了,还忙着杀什么淫/妇,真是好笑!”

    钱昭望着他笑道:“老裘,我发现你真是个人才!”

第四十一章() 
“妇人之仁,徒惹麻烦而已。”柳先生叹道。

    钱昭望着裘树民等人往下游河湾而去,道:“先生曾说前明首害是胥吏,我以为还要加上宗族。既然州县官吏不准下乡扰民,便寄望于宗族自治,以所谓礼法教化,其实不过是换由豪强乡绅鱼肉乡里。所以百姓眼中也只有族规乡约而无国法。”

    柳先生却道:“依大明律,无夫奸杖八十。”

    “呵。”钱昭冷笑一声,道,“既私通问死,那杀人何罪,叛国何罪?德行与律法混为一谈,此条刑律自古愚民而已。所谓父子君臣之礼法,自宋以降,越发刻薄,士民不思进取,整日琢磨如何表演孝义贞烈,然嘴上说得愈好听,私下愈不堪!”

    柳先生听她评议礼法纲常,简直大逆不道,皱眉道:“儒家以‘礼’治天下,姑娘不可妄言!”

    钱昭挑眉道,“圣人野合而生,也没人瞧不起他。故而,礼有度则有圣人,礼无度可参见东林。凡不听他们的,便是不合圣人之学,便是祸国殃民,便统统都是阉党。先生也说东林党为三害之一,应知其兴风作浪的手段吧?”

    柳先生被她驳得说不出话来,只觉都是歪理,却愣是寻不到什么错处,一口气憋住差点没喘上来。

    这时,对岸有了动静,四个村民抬起那装人的藤筐走到木台尽头,直接抛进了河里。周寡妇惊恐惨叫着入了水,迅速向下漂去。藤筐浮浮沉沉,声音也断断续续越来越小。

    “唉。”柳先生道,“捞起来也未必能活。”中途被口鼻进水或撞着石块,顷刻毙命。

    钱昭见事了,转身也往下游去,轻轻“哼”了声,道:“若有一日我掌大权,这等装神弄鬼毕不能容!”

    周寡妇被从藤筐里拖出来,已几乎没了气,秦殊烨上前将她翻过来,以膝盖抵其腹部。她吐出几口水,咳嗽着总算活过来了,又躺着缓了缓,便能起身。

    等到钱昭过来的时候,便见她一边踹着藤筐一边破口大骂:“王八羔子,老娘打小被拐来做牛做马二十年,还要这么窝囊死,到了阎王殿都咽不下这口气!姓周的男盗女娼全都不得好死!”

    不得不叹服其强悍,钱昭摇头道:“省省力气吧!不得好死,莫非你不姓周么?”

    那周寡妇见了她,没好气地道:“老娘姓王八也不姓周!”

    裘树民道:“你别跟钱姑娘嚷嚷,要不是她让捞你,俺们才懒得管。”

    周寡妇初时不信,见众人都瞧着她不说话,便觉得八成是真的,于是道:“我小时候娘家大概是姓赵的。”

    钱昭点了点头,道:“周村你是不能回了,我们也只能留你一晚,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赵寡妇道:“你放心,我卖布去过县里,大不了到那谋个营生再做打算。老娘就是卖肉也比回那儿强!”

    钱昭想这人真不用劳旁人费心,一定能活得很好,便赠了她一条二两的银鱼。

    赵寡妇不客气地接了,道:“我以后报答你。”

    钱昭笑道:“若能还钱最好。”

    多铎在炕延坐下,望着礼亲王代善苍老枯槁的脸,不由有些心酸。

    代善挣扎着握住幼弟的手,道:“我是不成了……”

    多铎安慰道:“太医刚瞧过,二哥只是小疾,养养就好了。”

    代善感慨道:“唉,我都六十五了,想来时日无多。”

    多铎想到兄弟十几人,现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过去几十年恩怨交缠,面对眼前垂垂老矣的兄长,却是恨不起来。他拍了拍代善的手背,笑道:“二哥,你身子骨健朗,还能多活十几二十年。今儿我来除了探病,还有一事与你商量。摄政王一直操劳国事,你知道的,他在松锦大战时候落下的毛病,总是头痛晕眩,最近腿疾又犯了,你看,陛见的时候可否免了叩拜?”

    代善心道,就知道你们唯恐我不早点死,想了想勉强答道:“我老病不堪,这么多年都不管事了。还是你们商量吧……”说着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多铎命太监捧痰盂过来,轻拍他的背,道:“您的身份,说一句话抵旁人十句。”

    代善苦思如何应付,过度忧虑致使咳嗽竟停不下来,趴在炕上咳得老泪横流。

    这时,有太监禀道,郑亲王济尔哈朗来探病。

    听说济尔哈朗来了,代善又咳又喘不能言语。多铎拿他没辙,只能退坐于对面的官帽椅上,端起婢女奉上的茶碗,边喝着边看代善的贴身太监扶住他顺气。

    济尔哈朗进来时,见的就是这情景。代善望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郑……郑亲王,请稍……稍坐……”

    多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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