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捐献造血干细胞给你的表妹苏萌萌吗？”主任问她。
“嗯，我愿意。”沈南风点头，
“你今年十五岁，上高一？”
“高二。”
第589章 别对谁都掏心掏肺（）
“你今年十五岁，上高一？”
“高二。”
医生颔首，开门见山道：“你父母和舅舅私下里都有和我说过，对于你是否捐献的事情口径不一。”
沈南风低头抠着手，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您的意思是我没有成年没有表达个人意愿的权利？”
医生摇头：“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表达自我意愿的权利，我们是医生，只管治病救人，其他的家事我们没有权力过问。”
“但是，很多事情如果连尽力尝试一次都没有，那可能会为患者失去一次百分百治愈率的机会。”
祖孙三人回到陆宅，发现陆正骁居然又从医院搬回来了，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眉头紧蹙。
陆淮生先发话：“来来回回，就不觉得麻烦人！也不怕把好腿给折腾坏了！四十多岁的人了——”
“爸，您先上楼休息。”陆正骁打断父亲的话，声音沙哑疲惫，“斯扬，扶你爷爷上楼休息。”
陆司南皱眉看向陆正骁。
陆淮生一句话被他堵着，气呼呼的和陆斯扬上楼了。
陆正骁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有事？”陆司南看向他。
“你先坐。”
陆司南坐下来，拿出手机开始翻看。
陆正骁一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一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想起早上看见顾玥，听见沈南风喊她小舅妈，后来让小赵去查，得知顾玥的女儿得了急性淋巴性白血病，再联想到当时沈南风看见自己时惊恐的目光，前后一串便可知道，小姑娘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一直瞒着陆司南。
陆司南翻了一遍微信QQ，没有沈南风发来的新消息，他兴致索然，单手转着手机，看向陆正骁：“你到底想说什么？”
“城西画廊的事情你知道了，对吧？”
陆司南没反应过来，手机咔哒一下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知道了。”他回答。
“有没有想过隔了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又要回到南江？”
陆司南啧一声，“天大地大，他们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儿。”
陆正骁嘴角罕见的弯了弯，有了笑意。
他转了个话题，“最近没见你出去，那女孩回江城过年了？”
陆司南舔唇，漫不经心回答：“今年没有回去，她表妹生病了，在市医院。”
陆正骁停住往兜里拿打火机的手，“她跟你说了？”
“什么意思？”陆司南拧眉，“我不应该知道？”
这么猜测，陆正骁基本上猜测出来沈南风和苏家人所想。
生意场上沉浮二十余年，他所站的立场或许都和利益有关，但这何尝不是人与人之间最本质最本质的相处模式？
“你应该知道。”陆正骁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和香烟，语气平淡，他视线浓稠，沉沉睇他：“你应该知道全部。”
“什么意思？”
“全部是什么？”
陆司南疑惑不解，“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怎么喜欢卖关子了。”
陆正骁起身，摸着扶手上楼，给儿子留了一个背影。
“看人得仔细，别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傻得给别人数钱。”
陆司南：“······”
第590章 我希望你永远真诚（）
“看人得仔细，别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傻得给别人数钱。”
陆司南：“······”
陆正骁一步一步上楼，合上书房门的那一刹，他想起小赵说的话。
“陆董，血液科主任交代了苏萌萌的病情，急性淋巴性白血病B型高危，需要进行骨髓移植，苏家人除在美国的郑晶之外，全都做了骨髓配型，只有沈南风一个人配型成功，半相合。”
“沈南风愿意捐献，不过她妈妈苏丽态度模棱两可，他们猜测苏萌萌可能有直系兄弟姐妹。”
“······”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
陆司南发现近一周沈南风和他联系愈来愈少，每次他发去一条消息，有时候一天都等不到回复，索性打过去电话，她接了就是三两句话说忙就挂了，更多的时候是没人接。
这样的距离感让他心里很是郁闷，为此单方面生气了半天多没理她，下午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给她发消息卖萌卖可怜。
可是，这天下午，沈南风还是没回他消息，一直没回。
他生气了，拿上外套就往医院冲。
这个时候，沈南风正在做捐献前的全身体检，血液胸透心电图等各种细碎的检查，她没拿手机，捧着一摞检查单和沈天阔楼上楼下的跑。
苏萌萌这两天突然高烧不退，医生说是外部细菌导致肺部大面积感染，情况不容乐观。
护士采完三管血，递了个棉球给她，“压住，你血管太细了，回去记得用温毛巾敷一敷。”
“好的。”
沈天阔接过棉球给她压住，扶着女孩细瘦伶仃的手腕，他心里有些难受，“囡囡捐完骨髓得好久才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
“可是萌萌可以好起来，这不是最好的回报吗？”沈南风说。
“唉。”沈天阔叹口气，揉了揉她脑袋，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南风明白的，她从小沈天阔就对她要求非常严格，鲜少露出这么温情的举止。
“没事，过了这个坎儿，我们家一定会一直一直好下去的。”
“希望如此。”
父女俩聊着，朝下一个检查项目的地点走去。
沈南风回头看了看，心里说不出的慌乱。
这几天，她一直没怎么和陆司南聊天，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每次看见他的消息，听见他的声音都想告诉他真相——我小舅妈就是你妈妈顾玥，苏萌萌其实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巴拉巴拉一大通，最后还是不能掩盖自己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情，刻意不说。
现在，连陆叔叔都知道了。
她每次和陆司南说话，都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演技蹩脚，心思卑劣，欲盖弥彰。
“爸，我问你你觉得善意的谎言应该被原谅吗？”她问向沈天阔。
沈天阔眉头微微一拧：“要看你善意隐瞒的到底是什么，还要看对方的态度，总之，这是一个多维度的事情。但是在我看来，我希望你永远对人真诚。”
另一端，陆司南循着记忆找到了苏萌萌病房。
他不敢敲门，隔着小窗看过去，傻眼了。
第591章 别他妈喊我这个名字！（）
另一端，陆司南循着记忆找到了苏萌萌病房。
他不敢敲门，隔着小窗看过去，只依稀看见侧影，顷刻间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僵住。
这，这不是——
那侧影察觉到视线，随意回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瞳孔急遽张大，时间静止，一道结界把两人同外界隔开。
陆司南头上像是遭了一记闷棍，耳中血液沸腾，轰隆震响。
怎么可能呢？
这一刹过去，他反应过来，不是冲进病房，而是揉了揉自己眼睛。
他想，这肯定是自己在做梦。
病房里，顾玥眼睛一瞬不眨看着小窗，视线越来越模糊。
上一次看见儿子，还是在初春的城西画廊。
中间空白的十年过去。
狠下心走的时候，他还只到她腰的位置；十年过后，自己需要仰着脖子才能与他对视。
她唇角嗫嚅，脱口而出西泽二字。
“妈妈，你怎么了？”
病床上，苏萌萌发现顾玥异常，奶声奶气喊了一句。
陆司南才发现这病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声音他听得清楚。
他听出来，这声音是苏萌萌的。
所以——
周遭在下陷，他被洪流裹挟，也跟着不断下沉。
耳边想起很多人的很多声音。
沈同学和他说：“我还有一张原谅卡，如果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啊。”
她又说：“也对，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的。”
陆正骁和他说：“你应该知道全部。”
又说：“仔细看人，别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傻笑着帮人数钱。”
陆淮生和他说：“人这一辈子，哪有这么多放不下的，抓住现在，在乎该在乎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陆斯扬和他说：······
头真他妈疼！
陆司南扶着脑袋，觉得头要炸了。
原来大家都知道，所有人都把他当傻子一样，都骗他。
下一瞬，他转身，跌跌撞撞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跑去。
沈南风，别人瞒着我，我都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连你也瞒着我？
陆司南视线模糊，楼梯口的应急灯白灼刺眼，眼底漾起一片水光。
“西泽！”
顾玥心里一空，喊着他名字，追了出来。
“别他妈喊我这个名字！”
沈南风做完最后一项需要空腹检查的项目之后，饿得实在难受，沈天阔索性带着她回病房吃点东西点点肚子。
电梯上行，沈南风打了个哈欠。
“最近看你一直没睡好。”沈天阔看她眼底的浓重的黑眼圈，“是不是心里害怕？”
“不是害怕。”沈南风又应景的打了个哈欠，“这段时间睡觉的时候经常做梦。”
“待会儿让医生给你开个安神口服液试试，当学生压力都大。”
“嗯。”沈南风不动声色点头，整个人倦意十足。
电梯门打开。
候在外面的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正巧和沈南风撞上。
沈南风肩膀狠狠一疼，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她咬牙的同时抬头看去。
“对不起——”
“陆司南！”
沈南风看见熟悉的这张脸，整个人被吓住了，舌头打了个死结：“你，陆——你怎么在这？”
第592章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见一见她（）
沈南风看见熟悉的这张脸，整个人被吓住了，舌头打了个死结：“你，陆——你怎么在这？”
陆司南飞快抹了下眼角，眼尾通红，整个人委屈极了，声音沙哑：“沈南风！”他喊出来：“老子要是不来，你他妈是不是永远都不告诉我了！”
他语气阴森又颓丧，眼神捉摸不透，整个人像是一片阴影笼住沈南风。
沈南风回过神，“你，你听我跟你解释！”
“老子不听！”
说完，电梯门即将合上，陆司南登时伸出手肘拦住。
红外线感应到，电梯门又打开。
陆司南把沈南风往一推。
一个大力，沈南风被搡出去。
幸而旁边有沈天阔拉住她手，沈天阔觉得莫名其妙，眉头拧着看向陆司南：“小伙子你谁啊？怎么这么没有素质！”
“陆司南，你听我解释！”沈南风也不管沈天阔还在这儿，她直接挣开他手，忙得去掰分秒之后就会合上的电梯门，雾蒙蒙的大眼睛盯着陆司南通红的肘关节。
“我不听！你走啊！”陆司南吼着，心里压抑的痛苦委屈和不解全部释放出来，像只困兽，但他还是会心疼女孩的手，不想看到她哭，可是——
“沈南风，其他人瞒我骗我，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不行。”陆司南满目凄然，走近了，把她手轻轻移开，眼睫颤了颤，掉下一滴泪，“你他妈早就知道苏萌萌她妈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怜我？怕我发疯——”
沈天阔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狠狠一怔。
“够了！”沈天阔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把满脸是泪的沈南风一把捞过来。
沈南风整个人僵硬的像块石头，只是机械的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陆司南表情冷漠疏离，喃喃一句：“沈南风······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见一见她······你明明知道的”
角落里，顾玥捂着嘴巴，无声哭泣。
电梯门慢慢合上，两个人一个里一个外，视线交集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最后一条缝，合实。
看不见了。
沈南风喊了一声陆司南，随后整个人脱力，蹲在地上，呜呜哭着。
“囡囡。”沈天阔绷着一张脸扶她，“那男孩谁啊？”
“爸。”沈南风借力站起来，整个人像是满血复活似的，声眼睛里又有了光，“我要去找他，我必须得去找他。”
她嘴角嗫嚅着，冲过去按电梯门。
“南风！”沈天阔语气严肃，扯着她胳膊。
“爸，我要去找他！”
“他到底是谁！”
他是谁？
沈南风抿唇苦笑，对上沈天阔的审视的视线，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小舅妈知道他是谁。”
沈天阔愣怔。
她说完这句话，挣开他手，过去开电梯门。
她必须得去找陆司南！
翡翠园没有！
蓝海新城，陆家别墅没有！
护城河也没有！
沈南风一口气跑了三个地方，都没有找到陆司南，她电话一个又一个打过去，都是关机。
周遭寒冷，只是冬阳抖擞着，日照惨淡，天气阴一阵晴一阵。
沈南风冷得直跺脚，缩在公交站台上，往手心里哈着热气取暖。
第593章 想给她一个未来（）
沈南风冷得直跺脚，缩在公交站台上，往手心里哈着热气取暖。
她走得急，围巾手套都没戴，棉袄也不厚，站在寒风里，整个人都被打透，她瑟缩着脖子，看着还剩最后一小格的电量，整个人焦虑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手机这个时候忽然响了，她拿到面前，一看，又是苏丽给她打的，她唇抿紧，挂了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冷风入肚，她觉得自己从脚底板凉到了天灵盖。
这一次，她真的把自己推到了悬崖上，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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