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他看见那幅装裱起来的画——《稚子》。
他看了一眼，便移过视线，忍着没去看右下角的署名。
“小少爷，可以下来吃晚饭了。”李婶儿在门外喊着，“下来看看，有惊喜。”
陆司南嘴角一扯，应了一声，趿拉着鞋子推开房门出去。
他有时候觉得李婶和张妈这二位要是有朝一日成了朋友，那肯定能返老还童成一对“塑料姐妹花”，说起肥皂剧来方圆十公里无懈可击。
他拿上手机，下楼吃饭。
中途路过陆正骁办公书房，他本想直接拐过去下楼。
蓦地，里面传来一句话，让他脚步顿住。
“城西凌云城要扩建，旁边住户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什么时候处理钉子户的问题也要来找我了？政府红头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违者轻拖！”
“城西画廊，那是个什么东西？”陆正骁捻着烟头，“把它产权人资料递给我！”
说完，他啪的挂掉电话。
门口，陆司南还在站着——
“你丫在那干嘛呢！演石像吗？”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司南心跳一滞，跑到楼梯口看过去。
一楼，陆斯扬正抱着胳膊，云淡风轻看着他，他脚边立着个二十寸的拉杆箱。
“哥，你，你放假了？”陆司南后知后觉道，几步从楼梯上跑下来。
“前几天就放了，怕影响你考试心情，和几个同学去千岛湖度假村住了几天。”
“嘁！”陆司南撞他肩膀，“不想回家直说，不用拿我这苦逼的学生党当挡箭牌！”
陆斯扬送他一个白眼，“定位不错！日天日地的陆少爷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苦逼的学生党了！思想觉悟很高嘛！”
“李婶儿！”陆司南喊了一声，愤愤然看了一眼亲哥，对厨房里的李婶说到：“您先别上菜，我先在给陆斯扬做的那几个菜里加上砒霜！”
陆斯扬：“······行啊，把我毒死了，给你和那姑娘带的礼物你是甭想要了！”
陆司南又是后知后觉：“······哥！”
最后，陆司南捧着两个小机器人蹦跶蹦跶上楼了。
陆斯扬在他身后喊着：“那可是你亲哥蹲在实验室一星期做出来的一对小情侣，你可别整坏了！”
“昂！知道了！知道了！”陆司南脚步慢下来，低头看着盒子里妥帖放置的两个机器人，心里开心的冒泡儿。
这两个冰冷的机器人，跟他和沈南风一样，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想。
他上楼的空当，陆正骁从书房推门出来，父子在楼梯口正好遇上。
第560章 你可算想起我了（）
这两个冰冷的机器人，跟他和沈南风一样，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想。
他上楼的空当，陆正骁从书房推门出来，父子在楼梯口正好遇上。
陆正骁看了一眼他，开口第一句话：“你去了城西画廊？”
陆司南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嗯，去年刚开的时候去了一趟。”
陆正骁还要问，陆司南丢给他一句：“我先回房了。”
随后，几步走远了。
陆正骁看着儿子的背影，心绪复杂。
苏萌萌被安置在VIP病房后又睡了过去，也没有力气蹬被子，安安分分的平躺着，呼吸都很微弱，静的好像一片羽毛，唯有一旁监护仪上连续不断的心跳能证明存在。
偌大一间病房里，静的针落可闻。
苏娟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沈南风留意到小姨眼睛通红一圈。
苏娟抿唇，目光越过沈南风看向张妈：“张妈，天这么冷你先回去休息，今天也累坏了。”
“我不走！”张妈嘴角一压，又要哭要哭的了，“我在这看着小萌萌醒过来。”
“这不需要这么多人，你明天早上煮好饭我让司机带你过来，好不好？”
张妈还是摇头。
“囡囡，不然你——”
“小姨，我留在这儿。”
不等苏娟把话说完，沈南风脱口而出，“期末考也结束了，我在家也没事做，我在这里可以帮忙照顾。”
苏娟无奈。
沈南风敛眉，过去扶住哭得快晕过去的张妈，帮着小姨劝她：“张妈，这样，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煮好饺子带过来看萌萌，她最喜欢吃的就是你煮的肉馅儿饺子了，对吧？”
说到这儿，沈南风情绪差点崩盘，她攥着手心，接着说：“你身体不好，别再哭了，现在检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被她这么一劝，张妈抹掉眼泪，“囡囡说得对······我不哭······不哭，萌萌肯定没事，我回去给她煮饺子去。”
最后，张妈跟着司机回去了。
一室寂寥。
沈南风和小姨对视一眼，眼神同时看向病床上躺着的苏萌萌。
沈南风在心底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不能哭，不能哭。
“你小舅舅说赶今晚凌晨的飞机，明天上午才能到。”苏娟先打破沉默，声音微哑。
“那，小舅妈她？”沈南风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呵！这就要看看在她心里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了。”苏娟低声道。
“······”
“囡囡，饿了吗？”苏娟换了个话题，“我去食堂买点饭来。”
“我去吧。”
沈南风走出病房，冰冷的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她如梦初醒，不再去纠结刚刚小姨最后一句话留给她的疑惑。
坐电梯下去到一楼，出了住院部大门，左边就是营养餐厅。
外面雪还在下，刺骨的风迎头打来，沈南风整个人被打透，一个瑟缩，冷到心里。
这个时候，周遭一切都冰冷彻骨。
她想起陆司南。
想着，沈南风蹲在一旁，拿出在羽绒服口袋里捂得发烫的手机，看到置顶的联系人，指尖点下去。
“哟，您可算想起我了，”
第561章 明天堆不了雪人（）
想着，沈南风蹲在一旁，拿出在羽绒服口袋里捂得发烫的手机，看到置顶的联系人，指尖点下去。
陆司南的手机铃声从《Try》换成《Youraisemeup》。
“哟，您可算想起我了！”那头的陆司南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说吧，你又把手机扔哪了？我跟你说陆斯扬——算了，留个惊喜给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陆少爷跟个唐僧似的献宝半天，打电话给她的沈南风异常沉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同学？”陆司南喊了一声，“你在听么？”
电话那头，缩在住院部大楼门口，寒风里的沈南风瑟缩一下，克制了几个月的情绪悉数崩盘。
“陆司南······明天·······堆不了雪人了······”
两分钟后，陆司南随便捞起一把车钥匙，飞奔下楼，进车库，开着车一路飞驰去医院。
他答应过沈南风，在没拿驾照之前，自己不会再开车，但是这次他没听话——不过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他一颗心都高悬着。
前方红绿灯，他本想闯过去，到了跟前看见有几个老人颤颤巍巍过马路，他急刹车停下来，视线木然透过窗子，眼神扫过一周，倏地顿住。
十字路口的路灯亮如白昼，他看得清楚，走在最后的那个老人是城西画廊的——自从去年那画廊开张后，他前前后后遇见这老人不下五次，每次看见他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似曾相识？
萍水相逢？
他说不清楚。
黄灯亮起——
陆司南看见老人在黄灯最后一秒时，才走完斑马线，到了马路另一边。
绿灯亮，周围车子发动。
陆司南被拉回神，心里暗骂一句，车子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陆司南拿着搁在一边的外套，迅速开车门下车，朝住院部奔去。
“诶诶诶——小伙子车不能停在这儿！”
后头，门卫的声音被淹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跑进住院部大楼，陆司南撑着膝盖微微喘气，脑海里蹦出刚刚电话里沈南风压抑着哭声跟他说出的地址。
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下，他直起身，往楼梯间跑。
沈南风给陆司南打了电话过去，哭出来了，整个人不再像刚刚那么紧绷，她买了饭，带回病房。
苏娟刚打完电话，正好是年终，公司年终汇报一堆事儿等着她批，萌萌又突然生病，一个女人再怎么强大，外物加自身的压力足以让她心力交瘁。
“小姨，你先吃点饭吧。”沈南风把打包好的饭菜递过去。
“你先吃。”苏娟对她扯着嘴角，强颜欢笑下，“我再去找找医生，把萌萌的情况问得仔细些。”
说完，苏娟揉着太阳穴推开病房门走出去。
沈南风也吃不下，她看着病床上静静睡着的苏萌萌，心里百感交集，明明前几天她入校前，小姑娘还活蹦乱跳让她给买甜甜圈。
这时，沈南风手机响了，是陆司南的电话。
她走到一边，按下接听键。
“我在楼梯口。”那头少年声音低哑微喘。
第562章 宝贝儿，别哭了（）
她走到一边，按下接听键。
“我在楼梯口。”那头少年声音低哑微喘。
“啊？”
“你们在哪间病房？”陆司南声音急促，“我来找你。”他说。
沈南风被陆司南搂在怀里那一刻，整个人还是蒙的。
他身上寒气十足，全身冰凉，只有扫在她头顶的呼吸温热。
直到那种熟悉的皂角清香密密一层包裹住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陆司南，她心里防线瞬间轰然倒塌，泪水决堤。
陆司南顺着她后背，听见女孩抽搭的声音，错开一点距离，捧着她脸，额头相抵，呢喃道：“一切都会好的。”
沈南风傻傻的点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司南伸出大拇指揩去她眼尾挂着的两滴泪，“萌萌醒了吗？”
沈南风摇头：“没有······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现在太晚了，你赶紧回去——”
“我承认错误。”陆司南垂眸看她，“刚太着急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
沈南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
“以后不会了。”少年马上补充道，“你吃饭了么？”
女孩摇头，低头看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陆司南······医生说萌萌很有可能是得了急性白血病······要是真的那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小。”
陆司南在室内站了一会儿，手心开始发热，他捉着女孩冰凉的手，温声安慰：“你和我讲过的，凡事都要往乐观的角度去想，任何事情都会有转机，对吧？”
沈南风又是摇头，紧紧攥着他手，“我早该发现的，她最近食欲很不好，而且老是喊腿疼，我们都以为是生长痛，而且刚刚我看见她胳膊上居然有一小块一小块的出血点，我为什么早没有发现？都怪我！”
“都怪我的！”沈南风细瘦的肩膀一下一下颤着，胡乱伸手抹着眼泪，“我要是早发现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我也不敢在小姨面前哭，可是我忍不住······”
沈南风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细瘦可怜，哭得上不来气，整个人颓然往地上倒——
“这不怪你，不怪你的！”陆司南眼疾手快把她胳膊架起来，往自己怀里带，此时，他怀里已是滚烫，他亲了下女孩耳垂，“不怪你，宝贝儿，别哭了——”他压低了声音柔声安慰。
沈南风心里自责夹着伤心，揪着少年衣角，埋在他怀里哭得一打不可收拾。
陆司南手足无措的哄着，说着一切好话，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说起来，沈南风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一年半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
人往往都是这样，在极致快乐和极致伤心时候唯一的表达方式只有泪水。
陆司南一声喟叹，替沈南风擦去眼角的泪，低声诱哄：“宝贝儿，别哭了，好吗？”
沈南风窝在他怀里哭了五六分钟，她哭得伤心，但是心里还有一根玄——这条路是苏娟回病房的必经之路；苏萌萌还在病房里，她需要回去照看。
第563章 梦见司南哥哥（）
沈南风窝在他怀里哭了五六分钟，她哭得伤心，但是心里还有一根玄——这条路是苏娟回病房的必经之路；苏萌萌还在病房里，她需要回去照看。
就这样，沈南风逼着自己慢慢平复下来，从陆司南怀里退出来。
“我好了。”她呼吸一抽一抽的，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现在太晚了，你先回去，到家之后给我发个短信——”
陆司南无奈：“你别憋着自己。”他接着说：“你现在这种状态，真的‘好了’？”
······
这不是陆氏私立医院，陆司南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订一间”自家病房，寸步不离照顾沈南风。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又给沈南风发过去几条消息，搓了搓被寒风冻得没有知觉的手，从住院部出来。
刚到门口，身后一个脚步追过来。
这脚步熟悉——
陆司南猛地一回头，看见沈南风拿着个围巾朝他跑来。
他手掌攥在一起又松开，又攥在一起松开，如此往复。
沈南风跑近了，把一条黑白格子围巾往他脖子上一套，说话的声音瓮瓮的：“这是张妈刚刚走前留下的围巾，她今天送萌萌来医院，时间紧迫顺手拿我的围巾给她围的，天太冷了，戴着吧。”
戴围巾的时候，女孩冰冷的手指时不时碰到他脖颈上的皮肤。
寒风里，沈南风脸上的泪水被风干，一张脸又干又疼，就像带了个面具。
陆司南心疼，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你——”
“好了，快回去吧，路上慢点。”沈南风打断他，“我现在真的好了，你不是说过，我这样的哭包没有哭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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