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锁在了立柜之中。而狼群素来怕火光,定然不会为了给独眼狼王报仇而袭击营地。
因为生还的幼狼不见了踪影,这才让狼群不惜冒着火光前来袭击!帝后险些被袭,因为卫珩杀了狼王,这样一番罪名,足以让卫珩永世不得翻身。倘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卫珩救了太后,只怕现下早就说不清楚了。而卫珩被咬伤了膝盖,更给温一枫提供了便利,就算卫珩没有被皇帝处罚,但只要他再也站不起来,温一枫便兵不血刃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这样阴毒的人,焉能再留!
秦婉如此想着,正要去向皇帝和秦桓说明原委,秦桓身边的内侍总管忽的过来,笑道:“和宁郡主,太子殿下请郡主过去呢,说是有位高人来治卫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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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的白胡子老者,秦婉总是觉得有些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老人面容清癯,胡子雪白,随着动作微微拂起,很有些仙风道骨。秦婉进门的时候,他正拆了卫珩膝上的绷带,细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听了有人进来,只转头看了一眼,行了一礼:“和宁郡主长高了不少。”
着实想不起他是谁,但对方又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谁,秦婉还是欠了欠身以示尊敬。双方见了礼,老者继续去看卫珩的伤口,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抚着胡子。到底更为挂心卫珩,秦婉将告发温一枫的事按捺住,问道:“这位老先生是”
“婉儿不记得了?”秦桓笑道,“你小时候但凡要吃药,总是磨着严先生给你制成糖药片,都忘记了?”
儿时稀薄的记忆涌了上来,秦婉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秦婉小时候虽然乖巧,但因为太后偏疼,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有时候和四公主打了架,出了一场透汗,没几个时辰就发起高烧来,这种时候总是时为太医院正的严先生为她诊治。偏偏她年岁小,也不懂事,有时候揪着严先生的胡子不放,非要严先生给她制糖片。
严先生那时在京中声名赫赫,素来有“点头华佗”之称,他若是不点头,阎王也别想收人去。后来在六岁的时候,严先生辞官归隐,秦婉委屈的跟皇帝和秦桓连哭数场,非要严先生回来。
自打严先生辞官之后,再不问官场之事,秦桓竟然能将他请来为卫珩诊治。
“多谢哥哥了。”秦婉十分感激,打定主意待卫珩脱了险境,便要将一切告诉秦桓,求皇伯父为卫珩做主。经历了前世之后,秦婉很明白权力的重要性。前世的她就是不知道利用自己身份所带来的优势,这被逼得退无可退。
“婉儿可不要谢我,待回京了,去谢谢郑太傅吧。”秦桓含笑道,秦婉微微一怔,严先生转头看了一眼兄妹俩,笑道:“要不是那老匹夫从今日早上就坐在我屋里不走了,非要我出马救他的宝贝小徒弟,我可不来这里。这样关切,也着实不怕一枫和柳小子吃醋。”
郑太傅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偏偏又犟,当年在朝为官,和严先生来往十分密切,是以能请动严先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秦婉一时对于郑太傅十分感激,忙问道:“那卫公子的伤可还有救?”
严先生沉吟片刻,望着秦婉笑道:“这小子是郡主什么人?”他苍老的眸子十分锐利,秦婉顿时红了脸:“我”
秦桓忙为妹妹打圆场:“婉儿是女孩子,脸皮薄,严先生不要拿婉儿开涮”
这有些欲盖弥彰的举动让严先生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只对卫珩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洪福,可不知怎会有这样多人为你如此。”顿了顿,”你到底能给她什么?“
“因为我也会为他们如此。”卫珩坦然回答,望着秦婉发红的小脸,愈发喜欢,低声道,“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我会一辈子爱她疼她。”
严先生静默不语,只是伸手用力按了按卫珩的伤处:“可有什么感觉?”
“毫无知觉。”昨夜钻心的疼痛让他险些死过去,而到了天际发白之时,随着疼痛渐渐消失的,还有他伤腿的知觉。现下即便是将他的伤腿砍下来,只怕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了。
“这样厉害的毒,不曾蔓延到全身已然是你命大。”严先生板着脸,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难免严肃了起来,又取了银针刺入盛在锦盒中的药膏,银针须臾间就变黑了,严先生脸色愈发难看,“如今的太医这般无用,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来?”
实则也不难想象为何,昨夜太医就说了,卫珩的伤势可能加重。就凭这句话,温一枫才定下这番计策来——试问卫珩的伤势本就可能加重,那么若是加重了,又有几个人会怀疑是因为上了药才导致了伤势加重呢?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医之中,有人被温一枫收买了
秦婉咬紧了牙,如今虽然恨温一枫,但卫珩能好起来才是更要紧的事,低声道:“那严先生能救么?”
“若是我说,救不了呢?”严先生抚着胡子微笑道,“你是不是心里恨死老夫了?”
见他和自己玩笑,秦婉笑道:“自然是不会的。”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再扯一次先生的胡子。”
严先生抚掌笑道:“多大的人了,也能说出这话来?一点儿也不知羞了?”待玩笑完,这才正色看着卫珩,“你倒是造化,幸而这毒对你损伤并不大,否则老夫也救不了。”说罢,取了针囊出来,银针连刺卫珩腿上几处大穴,下针之快,用力之准,生平仅见。
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卫珩自然明白,婉婉小时候是个顽皮性子,且与严先生十分亲厚。想到自己并不曾见过婉婉儿时的模样,卫珩难免生了几分嫉妒的心思,抿着唇望向秦婉,神色略有几分委屈。秦婉和他心心相印,自然是明白的,当即以微笑安抚他。
两人正是清浓,严先生却浑然无视了这件事,摸了一把匕首出来,径自在卫珩伤腿上连割几刀,唬得秦婉忙不迭上前,见卫珩伤口涓涓流血,一时心疼不已,难免多了几分质问:“先生这是做什么?”
“无碍的,我不疼。”这几日事情着实太多,秦婉也难免焦躁了起来,卫珩拉着她的手,柔声哄道。秦婉知道自己失态,低声道:“是我关心则乱,先生莫怪。”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卫珩的伤口,却见严先生新割出来的伤流出的血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一时也是震惊。严先生抚着胡子笑道:“你以为我要害了这小子不成?且不说你如何,就是他那好师父也定不与我善罢甘休。”歇了歇,“这毒厉害得紧,即便今日能够解毒,但还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方可彻底复原。我虽早已不理官场之事,但也知道你的名声。此次殿试,若是文科也就罢了,武科你是万万不能参加,否则一旦残毒入了骨髓,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听罢严先生的话,卫珩顿感失望,但能够这样快就找到救治的法子,已然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但旋即,他就想到今日婉婉取了一些药膏去的事,明白她定然知道自己给人做了手脚。
这世上跟自己不对付到要将自己变成废人才肯罢休的人,除了温一枫,还有谁?
如此想着,卫珩握紧了拳,指节都有些发白。时至今日,他仍然看不懂温一枫,甚至也看不懂他有些事是为了什么。但卫珩很清楚,温一枫从来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从选择秦仪到放弃秦仪,还有刻意向婉婉示好的事,怎么看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举动。
这次更是要让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何等可恶!
也不知是否他太过激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忽的像是麻了一下,旋即便有些微的酥麻传来。几处伤口已然隐隐流出鲜红的血液来,严先生神色一变,立时将刺入大穴的几根银针起出,随着银针的拔出,几处新伤鲜血喷涌,清晰的疼痛传来,卫珩闷哼了一声。严先生又一迭声让人那止血的药膏进来,一时整个帐子里都被搅动了起来。
见卫珩不再有事,秦婉松了口气之余,忙拉了秦桓出门,将自己发现的事告诉了秦桓。
秦桓听罢之后,立时蹙紧了眉:“你说是温一枫?”见秦婉颔首,他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温一枫竟是这样的人?”
朝中众人,谁不称赞温一枫温润如玉?但妹妹绝不是一个随意诽谤别人的人,秦桓眉头皱得生紧,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内侍总管:“你且命人好生盯着温一枫,切不可打草惊蛇。”又转头看向秦婉,“婉儿且随我来,将方才的话,说与父皇听。”
倘若真是如此,以帝后的安危陷害别人,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兄妹俩正要去皇帝的帐中,督太监正进去通报,尚未得到让进的答复,又有人飞奔而来,伏在帐子前道:“陛下,营地里又有人被狼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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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昨夜狼群夜袭的事;营地里可谓是风声鹤唳;狼这个字眼可谓是能不必就别提。秦婉和秦桓齐齐蹙紧了眉;秦婉心中愈发烦躁;想到被温一枫锁在柜子里的那头幼狼;眉心突突直跳。
昨夜虽然将狼群打退;卫珩更带伤杀了狼群中仅剩的一头狼王;但到底有几头逃了出去。不知这些畜生可会记仇更何况温一枫柜子里锁了狼王的幼崽,狼是一种凶性难除的生物,保不齐还能引出一番血腥来。
不知妹妹在想什么;秦桓忙问:“谁给狼咬伤了?”
对方还未回答,督太监打了帘子出来,笑盈盈的说:“三位请;陛下宣三位进去呢。”
昨夜一番变故;皇帝今日精神也有些不济,正坐在桌前闭目养神;闭着眼问道:“方才谁大呼小叫;说是有人被狼咬了?”
前来通禀的那人立时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小的是因为情况紧急;这才造次了些。”
“谁被狼咬了?”皇帝睁眼望着那人;“可有太医去诊治?”
“是温大人”那人慢慢说道;似乎生怕皇帝震怒,“温大人回去之时,不知从哪里蹿了一头狼出来;将大人的左臂咬伤了。”
“又让狼进了营地;御林军如此无用,不如尽数撤了,也好过让臣子看天家的笑话!”皇帝骤然大怒,想到昨夜,狼群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进了营地,还险些让太后丧命其中,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现下竟然又有狼进了营地,还咬伤了自己的宠臣,皇帝自然勃然大怒。吓得御林军首领伏地请罪:“是臣驭下不严。”
众人一时噤若寒蝉,秦婉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刚要在皇帝跟前告发温一枫,后脚温一枫就被狼咬了。他一向阴毒,可不知道是不是苦肉计,要让自己的嫌疑被排除在外。倘若真是如此,她在皇帝跟前告发温一枫,会不会引起温一枫的反扑呢?此人的手段防不胜防,若是一击不中,他虽不敢对自己下手,但卫珩可就惨了。
皇帝瞥了御林军首领一眼,并不说话,将看顾卫珩的太医拨了几个出来去看顾温一枫。料理了这些,皇帝才望向秦婉,笑道:“真是稀奇,婉儿竟然来瞧瞧皇伯父了?可是卫珩好一些了?”
自昨夜卫珩伤势忽然加重以来,秦婉就几乎寸步不离左右,现下竟然来了这里,想必是卫珩好上了一些。皇帝当即也是松了口气,卫珩昨夜为了救太后而负伤,本就是居功至伟,皇帝也着实不忍看着卫夫人唯一的儿子再也站不起来。现在见秦婉肯离了卫珩,知道定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话中揶揄,秦婉笑得乖巧:“皇伯父拿婉儿开心,婉儿不依了。”
早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情愫暗生,皇帝哈哈大笑。纵然卫夫人当年转头嫁给了卫老将军,让皇帝痛失所爱,但这样多年以来,皇帝并未忘记过当年的感觉,是以对于卫珩还是有些偏爱的。虽然温一枫相貌家世人品都实属上乘,婉儿若是嫁与他定然也是很好。
但若是婉儿不喜欢,皇帝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侄女沦为大人们期待下的牺牲品。
两人玩笑了一阵,秦婉这才正色道:“今日婉儿来,其实还有些事儿想向皇伯父说明的,也求皇伯父为卫珩做主。”她一面说一面向皇帝行了个大礼。秦桓也忙说道,“今日郑太傅请了严先生过来为卫珩诊治,现下卫珩已然无恙了。但严先生之意,是卫珩昨夜伤势忽然加重乃是人为,并非冥冥天意。卫珩他是被人下了毒。”
“下了毒?”皇帝立时警觉起来,“有证据么?”如今营地之中,人多手杂,加上帝后、太后还有雍王等一众皇亲都在。若真有人下毒,这可是兹事体大的事,毕竟随行之人几乎都是各家的世家子,动辄牵扯出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到时候可不是能够轻易了事的。
秦桓正要再说,被秦婉拉住手腕,冲他摇了摇头。纵然不明所以,但秦桓还是不说话了。秦婉这才笑道:“是,严先生亲口说了,说是卫珩的药膏之中被人掺了毒。因为敷了药,昨夜半夜,卫珩毒发之下,伤腿才会失了知觉。若非严先生相救,只怕卫珩”她并不说下去,想到若是卫珩再不能行走,心中便一阵苦涩。
皇帝蹙着眉头,半晌不语。明知卫珩救了太后,乃是居功至伟,竟然还敢对其下药,这安的是什么心思?好似太后被卫珩所救,让下药之人十分不满一般,这才要下药报复。更有甚者,如今营地还在修整,一时半会不能启程回京,倘若是任由此人发展下去,今日被害的是卫珩,倘若是害到了太后身上
这怀疑的闸门一开,自然就不能轻易的关上了。皇帝神色十分复杂,脑中将众人都给过了一次,低声道:“给卫珩配药的是哪个太医?”
督太监忙含笑上前来:“是方炳华方太医。”又得了皇帝的一个眼神,笑得十分妥帖:“奴才明白了。”
被皇帝盯上的臣子,从来没有一个能有好的。
见皇帝有意追究,秦婉见好就收,不再过多言语,反倒是行了个礼:“多谢皇伯父,如此,婉儿就先下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令秦桓带他下去,两人出了帐子,秦桓才望向了妹妹:“果真不将温一枫的事告发?”
“告发了也没用,皇伯父未必肯信。”秦婉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