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约莫也猜到了什么事,目光不住流连在宋夷光和秦婉身上,似是有些难办,迟疑了一阵子,才说:“罢了,你们二人都要多多和柳家哥儿那样的好孩子接触,别被一些三不着两的小子给带坏了。有些小子看着光鲜,其实根上是烂透了的,瞧瞧他们家姑娘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这话自然是在影射卫珩,秦婉不敢和太后分辩,只能应了。
从宫里回来,秦婉一路上都怏怏不乐的。想到太后如此厌恨卫家,她要和卫珩真正在一起,只怕还任重而道远。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有些发苦。等回到雍王府,连晚膳都不想动。不想首领太监过来,见秦婉没有动晚膳,笑道:“郡主还是好歹吃一些,不然一会子,王爷放心不下,只能亲自来瞧郡主了。”
秦婉草草吃了半碗粳米粥,首领太监又劝了一阵,这才说:“今日太子殿下命人送来了帖子,这月廿七,请郡主到东宫去做客呢。”
东宫()
皇帝亲自罚了四公主的消息在当日就传开了;众位举子酒醒之后;得知皇帝陛下为安抚臣心;将自己的女儿也给罚了;并不因其是皇女而有所偏倚。如此一来;举子们自然精神为之一振;不乏有人写出歌功颂德的华美篇章来;赞扬皇帝实属明君。
而秋闱之后,卫珩在此次乡试大放异彩,齐齐夺了文武举解元;阖京震动。在放榜后的第三日,皇帝亲自下旨上次,以嘉奖卫珩的功名。卫家不被待见的传言已久;饶是卫珩拜师之事并未受到皇帝的打压;但众人也不敢轻易和卫家结交,然而此举一出;观望之人倒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卫家立即热闹了起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俨然有些当年的盛况。
昨儿个夜里;下了第一场雪;天气迅速就冷了下来,秦婉早就命人准备了各处的炭火用度,现下分别派去了。在手炉里加了炭;秦婉换了一件翠羽织锦斗篷;这才坐了马车,往东宫去了。
对于秦桓这个堂哥,秦婉一直是很喜欢的。前世也好,今生也好,秦桓待她一直很好,甚至远胜于同父的弟弟妹妹们。想到前世,秦桓被人陷害,竟落得圈禁至死的下场,秦婉十分心酸。
车轮咕噜噜的转过,将昨儿的积雪压实了。一直到了东宫之前,其中已然迎出来一个身着蟒袍手执廛尾的黄门内侍,他打了个千:“奴才给和宁郡主请安。”又亲自搬了脚踏请秦婉下车,“郡主可来了,太子爷在花园里等候多时了。”
秦婉谢了他,自行往花园之中去。昨儿个一场雪下来,园子里的湖中都结了一层薄冰,阳光映射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来。离得老远,就见湖心小筑之中有两人对坐,虽是看不清是谁,但很明显是一男一女。直到上了小筑,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秦婉鼻尖立时漫出了几分薄汗来,笑道:“太子哥哥,嫂子。”
太子妃和秦桓对坐,笑得十分温婉从容,起身为秦婉脱了斗篷,又命人端了姜汤来给她吃:“冷得鼻尖儿都红了呢。”她说到这里,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挂着几分眼泪花儿,笑得歉意:“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犯困,大抵是天冷了,也不愿意多动弹了。”
“嫂子多多保养才是。”太子妃眼底确实有一层乌青,想必这几日也确实没有睡好。秦婉静默不语,望了一眼秦桓,又望了一眼太子妃,脸儿慢慢的红了。正好下人端了姜汤来,她接过小口啜饮,掩去脸上的尴尬。
接连几日没有睡好秦婉胀红着脸,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前世也是嫁为人妇,卫珩年富力强,她当然也有休息不好的时候。
太子夫妇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妹满脑子想入非非,也都笑得和善。坐了一会子,秦桓起身,说要带秦婉去走走,太子妃也说去料理一下俗事。
“说来,我还不知,今日太子哥哥做东的缘故?”秦婉一直很好奇。秦桓一直待自己很好,若是无事要自己到东宫玩,是会亲自来接的,下帖子这样正经八百,实在不像是无事。
秦桓笑道:“今日原本是请婉儿过来作陪的。我听闻你跟卫珩有几分交情,怕他觉得不适应,这才请婉儿来。”
“卫珩要来?”秦婉诧异万分,声音微微拔高。她前几日才和卫珩见了面,想到他在月夜下的低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心悦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脸儿微微发红,刻意将头埋下去,“哥哥怎的想到要宴请卫珩?”
“倒不是我想到的。”秦桓笑道,“父皇对于此次秋闱十分重视,连温一枫也说,卫珩极为不易,便向我进言,说是可以宴请此次的解元和亚元。我略一寻思,倒也认为委实应该如此。好歹,小四前些日子的混账事,委实太过分了些。”
“温一枫向哥哥建议宴请解元和亚元的?”秦婉眯起了眼,想到温一枫那阴毒的性子,心中止不住的担忧起来。温一枫和秦仪之间必然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温一枫这几次的行事让秦婉很是不解。
他和秦仪私交甚密,说是秦仪的狗头军师也不为过。但四公主在太后跟前状告自己,结果反将秦仪牵连进去;还有这次,纵然四公主将此事算在自己和宋夷光头上,但也改变不了是温一枫主使的事实。
以温一枫的脑子,真的想不到有些事会让秦仪被动?如今秦仪被牵连,削了月例不说,连王爵都给贬为郡王了。他会如此,说是拜温一枫所赐也是完全可以的。更何况,温一枫何以主动向秦桓示好?
蹙眉想了想,秦婉问道:“那哥哥将此事向皇伯父说了么?”
“自然,父皇认为如此很好,算是我替父皇安抚举子之心。”秦桓见妹妹面露担忧之色,笑起来,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婉儿宽心,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秦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就怕温一枫刻意为之,太子一旦采纳了这个建议,真的决定宴请解元和亚元,纵然他们如今只是过了乡试,但解元和亚元能中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未免给人留下把柄,说太子结党营私,还是先与皇帝说清才好。想到太子说宴请了解元和亚元,知道柳穆清也要来,忙问道:“那夷光来么?”
“来,怎的不来?夷光若不来,你一人岂不无趣?”见她关切自己的小伙伴,秦桓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和柳穆清还有夷光自小感情就好,难免也是想见的。”
想到那日里宋夷光通红的脸,秦婉绷不住,顿时笑出声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则有人来,说是解元和亚元们都已然到了,比起柳穆清和卫珩的年轻,武举的亚元则已然是二十余岁的人了,对方同样是武将世家,名唤付华斌,生得腰圆体阔,一看就是孔武有力。
自卫珩在乡试夺魁之后,皇帝又赏赐了东西,卫家便一直门庭若市,不少往日给过白眼的人都纷纷前来拜会,全然不管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卫珩不胜其扰,正好秦桓下了帖子邀请,卫珩赶紧顺坡下了,出来避一避那群对他趋之若鹜的人。
当他看到秦婉站在太子身边的时候,身子都绷紧了,忙给两人行礼问安。
“三位客气了。”秦桓笑道,“三位都是此次秋闱的佼佼者,来日我大熙的栋梁之才。”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三人引去了湖心小筑,秦婉故意放慢了脚步,只走在卫珩前方一步远的位置,转头对他盈盈一笑,让卫珩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那日柳穆清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两人互诉衷肠之事,见两人如此和睦,心中羡慕至极,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宋夷光。想到那丫头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意,柳穆清就一阵发酸。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可会像婉儿待卫珩一样待自己?
柳穆清心中苦涩,跟着众人进了湖心小筑。秦桓含笑,又瞧了卫珩一眼。卫珩生得面如冠玉,肤色深了一些,反倒是给人一股说不出阳刚之气。秦桓笑道:“卫公子倒是很有令尊当年的风范,孤在年少之时,曾经见过令堂,公子的眼睛和令堂很像。”
秦婉闻言望了卫珩一眼,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婆婆,前世嫁给卫珩的时候,卫夫人已然去世将近二十年了,而卫老将军也撒手人寰多年。她只从卫珩口中听说,公公和婆婆都是很好的人。
若是卫珩的眸子很像卫夫人,那么卫夫人想必也是个很美的女子吧。
“是,卫某的眼睛的确很像先母。”卫珩坦然说道,声音之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哽咽。半晌后,又恢复了正常淡然的模样,目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了秦婉。后者只是笑,秦婉给众人端了茶,吓得付华斌赶紧起身说使不得。
秦婉摇头示意他不要推辞,付华斌只好应了,傻笑着道谢,还未说完呢,忽的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转头对上卫珩的目光,当即就给呛得直咳。
作为早就经受过小师弟眼刀的人,柳穆清只是笑,现下连他都不敢贸贸然接了婉儿奉的茶,这位武举亚元,还要好好儿的经受几次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付华斌呛得太厉害,手上茶杯里面的茶都洒了不少出来,尽数浇在了手上。罪魁祸首淡定的品着茶,一点没理付华斌,目光缓缓落在秦婉身上,那目光里酸溜溜的。秦婉被他看得红了脸,知道这人小孩儿心性又犯了,报以一笑,他略一怔,脸上到底浮出笑意来。
众人并未关注到两人的举动,自有人给付华斌抚背。后者咳得面红耳赤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秦婉抿唇直笑,秦桓看着他也颇为无奈。又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妃和宋夷光来了。
柳穆清一激灵,转头去看向了通往湖心小筑的浮桥。见一人身披枣红色斗篷,又蹦又跳的样子十分灵动,而另一人端庄已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谁是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
秦婉忙去接宋夷光,后者高兴得很,给了她一个熊抱:“阿婉,我好想你呀。”又喜滋滋的挽着她,“我听太子妃说,卫珩今日来了?”她大笑,推着秦婉进了湖心小筑,嘴里嘟囔着:“我一定要把你那天的梦话告诉他”
“你可不许说!”秦婉忙叫道,宋夷光哼哼唧唧的不答应,哪知道才进了小筑,就见柳穆清竟然在里面,吓得低呼一声,踉跄的退了一步,险些将太子妃撞倒:“夷光,怎了?”
她的脸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变红了,紧紧挽着秦婉的手臂,将半张脸儿躲在秦婉身后,只偷偷望了一眼柳穆清,撅着嘴哼哼说:“他怎么在这里?”
“你不还要臊我么?”秦婉笑盈盈的问她,“这回看谁臊谁。”
两人声音极小,众人都没有听清。宋夷光撅着嘴推了秦婉一把:“阿婉,你太坏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秦婉笑着被推开,生怕她跌了,卫珩赶紧伸手托住她的双臂。宋夷光今日表现得太过离奇,是以连秦桓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笑盈盈的望着她:“怎么?难道我们在场的人,谁得罪了你?”
宋夷光哼哼唧唧不说清楚,秦婉笑得厉害,转头对上卫珩的眸子。他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目光温柔旖旎:“你是郡主,往后不许给别的男人端茶,柳穆清也不行。”
他声音很轻,好比梦呓一般,低沉的嗓音和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让秦婉身子都软了,脸儿烫得惊人。她轻轻说:“好,我往后不给人端茶,也不给你端。”
“我来日是要做你夫君的。”见她似是打趣自己,卫珩又将她往自己身边压了压,“怎和他们是一样的?”
秦婉脸儿滚烫,拂开他的手:“自然是不一样的。”又笑着抽身,“你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卫珩心满意足,长臂一展,将她搂在了怀里。
那头宋夷光哼哼唧唧没说明白,众人也都不明所以。柳穆清原想跟她说几句话,谁想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对自己避如蛇蝎,让柳穆清脸色很是难看。众人说了不多时的话,就往花厅去,宋夷光小脸滚烫,也不敢看柳穆清。后者张了几次口,都没能问出来,一直上了岸,他才拦住宋夷光:“夷光,你今日怎么了?是受了委屈,还是我得罪你了?”
木头()
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家教是一等一的好;否则雍王妃当日也不能嫁入天家了。作为柳家的长子嫡孙;柳穆清也是个知礼的好男儿;这种拦住女孩子的事是从来没做过;耳根也起了一层诡异的红晕。
秦婉走在最后;听了柳穆清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因柳穆清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宋夷光小脸更红;她却是看得真真儿的。前世宋夷光远嫁,柳穆清为了给自己出头被孟岚等人陷害致死。如今想来,秦婉都觉得一阵锥心之痛。
好在这辈子;前世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了。孟岚不会再入雍王府;而宋夷光如今也是皇帝亲封的安定郡主两人其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只消得将此事捅破。
尽管宋夷光总是“木头”“木头”的叫;但若是谁真的惹到了柳穆清头上;宋夷光第一个急眼。
她脚步忽的放慢;又转头看了柳穆清和宋夷光一眼;佯作没有看到的继续走。谁想转头就见有人挡在自己跟前;她脚下刹不住;顿时撞了上去,鼻尖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酸楚顿时席卷而上;隐隐泪光浮动。
“弄疼了?”头顶传来卫珩似笑非笑的声音;她抬头委屈的望了他一眼,后者见她眼底泪花,顿时慌了手脚:“婉婉,弄疼了么?是我不好,你别哭,我给你揉揉。”说着,他伸手捏了捏秦婉的鼻尖,秦婉故意皱起眉,他忙放轻了手上力道,柔声哄她:“是我不好,往后我不再这样吓你了。”
他虽然只比秦婉大四岁,但秦婉身材娇小,只及他的胸口。他伏低了身子,一本正经给她揉鼻子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秦婉略带了几分笑容:“不疼了。”卫珩将信将疑,她又笑道:“我们走吧,让他二人自行去撕撸。”
望了那两人一眼,卫珩立时就明白了,见秦婉鼻尖发红的样子,无端生出了心思想要咬她的小鼻子。大手和她十指紧扣,牵着她拐过了假山,他低头,亲了亲秦婉的小脸:“我这几日想你得很,还好你今日来了。”
自打皇帝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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