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膝行几步,轻颤着哀声道:“求少爷可怜可怜奴婢,看在我当年伺候您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吧,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第24章()
晏和侧身避开,低头瞧了她一眼,似乎才认出她是谁:“你不是在父亲房里伺候着吗?”
纸鸢顿了下,又捂着脸哭道:“我原是在您房里伺候的,后来才被派去了秀姨娘房里,我不知怎么惹了姨娘的眼,她,她”她捋起来袖口,露出胳膊上累叠的伤痕,青青紫紫的让人触目惊心,她流着泪道:“我年轻,不知怎么得罪了姨娘,姨娘便让我早起罚跪夜里添灯的,但,但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晏和面色有些倦怠,抬手按了按眉心,重岚极有眼色地给他捧了巾栉过来擦脸,他瞧了她一眼,淡然道:“与我何干?”
重岚眉头一皱,要说男人有些事儿就是不上心,对待旧仆这般冷漠,万一让底下人离心可就不好了。
纸鸢呜咽几声,忽然又扬起脸,秀面挂泪,越发显得动人:“我好歹伺候少爷这么些年,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少爷救救我吧,便是留我在身边当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也好啊。”她说着又砰砰磕了几个头,从怀里抽出件叠好的里衣,颤声道:“这是我熬着几夜不睡给您做的,这些年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少爷,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晏和讥诮地扬了扬唇:“你是说,你在已经有主子的时候还记挂着旁人,也难怪你主子瞧不上你,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重岚松了口气,纸鸢身子也僵了下,她总不好说她是因为暗路伺候过晏三思这才被秀姨娘记恨吧,她结舌道:“我我只在心里惦念着少爷,日常对秀姨娘还是极尽心的。”
晏和似乎懒得答话,只瞧了眼冯嬷嬷便转身进了屋,后者微微一怔,旋即上前几步责道:“纸鸢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你心里头惦记着其他主子,也难怪秀姨娘不待见你,说句难听的,你挨罚也是自找的,跑来哭求少爷做什么?”
纸鸢暗地里咬了咬牙,抽泣道:“是我糊涂,总惦念着少爷,希望少爷能瞧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收下我吧!”
冯嬷嬷冷笑一声:“这可难说了,你当初在秀姨娘那里的时候惦记少爷,谁知道你在少爷这儿会不会又惦记着秀姨娘?”她看着纸鸢正要辩解,又补了句:“况且你是老爷姨娘房里的丫头,硬是要跟了少爷,这让别人怎么想?又让少爷怎么开这个口?!”
纸鸢一下子委顿在地上,满面泪痕却不知所措,冯嬷嬷使了个眼色过去,立刻有几个粗使婆子半拖半拉地把她带了出去。
冯嬷嬷轻蔑地瞧了眼,这才理了理衣裳进屋,看见晏和正在考校重岚功课,微笑道:“少爷,人已经打发了。”
晏和神色略微和缓:“有劳嬷嬷了。”他抬手让人绞了几两银子递给冯嬷嬷。
冯嬷嬷摆摆手拒了,又福身谢过:“少爷当初还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呢,可别这般生分了。不过打发一个妄图攀高枝的丫鬟罢了,算不得什么。”
晏和低头瞧了眼重岚:“这个也有劳嬷嬷了。”
冯嬷嬷笑道:“小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有少爷护着,以后必然能福泽身后。”
晏和嗯了声,让她带着重岚换身轻便的衣裳,然后带着重岚出门,她一边被她拉着走,嘴里一边嘀咕:“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还没吃饭呢。”
晏和慢悠悠地道:“重氏商行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我觉着给你用倒是不错,正好带你瞧瞧去。”他本想着让重氏的主事人来拜见他,但听说那主事的一直未醒,如今管事的倒也机警,当即送了东西过来赔礼。
重岚心头一阵乱跳,不过瞬间就敛去了,扬起脸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晏和没错过她方才激动神情,眼里掠过一丝疑色,随即不动声色地道:“你觉着是什么?”
重岚抖了抖小肩膀,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我猜不着。”
晏和斜了她一眼:“女孩子不要这样。”
重岚立刻缩着脑袋老实了,等走到侧院,她立时就瞧见两只马只乖乖地低头在槽沥里吃草料,听见动静,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同时抬起脑袋斜了眼立在门口的晏和和重岚。
当中一匹个头极高,骨骼强健,毛色黝黑发亮,一看便知是名种,另一只却是只马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瞧着面前的两人。
重岚心疼地倒抽了口气,这匹小白马是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弄来的,本想留着自己学骑马用的,没想到被人送进了晏府,以后她就是回去了也再没机会见了。
那边赶来送马的席雪天忙上前行礼,告罪道:“我们东家还是未醒,拜见不得指挥使,我便自做主选了两匹宝马来向大人赔罪,还望大人万勿见怪。”
晏和漫应了声,随意问道:“你们东家现下如何了?”
席雪天苦笑道:“还是晕迷着,从南到北的名医都请遍了,我上回还请了说是能驱邪的和尚道士,有说东家是中了邪秽,也有说是三魂七魄没了,倒是一个比一个瞎编。”他说完才惊觉自己废话太多,忙告了个罪,慌忙退了。
重岚听的最后一个,心里忍不住动了动,她现在这情形可不就是三魂没了七魄吗?
晏和倒似没察觉她的异状,低头问她道:“可骑过马?”
重岚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娘说马发起脾气来会踢人,因此不让我靠近的。”
晏和带着她走到那小马旁边,指了指道:“这以后就是你的了,先学着骑马吧。”
她当初跟它是平视,现如今却不得不垫着脚看,咋舌道:“这也太高了点”她说完了,又小心瞧了他一眼,小声道:“我今儿个去上学,瞧见大人的兄弟姐妹不少,亲疏有别,先给我怕是不好吧?”
晏和牵了牵唇角:“他们有父母看顾着,少得些好处也死不了,倒是你”他一指马鞍:“先骑上去试试。”
重岚用力扒拉了一下缰绳,想要踩着镫子上去,短腿抬了半天却没踩上,只能屈辱地道:“够不着”
晏和自上而下俯视地嫌弃瞧了她一眼,探手把她抱到马上,一手牵着缰绳:“先慢慢走几圈。”
重岚整个身子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原本素淡的香气铺天盖地地盈入鼻端,一侧头就能听见他的心跳,有条不紊地传进耳朵,就跟他人一样稳稳当当的,让她这个嫩壳老心的红了脸,这辈子还没跟哪个男人贴这么近过。
晏和显然没她想得多,觉出她身子紧绷,以为她是害怕,难得柔声安抚道:“不过是玩玩罢了,这马暂时还跑不起来,不会伤着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颔下的组缨跟着轻颤,拂着她的脸颊有点发痒,顺着望过去,只能瞧见瓷白的颈子和线条优美的下颚,美人温声细语的说话让人心里发痒,她心猿意马不敢让人瞧见,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声。
这时候马场正门忽然急匆匆跑来个侍从,扬声道:“少爷,老夫人有事要请小小姐过去一趟。”
第25章()
重岚本来正脸红,听了这话却禁不住咦了一声,她算不得正经晏家人,也不用每日去跟晏老夫人请安,所以两人见面的次数也甚少,为何特地要叫她过去?
晏和问那来报的人:“何事?”
来报的人呵腰道:“这奴才也不知道啊,只是听了晏老夫人的吩咐,这才急急忙忙地来叫人的,您看这”
晏和把重岚抱下来:“走吧。”
人在屋檐下,重岚十分乖巧地跟着晏和往东边院子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宁氏的哭诉:“前日都是那何家小丫头使得坏,故意挑唆着让茹儿出丑,您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罚了自家孙女。”她抽泣几声,用绢子揩了揩脸:“娘怎么这般狠的心,又加了她一个月的禁足不说,就连她病了也不放出来,我可怜的茹儿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我这当娘的也不活了!”
晏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开口道:“六丫头不过是心绪郁结,身上有些不爽利罢了,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再说了,她近来越发不成样子了,连我身边的嬷嬷也敢伸手,简直没有半分规矩,我恨不能罚的更重些,再加一个月都算是轻了!”
宁氏急道:“可是,可是茹儿现如今也不小了,该领出去相看了,她姐姐也快要及笄,筹备着婚嫁了,做妹妹的被关了这么久,万一传到外面去,姐妹俩以后的名声可怎么办?”她捂着脸哭道:“您知道茹儿是个没心眼的,还不是有人从中挑拨才闹的那般大。”
朝日堂的日子极苦,晏茹在里面吃不好睡不香,每天按点起来学规矩,她想到下人打探来的回报就一阵心疼。
晏老夫人也想到这些日子同辈明里暗里讥讽晏府没规矩,心头更是难受,正好这时候晏和领着重岚进来,她没好气地道:“何家姑娘现在来了,你不是总说我亏待你闺女,你现在好好听听,她那日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宁氏一眼瞧见瑟缩躲在晏和后面的重岚,想到她就是祸头,恨不能扑上去在那粉嫩嫩的脸上扇一巴掌,但想到还在吃苦的自家规矩,忍着气柔声道:“兰兰,你好好说说,那日在灵堂偏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你和那些宾客到底是怎么闹将起来的?”
她只说你和那些宾客,半点不提晏茹干的好事,重岚低着头撇了撇嘴,抬起头却一脸无辜:“我没有闹啊,大家都很好啊。”
晏老太太叫她来是想把话说清,宁氏却是想把责任扣在她头上。
宁氏伸手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你仔细想想再说话,你若是没闹腾,怎么会有宾客说三道四的!”
晏和不动声色地挡开她的手:“大伯娘自己教女无方,何必来威逼一个六岁的孩子呢?”
晏老夫人对着重岚招了招手:“好孩子,你来说说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岚上前几步,把前日的事儿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晏茹的神勇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晏老夫人冷着脸道:“老大媳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宁氏用力捏了捏绢子,捂着脸转向晏和泣声道:“和哥儿,这些年伯娘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纵然有疏漏的地方,你也不该挑唆着孩子们闹腾啊。你六妹妹最是个没心眼的,她要是被挑拨着坏了名声,对你可有好处?”
这话竟是指责晏和教导重岚故意挑唆晏茹,她听得忍不住翻了翻眼睛,这宁氏也太会推诿了,这时候还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晏和淡淡道:“伯娘何必如此,六妹妹又不是我养大的,她人前失礼,与我何干?”
晏老太太用力一拍案几;“够了!”她抬起苍老枯瘦的手指着宁氏:“你简直不知所谓,反倒怪到和哥儿头上去了,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还嫌不够丢人,我就请了那日伺候的仆妇来对质,看看你的好女儿如何在外人面前抖威风的!”
宁氏心知不好,心里一慌,转念间忙放下身段赔礼,又是哭求道:“都是儿媳的不是,是儿媳一时想左了,这才怨到和哥儿头上,可眼看着茹儿她姐姐的及笄礼要到时候了,她若是不能参加,外头指不定怎么传闲话呢。”她说着又砰砰磕头:“茹儿关了这些日子,也该知道错了,至于那些得罪的宾客,媳妇愿意挨家挨户地上门行礼,还望娘饶了茹儿这一回吧,她再不敢犯了。”
她又嘤嘤哭求了一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晏老太太终有些坐不住了,眉头一皱,如今晏三乐势大,宁氏也管着家,她也不能真狠罚了晏茹,但又不想这么便宜了宁氏,正有些无措间,身边立着的魏嬷嬷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借着要休息的由头进了里间,魏嬷嬷在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晏老太太眉头一松,转身又进了正堂。
宁氏有些忐忑地瞧着她,她心里稍稍快意了些,沉声道:“六丫头羞辱的又不是我,你也不必向我道歉。”
宁氏也算是个机灵人,虽有些难堪,但还是转向着重岚道:“都是你六姐姐的不是,回头让她给你赔礼。”
晏老太□□了声:“这是应该的,不光如此,六丫头接下来的这几个月,上午去周先生那里学道理,下午到我这来学规矩,晚上才能回你们院子,不得延误,不然这一年她都别想出门了!”
宁氏张口就想反驳,被身后跟着的媳妇子递了个眼色,只能咬着牙应了声是。
晏和见没了戏看,便拉着重岚转身走人,她暗地里摇了摇头,晏老夫人的性子终究还是太软和了些,只关了几天就觉得不忍心,顾着这个怕着那个,这般性子怎么执掌偌大的一家子?
晏茹到晚上才被放出来,被晏三乐强压着到晏和院里道了歉,重岚到底不是正经晏家人,也没底气跟她死磕,便十分上道的表示算了。
她想到晏茹的脸就不想去上学,死皮赖脸地跟着晏和讨假,没想到晏和竟然同意了,准她在院里歇两日,只是功课不能落下。
虽然她不急着上学,但是有人替她急啊,晏小胖子本来最讨厌上学,但如今却成了来的最早最勤快的一个,他掰着小胖手数日子,等数到第三天,他兰兰妹妹终于来了。
重岚前些日子定做的衣裳首饰终于送到,冯嬷嬷给她选了身酒红撒金褙子,底下配着素白的绣折枝花卉的裙子,又戴了小金钗,挂了镶白玉的金项圈,喜气洋洋又不过分招摇,极是秀气可爱。
她刚进去就瞧见晏茹站在学堂正中,手里拿着拇指大小的玉桃跟另一个女孩说话,另个女孩年岁比她小些,约莫是大房的庶女,讨好笑道:“这样的东西只有姐姐才配有了,我们连见都见不到。”
晏茹越发得意,将那玉桃举高了些,逗狗儿般的晃来晃去:“这不是让你见着了吗,不过只许看不许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重岚见着没长进的也是摇头,进去在原位坐下,晏宁看她看的眼睛发直,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说话:“妹妹真好看,一打扮跟比那画儿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