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程饮涅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径自向前迈开了步子。钟离佑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并直截了当的将折扇塞进了他怀里。
“若是再将此物留在身边,便是对羽仙最大的伤害。可到底我与若水夫妻一场,我又实在狠不下心将其毁坏或者丢弃。
我知道你想扶持梦儿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我可以帮你!但我要与你立下一个‘君子协议’!你必须要答应我好生帮我保管此扇,再也不要让我看见,却也不许损坏它分毫。”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生怕程饮涅会出言拒绝。钟离佑便大步跑到了他跟前,并刻意与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用来思考。
低头望了一眼顾若水的肖像,又回忆起白羽仙,程饮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世上顺利白头到老的夫妻着实不少,真正一心一意过完此生的……又有几对呢?”
不多时,他又轻笑了一声,并温柔的用手指在扇面上点了一下:“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比起那赵飞燕来也丝毫不差。”
犹如没有经过寒冬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春天的温暖一样,从未有过任何恋爱经验的程饮涅还是不懂钟离佑与两女之间的纠缠。
一路上,程饮涅都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被人爱和爱一个人……又各自是怎样的感觉?”
最后一次问过之后,他颇为凄苦的叹了口气:“我这一身病骨怕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了,总不能在这不到一年的时光里……还要去霍霍人家姑娘吧!就是那姑娘肯,我也不能做出这等缺德事来。”
话虽如此,他还是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神色却于顷刻间骤变,浑身激动的抖个不停。
登时便露出了一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表情来:“这、这……怎么可能呢!按照我手心掌纹的纹路来推理,我不仅会有一段短暂的感情,还会与此女诞育一子……”
他愣着两只眼睛痴痴的看向自己的掌心,不时的便要笑上一下:“这么多年我从未替自己算过姻缘,想不到我竟然还有儿子……”
笑着笑着,他突然不笑了,倒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一般,麻木的站在原地:“纵使我有儿子又能如何?我仅剩下不足一年的寿命,我不能让他享受到父爱,不能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
难道,我要让我儿子从小便像他爹一样处处遭人白眼吗?我是过来人,深知没有父亲疼爱的酸楚……与其这样,我又何必留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在世上遭罪。”
说罢此话,程饮涅竟以指为刃狠狠的在掌心划了几道,直至鲜血淋漓,直至在看不出掌心纹路,他才终于肯停下手。
这时,一直走在他前头的钟离佑猛的回过头来,看见程饮涅不断滴血的左手亦是心下一惊:“喂!你干什么呢?”
匆忙跑过来后,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钟离佑麻利的由自己裙摆扯下一块白布裹在了程饮涅的手上:“我走着走着便觉得不对劲,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你竟会背着我自残!这简直就是一个魔咒……佐佐、志南、你……你们仨,不是打算自残,就是已经自残了……”
程饮涅赶忙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了钟离佑的嘴巴:“千万别这么说!我与义薄云天的顾少侠可不一样,与为情所困的阮少侠更是大相径庭!我是出于私心,是为了不让我那苦命的孩儿在这世上受苦。”
拿下程饮涅的手后,钟离佑好气又好笑的盯着他看个没完:“想不到看上去沉稳大方的程公子竟然这么会开玩笑。你尚未成亲,何来子嗣?”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还是随我回烈焰门与你那位丫头聊聊她人生中的大事吧!”
云秋梦挣脱开阮志南的手:“不要忘了我现在可是烈焰门的掌门,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没工夫看你们在这郎情妾意,你受伤我熬药的。”
留不住云秋梦,阮志南只得蒋连戟再三叮嘱她要把药喝光后才放心的离开。
云秋梦走后没多久云秋梦便睡了上去伸手抓住了云秋梦的肩膀,云秋梦转过身伸手向阮志南小腹打去,却在“半路”被阮志南拦住,他紧紧握住云秋梦的手:“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了。”
云秋梦听罢此话确实更加恼怒:“这边说着不会松开我的手,那边就用你的手为别人熬药。”
说罢,云秋梦再次向阮志南打了一掌,却被阮志南轻轻躲过。
转眼间,二人竟然已经拆了三百余招,而且大部分招数阮志南都是只防守不进攻。
好不容易停手后,云秋梦一脸吃惊的望着阮志南:“你的武功……?”
依云秋梦现在的武功能够接住她一百招的人恐怕不是遁世的高手便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但如今,阮志南竟然毫不费力的和她过了三百余招。
看出了云秋梦的疑惑,阮志南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你走了以后我便四处寻你,有一日无意中碰见了四大名剑的师父师无名,机缘巧合之下我便拜他为师学了他毕生的武功和剑术,还有了他几十年的内功。”
那四大名剑的师父云树曾经提过的,他的剑术和内功只怕不会逊于云树。
如今,云秋梦和阮志南身上分别有着云树和师无名的内功与剑术。不得不提的是,云秋梦还额外学习了烈焰门的武功,她虽然轻轻松松便打败了蒋连君,但却并未赢过阮志南。
足见,这师无名并非等闲之辈,也难怪云树会如此敬重他。
阮志南向云秋梦说道:“我说过,我会有能力保护你的。”
云秋梦一脸不快的说道:“怪不得蒋连戟一直跟在你身边,原来是受了我们阮世兄的保护啊!”
说罢,云秋梦一拂衣袖气愤的走开了。
第四二五章 替身()
对于程饮涅提出比武的要求,钟离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连连摆了两下手后才耐心的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曾于云堡主寿宴当日与魔帝交过手,并且以失败告终。我武功尚且及不上你的手下败将,又如何敢与你这样的大人物对峙呢?
再说了,我平素最喜欢舞文弄墨,最不好的便是打打杀杀。我练武从不是为了与人斗勇,只为保护身边至亲至近之人。”
怔怔的看了钟离佑一会儿后,程饮涅不知觉的用折扇在手心敲了两下:“现在,倒是换做我看不懂少庄主了。你之所以答应帮我,不是因为我解了两道谜题,而是因为我刺杀了魔帝?”
望着程饮涅一脸的茫然,钟离佑淡淡的笑道:“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无缘无故的,人的心思又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程公子若是执意要深究其中根源,无异于是在自寻烦恼。
横竖对你也没有坏处,安然接受这一切又有何不可呢?”
抬头凝视了一眼高空中的太阳,程饮涅才若有所指的呢喃道:“复杂的江湖,放不下的执念,看不透的人心……还有那么多的突如其来和意想不到……生而为人,要经历的可真多呀!”
大笑了两声后,钟离佑用手替程饮涅拂去了无意落在肩头的一枚落叶:“其实人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若觉得肩头很重,我替你将重担卸去便是。”
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落叶,程饮涅忽而便用严肃的目光对准了他:“多谢少庄主慷慨相助,你的恩情我必定报答!”
钟离佑先是给了他一个温馨的笑容,继而又用充满关爱的眼神朝着他看去:“我与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证实你昨晚一夜未归罢了!而我的最终目的也只有一个——我很好奇,你一夜未归是如何得知梦儿不在烈焰门的?
她向来是雷厉风行之人,很多事都是即兴所为,应该不会那么准确无误的将第二天的计划告诉你吧?”
“我在与她分别之际曾提醒过,若要找我且等午后。因着害怕她到了停云台找不到我而忧心,我刻意留了书信一封告知她我在墨林峰附近。并曾有意识的提醒过她,我要刺杀魔帝。
为了我的安危着想,她势必会第一时间冲到墨林峰来找我。可咱们并没有在中途与她会面,这就说明她没有见到那封信,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去停云台找我。
自我随她回到烈焰门以后,除了她闭关那半月外,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出现,她几乎每日都会登门问安。”
耐心讲解完毕后,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毫无预兆的呈现在程饮涅的脸上,洋溢着一股满足之情。
“这个档口她会去哪里呢?我觉得她既不会去金刀派找志南,也不会去雪神宫找柳姐姐……”
对于钟离佑所提的问题,程饮涅只有无奈的摊开了双手:“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们应该想不到,云秋梦此刻正在前往潇湘馆的路上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只想外出散散心而已,冥冥中似乎有一种魔力将她牵引至此处。
潇湘馆甚少有女客来访,她才踏进大门便成了所有人目光聚集的焦点,一些嫖客甚至对着她吹起了口哨。
就连一旁嬉笑着老鸨子也在愣了片刻后扭着腰肢朝着她走了过来,却是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这位姑娘,我们这儿可不接女客,您怕是来错地方了吧?”
瞥了浓妆艳抹的老鸨子一眼后,云秋梦自腰间摸出一锭金子抛了过去,神情十分冷漠:“这锭金子可否让你们花魁为我舞上一曲?”
紧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子,老鸨子登时露出谄媚的笑容:“哎呦呦~~原来姑娘是来听曲看舞的呀!早说嘛!莫说是一曲,就是两曲、三曲都够了……您稍等,我这便派人将邝姑娘请下来。”
老鸨子才要开口喊人,云秋梦便甩了一个清凛的眼神过去:“不必请她来此,我上去找她便是!如此良辰美景……我只愿与她一人共享。”
“好!好!好!一切都听姑娘您的!”
嘴上说的都是哄人高兴的话,云秋梦的脚才迈上一节楼梯,那老鸨子便捂着嘴巴偷笑道:“看着蛮水灵的一个姑娘,想不到竟然好这一口……说是只愿与她一人共享,怕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是!”
老鸨以为自己偷摸的自言不语不会入任何人的耳中,下一刻,云秋梦便径自由一名花娘头上拔下了一支玉簪冲着老鸨比划了两圈。只稍稍向前一用力,那根玉簪便径直穿透了老鸨肩膀的衣裳将她钉到了墙上。
在老鸨的认错声与旁人的惊呼声中,云秋梦才旁若无人的直奔邝芷萝房间走去。
“我信守承诺,回来了。”一见到邝芷萝的面,云秋梦便吐出了这句话。
深受感动的邝芷萝一把抱住了她,无声的泪水低落在云秋梦的肩膀上,透过层层衣衫一直融化在她的肌肤上。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那日所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谢谢你,让我相信我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完全抛弃。”
今日的邝芷萝只一身素衣,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恬静淡雅的气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味,云秋梦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要回来,自然不会欺骗于你。”
云秋梦带来的“温暖”霎时间便让邝芷萝破涕为笑,二人手牵着手坐到了茶几旁。似是许久没有与人吐露过心事的缘故吧,邝芷萝滔滔不绝的向她讲述着自己近日来的见闻与曾经的过往。
包括她与程免免、孙振英、绍康等人的所有经历,也全部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姑娘。
咀嚼着邝芷萝递过来的点心,云秋梦一直低着头没有回话,心中却早已有了波涛汹涌之势:“万万想不到,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她……竟然还和免免有着这样的关联。”
缓缓将点心放到原位后,云秋梦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芷萝既然曾与免免有过约定,我自会想方设法帮你脱离苦海。”
闻听此话,邝芷萝的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她是期待着与程免免回到传说中的无眠之城的,可她偏偏又放不下绍康对她的好。
在自己脸上轻拂了一下后,邝芷萝忽而用略带苦涩的口吻说道:“绍康曾和我说过,我全身上下最讨他喜欢的地方……便是这张与一位柳姓姑娘相似的容貌。
便是凭借着这张脸,他才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来潇湘馆寻我。其实,我现在也算是自由身,只要我想走,老鸨绝对不会拦我。”
云秋梦漫不经心却又极尽细致的朝着内室瞥去一眼:“如此说来,你倒也不像锦尘一般过着那身不由已的日子。你之所以到现在还不肯走,怕是舍不得绍康吧!”
轻轻点了个头后,邝芷萝补充道:“纵使他将我当做别人的替身,也总好过我一个人孤单度日。我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去找二公子,可我打听了好久,却谁也没有听说过无眠之城这个地方。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离开这儿以后能去哪儿……我无一技之长,出去以后就是个死!横竖老鸨待我还算照顾,从不强迫我做出卖肉体的事,只需隔三差五的为那些达官贵人、风流才子们跳舞唱曲……便能衣食无忧。”
“你口中的那位二公子,即将抵达长桓。”撂下这句话后,云秋梦便径自掀开珠帘走进了内室之中。
徒留邝芷萝一人默默的流泪,只是她自己也不知是眼泪究竟欣喜还是忧伤。但她很清楚,自己日盼夜盼的人终于回来了。
只是不知他是否还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自己曾多次拒绝随他同回无眠之城的要求。如果说,那个时候是为了履行为绍康跳舞的承诺而必须留下来的话……那么现在,她还是不能走。
纵使绍康多次出入此处,她却依旧没有兑现这一承诺。一是因为绍康出现的时间比约定晚了诸多时日,二则是出于是心作祟。
程免免最后一次离开潇湘馆的时候,邝芷萝便做好了相见无期的准备,绍康无疑成了她最后一根精神支柱。不管自己的容貌与那位柳姓女子如何相像,她始终都只是邝芷萝而已。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为绍康跳完那支舞后,他便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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