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不划算了。
“我只是想”楚溪晴靠在断壁上，轻轻地回道，“让她的女儿在死前能跟她说几句话。”
这样的话，即使失去后会更加悲伤，但至少不会留有遗憾。
“这样做我的确亏本了，但很多事，并不能、也无法用‘价值’来衡量。如果什么事都需要用一杆秤来纠结得与失，那样的活法未免也太枯燥无味了。”
小六似懂非懂。
它是来自未来的最顶尖的人工智能，拥有人类想象不到的智慧，甚至拥有感情模拟程序，是最接近于人的产物，但终究是一团数据，计算本就是它的运行方式，相当于它“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让系统抛弃计算，那和让鱼离开水、让鸟不再飞翔、让人类放弃呼吸一样致命。
临时休息站内。
叶暖苍白着一张脸猛然惊醒，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等候在一边的队友，而是红着眼满脸惊喜的母亲。
她和梁程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中间又隔了相当混乱多事的半年，但她却依旧一眼认出了这个生下自己的女人。
她还是那么漂亮。叶暖心想。
再然后，她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她在南区带队护送受伤的平民去中心区的医院治疗时，被一只卡普斯泥沼蛇袭击了。
其实那条蛇原本要攻击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刚刚被从废墟中救起的普通人。
因为卡普斯蛇的隐身能力，叶暖并没有发现藏在瓦砾堆里的小蛇，但她凭借优秀的感知能力在毒蛇发动攻击时，及时挡在了那个瘫倒在地的平民面前替他挨下了那一口，并在毒素发作前，杀死了那条蛇，解除了危机。
之后，因痛苦而跪趴在地的叶暖隐约感知到那个被她救下的普通人以为她失去了意识或者已经死了，浑身哆嗦着，从她手上取下了那枚珍贵的、装有物资和钱财的储物戒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些分散在其它区域进行救援的队友才找了过来，把已经神智涣散的她送到了救护站。
从被救起到真正昏迷之前，明明还有讲话力气的叶暖都没有把那个跑走的平民的事说给别人听。
老实说，她对那个人的行为并不觉得意外。
虽然身边的人都叫她单纯的蠢货，不止一个人说过她迟早要死在自己无谓的善良上，但，对一个从小就失去父母关爱的孩子来说，又怎么可能真的天真无瑕呢。
叶暖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因为父母的缺失受到同龄人的嘲笑——小孩子不知为恶的恶意是最伤人的。
她这小半生所承受、所见识过的恶，已经比一般人的一辈子都还多的多。
所幸她有一对很好的外公外婆，教会了她何为“善”，才没有因此走偏。
别人有事，她会去帮；别人有难，她会去救；别人害她，她会宽容，会用最快的时间放下忘掉。
她的朋友都说她“圣母”，说她大度过了头，但那是因为已见过无数人世污垢、尝遍人情冷暖的叶暖在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包容。
她可以包容一切——人性的善、人性的恶，因为她知晓一切——知道朋友为了点利益耍的小聪明，知道同僚暗地里的嘲讽，知道那些表面恭维她赞赏她、受她庇护的平民在她走后露出了一副怎样丑恶不屑的嘴脸。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说，甚至不会因此心痛伤神，转眼间仍能够微笑着面对所有人。
她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恶”而动摇自己的“善”。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满头白发的外婆对她所说的那样——
一个人会去做善事，从不是为了名、为了利、为了一句“谢谢”。
这世间作恶者无数，能轻易让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让一个热心肠的人变成一个冷眼旁观者。
多容易被他人煽动啊。
而坏人，亦能因为一时恻隐，随手去帮一个陌生人，得到一句“谢谢，你是个好人”，让人啼笑皆非。
人性是如此纠结而多变。
做恶人不难，做好人也不难，但要不受他人影响，做自己最喜欢的模样，始终如一不留遗憾，才是最难的啊。
所以叶暖遵从了本心，做了一个二十年的好孩子、好同学、好学生、好队长，一个真正的好人。
即使因为自己的“善”而死掉，她也不曾后悔。
因为这是她在知晓一切后，由心而做出的选择。
她终是做了一辈子的自己，做了一辈子不受仇恨和迷惘而扰的好人。
她的灵魂如来时一样纯白。
第189章 一半报酬（）
叶暖最后是笑着离开的。
不过，生理意义上的死亡，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消逝。
很久很久以后，在曾见证这位年轻女孩逝去的人的回忆录里，叶暖毫无疑问，是一个品格高尚、善良无私的英雄。
——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是靠自吹自擂、靠虚伪的奉承和假象捧出来的，而是靠着不竭的勇气、坚韧不拔的意志以及人民发自内心的认同。
她是在这黑暗而绝望的末世里，永不熄灭的、带来希望和温暖的一束光。
…
而作为英雄的母亲，梁程可在叶暖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便晕了过去。
梁程可早就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幸福自私地抛下了女儿，让叶暖在失去了父亲后，又变相地失去了母亲。
所以她也很高兴，在女儿的友人口中，她这位很少见到的女儿并没有受到缺失的母爱、父爱的影响，仍然长成了一个优秀而善良的女孩儿。
甚至在看到她这个失职的母亲时，能毫无芥蒂地笑着喊了她一声“妈妈”，那双如天空般明媚清澈的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怪罪、没有陌生、没有一丁点的负面情绪，仿佛她们是一对从未分开的母女，仿佛她们之间没有隔着十几年的光阴。
在生命的最后，叶暖轻轻地又喊了一声“妈妈”，用着不像是一个少女的眼神望着她。
那是属于长者的温柔和宽厚，甚至可以说是……慈祥。
那瞬间，梁程可仿佛听到了她的女儿写在眼睛里的未竟之言——
“不必为我感到愧疚，也不必自责。你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责任，但我不怪你，我宽恕你。”
“不要为了我的死而悲伤啊，妈妈。”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
然而她却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永远失去了她的珍宝。
梁程可在意识到她永远地失去了什么时，精神崩溃了。
在听到那声惨叫的一瞬间，楚溪晴身边的几个人就立刻冲进了不算大的救护站里，引起了一阵骚乱。
只有楚溪晴动都没动一下，她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摇摇欲坠的扶杆上，欣赏着远处的落日和晚霞。
梁程可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毕竟除了铁石心肠之人外，无论是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在面前都淡定不了的。
但她也知道，梁程可很快就能走出失去爱女的阴影——她那一千五百万积分又不是白花的。
楚溪晴从栏杆上跳下，向朝这里走来的黄团长点了点头，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枚储物戒指。
梁程可给的任务终究是失败了，不过有这份兼职报酬在，也不算白跑一趟。
另外她和前不久的失踪的楚清雨联系上了，那孩子昏迷后漂流到了华南基地东边沿海的一座死城，现在正往华南基地赶去，等晚上楚溪晴他们回到华南基地后就能见到她了。
楚溪晴得知她的情况后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
这大概是楚清雨第一次脱离熟悉的人一个人在外闯荡，身边没有亲人朋友，自己没有独自生活的经验，年龄和外表看起来又很不利，楚溪晴有点担心她会吃亏。
楚清雨身边虽然有实力不弱的契约伙伴，但她们终究不是人类，不通人情世故、不懂人类的明暗规则的异兽有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添很多乱。
更何况清雨的那两个契约伙伴行为处事和小孩子一样，真有事发生时她们肯定会陪着对方一起闹，要是有成熟稳重的金瑶在她也能放心一点。
总之，早点回华南基地接小雨吧。楚溪晴瞟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心里暗想。
只不过叶暖的后事不太好处理。
梁程可半小时后就苏醒过来了，这时候叶暖的遗体已经火化完毕，骨灰被收敛在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
本来叶暖的上司是准备立刻将其下葬的，但被楚溪晴出面阻止了。
得亏叶暖是有大贡献的觉醒者，如果是没什么地位的平民的话，骨灰都是直接扔海里或者混着别人的一起草草地埋在土里的，能被骨灰盒装着下葬到基地设立的陵园里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这个时代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就连一向重视鬼神之事、遵循古老习俗的华国人都舍弃了代代相承的繁琐的殡葬仪式。在残酷的环境下，很少有人能顾得上自己或者亲友的身后事。
楚溪晴阻止的原因很简单，在她看来，叶暖是否要葬在南岛，取决于她唯一在世的亲人梁程可。
即使梁程可再不称职，她也是叶暖的母亲，也只有她有资格来决定。
梁程可醒来后了解了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儿，对楚溪晴道了一声谢。
“就让暖暖……留在这里吧。”梁程可平静地说道。
脸色苍白的她垂着头，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楚溪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这个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再怎么说南岛也是叶暖的故乡，而华中那边不是。
她会出面阻止，除了尊重当事人母亲的意见外，更多的是为了让梁程可赶上叶暖的葬礼。
“烈士陵园在西区，你应该有地图吧？”楚溪晴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下。
梁程可愣了愣，笑了笑：“……有的。”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回华南的船六点出发，别耽搁太多时间。”楚溪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拉开门。
“对了，”梁程可突然出声叫住楚溪晴，“楚小姐，请等一下。”
“嗯？”楚溪晴挑了挑眉，疑惑地转过头。
只见梁程可从包里取出一张卡和一个小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轻轻地解释道：“这里是四千万积分，多的我现在拿不出来，只能用晶核补给您了。”
“虽然没能接回暖暖，但我仍然十分感谢您。”
“不用那么客气。”楚溪晴伸出手，很是干脆地拿走柜子上的东西，“你是雇主，我自然要提供最好的服务。”
梁程可笑了笑，目送着她离开。
只剩一人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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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新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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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溪晴在去码头的路上清点了一下他们这次出来的收获。
梁程可这边，定金加上尾款有六千万，离原本说好的一亿差了整整四千万。
虽说她用一袋六七阶的晶核补了差价，但这些晶核换算成市场价，也就一千多万。
不过梁影后能没有因为任务失败而拒绝支付尾款，甚至以此反咬一口让启明星赔钱，已经算是雇主中的良心了。
在知道叶暖出事后，楚溪晴便对这一亿报酬打水漂有了心理准备。能拿到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至于华南基地的任务报酬，因为五大官方基地的积分暂时不互通，所以黄团长除了给她几枚高阶晶核外，还给了一些价值颇高的通用物资。楚溪晴略略估算了一下，这堆东西的价值应该在两三千万之间。
当然，比起物资，更珍贵的是那些八阶单系晶核甚至是无属性晶核。
在同阶晶核中，晶核的属性越少，其价值就越高，而所有系别都能使用的无属性的晶核甚至能抵得上三枚同阶单属性晶核。
经统计，五阶以下的丧尸中未觉醒或是只觉醒进化能力的丧尸有82。3％，六阶的有75。6％，七阶的有63。2％，而八阶的仅有46％。
而这个数值还会不断下降，直到十阶以后稳定在23％——因为到那个时候，蓝星上已经没有未觉醒的十阶丧尸了。
跟人类不一样，在丧尸之中，进化丧尸反而是少数。
无属性晶核的稀有度可见一斑。
对无属性晶核有需求的大多是特殊系异能者，尤其是那些唯一性异能者——在异物质充足起来之前，他们只能靠无属性晶核来升级。
不过对楚溪晴来说，只能充作货币用的四系以上的多系晶核，才是最有价值的。
当然，她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目前这些八阶晶核的价值已经抵得上梁程可几次的任务报酬了，还是那种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的、比石油还珍贵的稀缺战略物资，无论是给队员用还是换成其它东西都是相当有用的。
再加上那两天丧尸海蛇的晶核和尸体……
尸兽的肉因为含有病毒而无法食用，这点比较可惜——毕竟是海洋霸主的肉，就算大部分能量都集中在了晶核里，这具肉身也是很有食用价值的。
不过她可以把那两具尸体交给洛倾国作研究，那位童颜大佬最近正好在研究高阶丧尸，还向她要了几块高阶晶核过去，所以也算有点价值吧。
回程的路上倒没出现什么幺蛾子，除了偶尔拦路的几个海兽群外，一切都是如此的风平浪静。
而那些中小型海兽群对已经见过真正的海洋王者的救援队众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没几分钟就把它们打跑了，还顺手捞了几条没来得及游走的大鱼上来，让厨师做成了烤鱼当晚餐。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几艘船慢悠悠地驶进了港口。
早已在此等候的楚清雨兴奋地朝船上众人挥手示意，一张小脸神采飞扬的，状态很好，看起来没受什么重伤。
见到小丫头真的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蓝樱和吴杰南这才松了一口气，后怕地拍了拍了楚清雨的头，责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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