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说罢,又是一叹,转身进房。
房内,烛火幽微,昏沉沉的房间窗门紧闭,一步入,便觉得铺天盖地的压抑向他袭来。
“少爷?”
管家轻手轻脚的走近,忽然愣住,而后,一反常态,高声大喊:“来人!!”
…
入冬第二月,便是十月了。
大魏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在民间声望极高,素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孟知安,遇刺身亡!
四处收集老参,还是没有救回他一命,这些日子,孟家,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无数白幡成了孟府最显眼的标志,府内哀鸿遍野,孟夫人一度哭的昏厥。听闻无数百姓自动请愿,知道将军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便自动自发的结伴在将军府外,对已逝的大将军孟知安道一声谢。
谢谢这些年有他保护,他们才能不受敌军侵扰,从今往后,望他能够在天上安好。
最后人越来越多,管家忍着伤心,叫人在外头立了个香炉,来往的百姓,有心的,可以在外面上一炷香。
这时候,死者为大,也不讲什么合不合情理了。
…
将军府乱作一团,消息传到冷宫,已经是几日后了。
十七看到信的一瞬间,登时瘫软在地。昨日里拓跋轩命人送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彼时苏葵正在逗猫。
第1793章 将军,榻上有请(六十二)()
听到忽然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怀里的猫儿尖叫一声,撒丫子跑开了。因受到惊吓,还在她手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苏葵叹气,踱步到十七面前,她正坐在门槛上,哭的伤心。
这一会儿功夫,眼泪鼻涕已然糊了一把。
“怎么了?十七。”
十七一见她来了,哭的更是凄惨,哭声将十六与流萤都招惹过来。流萤瞪着眼睛着急的跑来,身上还穿着围裙,边跑边在裙子上擦手上的水渍,“十七十七,又怎么了,魔怔了不成?好好的哭什么?”
流萤皱眉,十六也是点头,“是啊,怎么了妹妹,你别光哭啊!哎呦喂,急死我了!”
爱妹心切的十六急的团团转。
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十七看,十七抽抽搭搭的举着手里头的信,说出的话满是凄苦,“呜呜呜呜哇——将军、将军他……呜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抽噎,十六脸色一下子变了,抢过信一看,顿时如遭雷击。
半晌,他眼里流下一行清泪,望着苏葵,如失了魂魄似得,道:“夫人,主子他,去了——”
两人的叫法都不一样,苏葵却知道,他在告诉自己。
流萤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跟苏葵几乎形影不离,她自然知道那个所谓的将军,是谁。
“什么?!”
她不敢置信,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们说什么呢?孟将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出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叫、叫什么祸害……”
“祸害遗千年。”苏葵接下,道。
流萤点头,“对!就是这句,十七,你先起来,是不是其中有什么不对?”
闻听此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十七狠狠瞪了流萤一眼,“将军他前些日子遇刺,我倒是希望他是铁打的身子,是管家刻意寻我开心!可是,可能吗?流萤,知道你不喜欢将军,但也不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说罢,起身甩下几人,如一阵风似得,跑远了。
远处,似乎还能听到她那难过的哭声。
十六抹了一把眼泪,看了看妹妹的方向,又瞧了瞧苏葵,哑着嗓子道:“夫人,我们是被主子捡回去的,尤其是十七,对主子感情很深,请您不要介意的无礼。”
苏葵点头,“去看看她吧,我怕她想不开。”
十六也是这么想,点点头,对苏葵道谢后,也匆匆紧追十七去了。
一时间,门口,便只剩下了苏葵和流萤两人。
苏葵弯腰捡起信,无声无息的走回了房间。
流萤傻傻的站在原地,感觉有点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虽明白世事无常的道理,可在她认知里,孟知安那样的战神,即便是死,也不该死的如此平凡。
原来都是真的啊——
莫名觉得脸上有些湿,抬手一摸,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是泪。
…
反观苏葵,脸上始终平静无波,她回到房间,将信来来回回看了一遍,点了蜡烛,亲自看着火舌舔上信纸,飞快将她手里的信吞没。
第1794章 将军,榻上有请(六十三)()
自从得知孟知安的死亡,整个长欢院了,除了苏葵和那只雪白的猫儿没有受到影响外。十六十七与流萤,均郁郁寡欢,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睛哭的肿的不成样子。
这日,一日晚饭后。
苏葵坐在窗前逗猫,十七抿着唇进来,眼底一片阴郁,仿佛从接到信件开始,便一夜之间长大似得。
她径直站在苏葵面前,也不行礼,只是平静的诉说道:“主子,我要去给将军送行,特地来告知你一下。”
闻言,正在逗猫的手顿住,苏葵缓缓抬眸,看向十七。
她的眼里,已经没了对自己的恭敬。苏葵也不在意,挑了挑眉,唇瓣启开,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不行。”淡淡的语气,说出口的两个字,却不容拒绝。
十七讥讽一笑,“我只是跟你说一下,就算你今天不让我去,我也会去,谁也别想拦住我!”
她话说的很重,语气冰冷,咬牙看着苏葵,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眶道:“主子不难过吗?将军去了您心里就丁点不觉得难受?他为您掏心掏肺,何曾对一个女子如此伏低做小过?”
当初还觉得她冒着被发现就要掉脑袋的危险也要去看将军,是心里有将军,十七还在暗暗感动过,甚至发誓,一辈子效忠女子。
可是现在,十七只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笑!
女子怀里,抱的是皇帝送的猫,她脸上平淡,哪里有半点难过?十七认真看着她的眼,发现她的眼睛依旧水光潋滟,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可,那里面,确确实实,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说话啊!!”
见苏葵不语,十七忽然发怒,大声道。
十六在这时候奔进来,就见到这副画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快步飞奔上前拽住十七,低声怒斥,“十七,跪下跟夫人请罪,怎么跟夫人说话的?!”
流萤这会儿也发现了,虽然可惜孟知安,可她还是完全站在苏葵这边的。见主子被一个下人斥责,立马不高兴了,差点就要跟十七动手。
“你干什么十七,难道难过非得表现出来,才叫难过吗?平日里主子待你如何,你且自己说说看!现在跑过来对主子大喊大叫,你是疯了不成?!”
见一个两个都来指责自己,十七怒极反笑,“对,她是待我不错,可将军是将我从奴隶场救下的人!请先生教我武艺,识文断字,所以,我要去送一下他,有何不可?!”
“而且,我为什么要请罪?我何错之有?”她一抬手,指着苏葵,眼眶里眼泪止不住打转儿,“你们看看她,哪里有一点难过的样子,我知道,主子没了,她过不了多久,就会答应皇帝的要求,回去享受荣华富贵!届时,哪里还会记得将军是谁?”
“她若是有苦衷,便说出来啊,这样一声不吭,把我们当什么??我把她当主子对待,甚至听了将军的话,一心保护她,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呢?!”
第1795章 将军,榻上有请(六十四)()
苏葵就那么坐着,甚至听了十七的话也面不改色,只是平静的听她说完,依旧是那句话,“不行。”
她懒得解释更多,说出来,其中关系太复杂,并且,不是什么话,都能对他们说的。
十七当场就恼了。
眼睛红的吓人,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看着几乎不像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了,她牙关紧咬,道:“今夜我便出宫去送将军最后一程,哪怕你要赶我走也在所不惜!谁也别想拦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面冲。
苏葵垂眸,“十六,拦住她,若是拦不住,你也不必来见我了,嗯?”
十六一惊,听出她话里的警告,一激灵,点头,“是,主子!”
说罢,便飞身去拦十七。
那边两兄妹大打出手,流萤皱着眉头,不忍道:“主子,要不,您就让她出去看看吧?十七把孟将军看成亲人,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难过呢,您看……”
话没说完,就被苏葵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打断了,她勾着唇转头,“流萤,若是你想让他们俩去送命,那便尽管为他们求情,你可以告诉十六,就说我说的,别拦了,想死的尽管去!”
丢下这句话,她抱着猫儿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室。
流萤愣住。
送死,这是什么意思?
…
最终,流萤还是没有把苏葵留下的那句话说出去。
十六最后没办法,只能点了十七的睡穴,把她带回房间关着。
两天后,一切尘埃落定,将军府也已经发丧,无数百姓自动自发的为孟知安送行,就好像当初那个骑在战马之上身披铠甲的男人率兵出征,被百姓夹道相送似得。
那副场景,令无数人为之落泪。
十七也是从那日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虽然还住在长欢院,却是再也不肯跟苏葵一起出现。哪怕是见到苏葵,也是立马转头就走。
流萤有心想说些什么,见到十七越发消瘦的小脸,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了。
其实有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也或者说,从未懂过。
…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在十一月初四的这天清晨落下。
飞扬的雪花落下的速度并不快,起初还是如春天柳絮似得下,到晌午时分,已经是扯絮似得鹅毛大雪了。
瑞雪兆丰年,这是一个好兆头。
孟知安的事情看似过得不久,但对于最普通的百姓而言,这件事,也不过是他们人生里一件比较轰动的事罢了。更多的,他们还是关注来年的收成。
…
拓跋轩就是踏着这一地的雪白来的,狐皮斗篷上沾了一层雪花,照旧是一个人来的。来了也不客气,收了伞便脱下斗篷进去。
流萤奉上一杯热茶,悄无声息的退下。
然今天的拓跋轩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苏葵见到的他,眼底酝酿了无数沉闷压抑的阴鸷,仿佛积压着狂风骤雨,就要喷涌而出。
“怎么?”
破天荒的,苏葵见到他没有采取一贯无视的态度,主动开口询问。
第1796章 将军,榻上有请(六十五)()
这让拓跋轩心情缓了缓,揉着眉心道:“孟知安死了,边关之外的蛮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是让他最头痛的一点,孟知安武艺高强,有勇有谋,这是公认的事实。他在或者不在,对于拓跋轩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苏葵闻听此言,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挑唇笑道:“难道堂堂大魏,除了孟知安,竟找不出多余的武将率兵出征了吗?你也不似会坐以待毙的人,只怕心里早有计较吧,既然如此,又为何心烦?”
她清涟涟的声音,好似一汪清水,细润无声的涌入心头。
拓跋轩心头一颤,忽然抬眸,认真的打量面前的女子。从来不知道,眼前女子的心胸,会如此开阔。
自己确实早有打算,孟知安势力越发的大,在民间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假以时日,大魏百姓只怕只知道大魏有一个铁骨铮铮的战神孟将军,而不知,这大魏的天下,是他拓跋轩的了。
就算拓跋轩不死,他也做好打算要压他一压。就是没想到,拓跋轩就这么死了,倒叫他措手不及。
“嗤,”思及此,他摇头失笑,“从前怎从未发现,你心中如此通透?”
对她没有怀疑,只觉得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才不用废心思。之前他也曾怀疑对方是否另有所图,可时间一天天过去,看她在冷宫里自得其乐,反而无话可说了。
渐渐的,对她也就没了怀疑,相反,还升起许多愧疚。
他终究,还是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若是其他人,拓跋轩觉得自己也许一生都不会产生丁点愧疚,偏偏在见到她之后,不受控制的产生了,简直无解。
苏葵将花瓶里插的梅花一瓣一瓣全揪下来,漫不经心的道:“只是随便猜的罢了,人生难得糊涂,我可不愿意得此赞赏,皇上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还请回吧。”
说完,她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拓跋轩苦笑,“你就不能多让我待一会儿?外头如此大的雪,你当真忍心?”
闻言,苏葵抬眸朝窗外望去,果然,扯絮似的鹅毛大雪,絮絮扬扬的从天空飘下,远处白茫茫的一片,阻隔了视角。
她心情好了一些,便也愿意回他一句,“自然忍心,趁这会儿积雪不多,你走的时候刚好。”
原来是这样吗?
拓跋轩挑挑眉,心情忽然就明朗了,他点头笑着起身,“如此,朕就当你是在关心朕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宫人去取便是,冷宫里无人会拦你。”
“哦?”
苏葵笑了,她眸中流光闪烁,捏着花瓣笑靥如花,“若是我出去呢?也不会拦?”
拓跋轩心一跳,脱口而出,“自然。”
甚至期待着,若是女子能再对他说一句,愿意跟他一同离开,便再好不过了。
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半晌,他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披上狐皮斗篷,撑着伞离开。
十七站在院子一角,目送对方踏出院子,冷哼了一声。
第1797章 将军,榻上有请(六十六)()
十六最近一直心惊胆战,生怕妹妹做出什么傻事。是以,每天形影不离的跟着她,随时提防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十七!”听到妹妹竟然敢对着一国之主横眉冷对,他吓得心神俱裂,就怕她冲上去趁拓跋轩不防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