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权宦- 第4部分

　　　　说完之后，这人看了陈小天一眼，带着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陈小天有些纳闷了，这人谁呀，难道是把自己弄进宫的人吗，不对，这人的官服显然不是宫中的，应该是慎刑司的官吏，自己可不认识他啊。

　　　　坐在石床上，李大人认真的看着案子的原来，此时陈小天注意到李大人的手间歇性的抖动着，陈小天想着，这李大人岁数不大，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症。

　　　　手哆嗦有生理性和病理性之分，如果是病理性的哆嗦，便是脑部神经或是血管有异，具体病因还得进一步判断。

　　　　看完了整件案子，李大人一下子抬头看着两名衙役，“这案子清清楚楚，还审什么审，你们是在私自用刑吧，说，谁让你们做的。”

　　　　两名衙役一句话没说，他们收了吴有才的银子，可不敢在李大人面前承认，于是两人都用目光扫着吴有才。

　　　　李大人是新上任的，脾气性格还没摸透，两人也不敢直言。

　　　　吴有才干咳了两声，说道，“李大人，小的敬事房打扫处一班的带班吴有才，这小太监以下犯上殴打我，慎刑司两位差大哥也是为小的抱不平，想给他一点儿教训。这样吧李大人，一会儿我做东，请李大人和两位差大哥喝酒。”

　　　　李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吴带班指使的，敬事房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插手咱们慎刑司的事情了，马上给我滚出慎刑司！”

　　　　李大人看也没看吴有才，语气十分强硬。

　　　　吴有才没料到对方一点儿面子也没给，一句话便要轰他出去，没办法，人家是官儿，自己只是个无品无阶的带班太监，吴有才脸上有些挂不住，“是，李大人，小的告退。”

　　　　弯了弯腰，吴有才退了出去，慎刑司的官吏真不是他可以得罪的，所以一点儿不高兴也没敢表露出来。

　　　　李大人将案子的记录和供词递给一名衙役，重重说道，“慎刑司大牢里的规矩很多，但我既然来了，就得改一改规矩，第一，以后不许滥用私刑，第二，以后不地收受别人的贿赂，如果有人心存侥幸，可以试一试，退下。”

　　　　陈小天怔住了，什么情况，这世道还有好官儿！

　　　　不过仔细一看，将记录本交还给衙役之后，李大人的手不再有哆嗦的症状了，陈小天一边观察一边说道，“李大人，多谢相救，这人情陈小天记下了，不知道李大人在慎刑司负责什么事务。”

　　　　陈小天也想弄清楚这人的身份，毕竟以陈小天现在的身份，要结识这些大人物的机会几乎没有，而这人有病，正好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呵呵，本官是慎刑司员外郎李由简，协助郎中王责福大人管理慎刑司案件侦查和大牢，本官也是刚上任不久，对这大牢里衙役的做派极为不满，早想清理清理，今日正好遇上，借着机会先给他们一些人敲打敲打。陈小天，我看了你的案子，也看到了你在墙上所刻的诗，豪迈，激昂，也许你这样的人不像是太监，也不像是受到一些委屈而干出殴打带班太监的人。”

　　　　李由简的心思很缜密，从墙上的诗中可以看出陈小天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这样的诗一般的人写不出来，没有感悟的人也写不出来。

　　　　这首诗应该不是一个小太监所作，但他可以写出来，说明他对这首诗在一定程度上是有自己理解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憋屈而大打出手呢。

　　　　陈小天坐了下来，看着面容严肃的李由简，说道，“李大人，事情确实是这样，我虽是个小太监，但别人不尊重我，就算那人身份显赫，我也要把心里的气撒出来。像吴有才这样的人，只恨没打死他，这次我如果死了，连个垫背的人也没有，可惜了。”

　　　　陈小天现在确实是这么想的，虽然刚开始此事是他的一个计策，但如果幕后的人真不出现，陈小天这次要是真的完了，吴有才仍然逍遥快活，陈小天当然不服气。

　　　　李由简笑了笑，说道，“陈小天，你有些悲观了，大清国有自己的律例，犯了什么该如何处置，这是有规矩的，依我看，这次你顶多挨些板子，罪不至死的，呵呵。”

　　　　正义的人就是有些死板，为什么很多正义之士斗不过那些奸臣贪官，就是因为他们在规矩当中行事，绕不出去，不能跳出规矩来想事情。

　　　　不是陈小天太悲观，是因为陈小天太了解一些世道的阴暗，虽然他现在的眼界并不高，但外边儿的天空有多大他可以想象到。

　　　　陈小天说道，“李大人，就算我罪不至死，依照刚才吴有才所讲，我恐怕出不去了，他已经和慎刑司一些人达成了协定，就算是挨些板子，但打板子也会出人命的。”

　　　　李由简听了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陈小天，我会马上面见郎中大人，刑罚有度但不能胡乱使用，律例是大清国的根本，是皇上治理天下的一杆秤，不能儿戏。”

　　　　陈小天看着这个正义的官吏，心里还是颇为感动，就算坏人当道，也不能阻止这世间有清廉的好官儿。

　　　　看着李由简说做便做站了起来，陈小天叫住了他，“李大人留慢，不知道李大人是否最近手里拿着东西便会抖动不止，而没有外物，双手自然如常。”

　　　　李由简愣住了，半晌后说道，“对，本官确实最近有这毛病，不过看了些大夫，都束手无策，除了写字之外也没太大影响，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情。”

　　　　陈小天说道，“李大人是好官儿，入宫前我们家乡有人也是这毛病，这病不容易根除，有些麻烦，不过那人后来吃偏方给治好了，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一定打听偏方，把李大人的病给根治。这病影响了写字，有时候字迹也是一个升官的机会，哪位大人不喜欢看到属下的一手好字呢。”

　　　　李由简放大了眼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离开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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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四方势力（）　
李由简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小太监，因为这个小太监的话确实令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没错，一个细节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前程，字迹确实是有很大作用的，李由简之前并没有这么想，不过现在得到了提醒，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不过这个小太监太有心计，他得活着，才可以帮助自己，无疑是与李由简做出一次交换。

　　　　而小太监的话根本没有威胁、利诱的语气，似乎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救他，听上去仿佛自己已经欠下他一个人情。

　　　　李由简过去在翰林院任编修，就是因为对机会的把握上反应总要慢半拍，所以郁郁不得志，在得罪一名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后，被贬到了内务府来。

　　　　要知道各省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员，大多都是翰林院出身，李由简的调动，几乎预示着他的前程已经结束，除非再有新的机遇。

　　　　“这样有城府的人，怎么会冲动之下与带班太监发生冲突，想不明白。”李由简喃喃自道摇了摇头，径直向王责福所在的地方走去。

　　　　陈小天也只是多押一宝在李由简身上，如果真没有幕后的人出现，李由简倒是可以让他的刑罚稍稍公正一些。

　　　　李由简找到王责福的时候，王责福正在看手里一份信函，表情有些意外，见李由简进来了，招呼其坐下。

　　　　还没等李由简开口，王责福先说道，“李大人，敬事房打扫处不是抓来一个小太监吗，原本以为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看来这小太监不简单啊，你来看看，这是尚宫局大尚宫李雪娥写来的一封信，请我对这小太监从轻发落。”

　　　　王责福倒是无所谓，区区一个吴有才，在他心里排不上号，不就收了些银子吗，退还给他便是，吴有才的干爹江悟道虽然得宠，但比起李雪娥，江悟道并不算什么。

　　　　李由简皱了皱眉头接过信来，心里默念之后，震惊非常！

　　　　李由简透着一副疑惑说道，“王大人，这种事情我还是头一次碰上，之前我在翰林院做事，对宫中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敬事房内部的事情，尚宫局一向是不插手的，陈小天可以得到大尚宫李雪娥说情，这个人不简单啊。”

　　　　在李由简的心中，陈小天的份量再次加重，本以为他下半生的前程似乎没戏了，现在看来有了新的机会，也许可以从这陈小天身上下手，从宫中下手。

　　　　不管一名官吏正直与否，升迁总是一个人的梦想，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理想，过去与诸多机会失之交臂，所以一身正气的李由简，不免也会留心这种不多的机会。

　　　　王责福点了点头，被关押的小太监自然是不简单，吴有才敢下手，至少吴有才不知道那小太监的背景，有持而无恐，有持而不骄，低调行事之人方能成大事。

　　　　王责福说道，“看来我得给李雪娥这个面子，板子还得挨，要不我们慎刑司成什么地方了，李大人，安排手下准备行刑，记住，四十大板不变，但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四个字王责福一个一个从嘴里讲出，有了他这四个字，陈小天的屁股想开花都难。

　　　　李由简心里也是十分满意这个结果，不用自己求情便解决此事，不过还得赶在行刑前与陈小天谈谈，虽然事情不是自己办妥的，但通风报信也能赢得好感。

　　　　“禀报王大人，宫中又有信函送来。”一名衙役小跑进来。

　　　　李由简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想知道这信函当中要提及什么，王责福拆开之后大笑起来，其实心中已经惊讶不止了，“好，好，这个叫陈小天的小太监果真是有三头六臂啊，李大人，打扫处首领太监何富成来信，说这是打扫处内部的纠纷，请我把人放回去，由打扫处来处理。”

　　　　王责福看向李由简，示意他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李由简想了想说道，“王大人，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何富成也是站在陈小天身后的，如果人从慎刑司交还到打扫处，说明这只是小事儿，不足以让咱们用典刑介入，何富成是要保陈小天。”

　　　　事情的发展令两人越来越吃惊，很快衙役送来了第三封信，竟然是承乾宫首领太监江悟道写来的，他可是吴有才的干爹啊，也来替陈小天说情。

　　　　这还不止，还有第四封信，永和宫丽妃身边的红人荣心姑姑写来的……

　　　　尚宫局、打扫处、承乾宫、永和宫，四方势力同为一个人说情，要说这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太监根本没人相信。

　　　　王责福之前只是惊讶，此时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还没有对陈小天执行刑罚，这四封信函自然只是表面，幕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如果自己这次出错，还真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李大人，我看这事情已经超出了慎刑司的控制，陈小天是一个炸药，绝不能留在我们这里，马上放人，你亲自去一趟！”

　　　　李由简心里欣喜起来，持着王责福的手谕小跑去了狱中。

　　　　“陈兄弟，恭喜恭喜啊，你随时可以离开了，你可是把我戏弄了一番，明明有这么深的背景，哪里用我出面替你说话，呵呵。”

　　　　李由简亲自为陈小天打开了手链脚链，拿了一身崭新的太监服放在石床上。

　　　　陈小天此刻才长长畅快了口气，妈的，那些人果然坐不住了，反应还真是迟缓，再晚一些，自己可就没命了。

　　　　听李由简对自己的称呼变成了兄弟，陈小天知道帮助自己的一定是个大人物，看来事情就要浮出水面了，是谁把死鬼假太监弄到宫里的，他们想要做什么。

　　　　陈小天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说道，“李大人，我在宫中的一些关系，你都知道了吧。”

　　　　“是的，尚宫局、承乾宫、永和宫都送了信，还有你们打扫处的首领太监何富成，陈兄弟在宫里混得这么好，飞黄腾达那是指日可待啊。小小的带班太监也敢欺侮你，真是没长眼睛，呵呵。”

　　　　李由简的话出乎陈小天的意料，什么情况，怎么有四个势力来帮助自己，而且陈小天一个也想不明白。

　　　　尚宫局是管宫女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承乾宫是贵妃娘娘的住所，江悟道便是首领太监，永和宫里住着什么主子陈小天根本不清楚，就算是何富成，陈小天也无法理解，帮一个小太监也不帮带班太监，何富成这首领太监心里在想什么呀。

　　　　这个范围确实太大了，陈小天无法锁定幕后是谁在控制，没净身也能进宫，显然不可能是多方势力都清楚的事情，所以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要调查是谁安排自己进宫，需要更多的时间。

　　　　陈小天拱手礼道，“李大人，陈小天还是多谢你可以亲自来走这一趟，我说的偏方我会去打听，一有消息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放心，你那毛病一定可以根治。”

　　　　要帮李由简只是陈小天片刻的功夫，不过好刀得用在刀刃上，陈小天现在没必要把与李由简进一步联系的路封死，以后时间很多，那毛病也不会致命。

　　　　吴有才接到通知，宫门处有慎刑司的人找他，去了才知道，王责福将四十两银子如数退还了，吴有才并没起什么疑心，还以为是王责福想明白了，给他干爹江悟道的面子，不收银子办事儿，于是很高兴的回到了打扫处。

　　　　刚走进院儿里，吴有才便死死盯着大树之下，那活蹦乱跳的人，不是陈小天还能是谁！

　　　　“你！陈小天，你私自逃出慎刑司大牢！你好大的胆子！”

　　　　指着陈小天，吴有才什么也没多想，在他看来陈小天根本不可能离开慎刑司。

　　　　慎刑司大牢是这么容易逃出去的吗，就算逃走了，为什么要回到宫中，陈小天十分怀疑吴有才的智商，冷冷一笑，陈小天说道，“吴带班不是说我不能出来吗，这不，我已经出来了，一个板子也没挨，慎刑司主动放人的，倒是吴带班之前的豪言壮语现在成了笑话，让吴带班失望，陈小天深感自责，要不我再揍你一顿。”

　　　　两人早就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