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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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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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以为她在开玩笑,那简直……简直就是疯了……

    可是,那段时间的确有几名患者病情大幅度好转——是那种大脑已经出现器质性损伤,现有医疗条件根本不可能达到的好转。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疯子团伙里已经报了仇的,而且都是在实施报仇后,精神状态发生的好转。

    好歹我是大夫,多少总有些好奇吧——对!就是这好奇把我害了!

    哎!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远离是非的时候,楚梅还在一个劲儿劝我——已经不能说是劝了,洗脑还差不多。我就更犹豫了。

    患者病情好转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即便让他们好转的方法是犯法的,可只要有了研究方向,总能找到效果相同的替代方法。

    这么一想,我就很动心了,可就凭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小大夫,即便我真有心搞出点名堂,我在学术界一没有发言权,二没有门道,还是难于登天啊,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上面的领导抢功劳。

    况且,这事儿犯法啊,我可不想被人抢完功劳,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再被推出来背锅。

    再三比较,我决定出国看看。国外的学术环境应该更好吧?反正我们医院那些留过洋的同事都说好,说什么’国外的实验环境更宽松,不像国内,为了骗到研究经费各种数据造假,要是想搞出点名堂,就得去国外’,我就是信了这套,才把自己逼了一把,考了个研。

    结果……哎!可能我就是不行吧,学术能力不行,跟人相处更不行,被人玩儿得团团转。”

    陈作山的眼圈红了,他自己大概从没想到,压抑在心中的委屈,最后竟是向两个陌生的刑警倾诉。

    他使劲吸了吸鼻涕,赖相衡看不过去,给他递了一张纸巾。他低着头,接过纸巾,闷闷地道了一声谢。

    对陈作山的看法,赖相衡和龙淑兰有某些一致之处。

    这人太怂,做事瞻前顾后,没什么主见。难成大事,但要说安安稳稳过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还凑合。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龙淑兰才将女儿未来的安稳寄托在了陈作山身上。

    那楚梅为什么要拉陈作山蹚这滩浑水呢?她不想过安稳平凡的生活吗?可惜她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法解答这些疑问了。

    赖相衡又问道:“那你出国以后呢?都发生了些什么,尤其是,你的导师徐鹤清,他是怎么知道四医院那群疯子的?又是怎么把北极星组织起来的?”

    陈作山低下头,用被拷住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的两手之间露出来的鼻翼微微熙合,每次呼吸也都微微地发着颤。

    他在哭。

    哭了片刻,他挤出了一句:“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赖相衡又给他递了几张餐巾纸,并道:“好好说话,哭能顶什么用的?”

    陈作山便使劲擤了擤鼻涕,开始了讲述。他真是比较容易被人影响和支配。

    “我真没那么大野心,我就是想着,自己肯定没什么发言权,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所以干脆把在四医院的发现拱手相让。说不定我的导师能凭着自己的学术地位一鸣惊人。到时候只要他能给我分几口汤喝,哪怕只是给我搞点奖学金,让我顺利读个博,我就满足了。

    大富大贵扬名立万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敢想。”

    陈作山苦笑一下,“你们是不是觉得特没出息?”

    两名本科毕业立即参加工作,一天都不想再学了的学渣警察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表示插不上话。

    陈作山继续道:“我真没想到他有那么大野心……就那个小老头,徐鹤清,我看他也没啥本事啊,在国外不温不火的……

    谁知道他有那么大破例,一下就搞了个大事,那真是大事儿啊!”

    赖相衡点头,表示警方当然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不必继续无意义的感叹了。

    “……等我觉得害怕的时候,事情已经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了……那个北极星组织,那些岛上的实验,让患者去杀人,还搞成了比赛……徐鹤清才是真正的疯子!

    可我知道了又能怎么办?我早就被他们排挤在外了,报警吗?他们很小心很狡猾的,为什么把实验地点选在荒岛上?就是因为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消耗自身财力去公海执法。

    我只能随波逐流……我……哎!我真的是稀里糊涂就这样了。”

    讲完这些,陈作山仿佛是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取了出来,他直了直后背,又长长地舒了几口气。

    他脸上满是消极疲惫,一个人若是目标不明确,总随波逐流,别人能轻易能将他的东西抢走,便会经常露出这样的神色。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这样,那陈作山可真是条可怜虫。

    赖相衡并没有因为这一点怜悯而忘记最初的目的,他继续追问道:“你还是没说龙淑兰为什么威胁你。”

    “她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陈作山皱着眉,使劲晃了晃脑袋,好像一提起龙淑兰,他就无比头疼。

    “北极星的事,岛上那些实验,龙淑兰都知道了,她气得不行,一定要跟我见面。我要是不见她,她就举报北极星……呵呵,我去了,她还不是照样举报了吗?

    她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一定要做成,是她的东西,谁都别想抢。

    我抢了一回,现在是真后悔,我图了个什么呢?……”

    “龙淑兰怎么知道北极星的?”赖相衡继续问道。

    “楚梅告诉她的,我告诉楚梅的。”

    话有点拗口,绕口令一般,却也说明了个中关系。

    从眼下已知的信息来判断,龙淑兰对陈作山绝非“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陈作山对龙淑兰也是又怕又烦。这两人不对付。

    这种情况下,楚梅就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和传话筒,疯子团火的事,是楚梅告诉陈作山的,而北极星组织的事儿,也是她告诉母亲龙淑兰的。

    只是不知道她给双方相互传递信息的意义何在。

    楚梅处于两边讨好的状态。赖相衡和钱允亮都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既然提到了楚梅,赖相衡便试探地问道:“那你和楚梅见面了以后呢,你们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自然不必多说,不然孩子哪儿来的。

    至于说了什么,赖相衡只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当然不能让他这样搪塞过关,就在赖相衡想要继续追问时,陈作山突然道:“不是吧,我都怀疑楚梅究竟在不在。”

    他这话一出,钱允亮和赖相衡的心脏差点就蹦出来了。

    难道他识破了?破绽究竟在哪儿?

    不仅审讯室里的两人,在单面玻璃外旁听审讯的吴端冯笑香和貂芳的心也高高悬了起来。

    眼下,让陈作山撒谎前得好好掂量一下的先决条件便是楚梅。

    楚梅和陈作山关系亲密——至少亲密过一阵子,因此知道一些他的事儿。尤其亲密的情侣之间,你并不清楚对方“知道”到什么程度,有时候你觉得某件事瞒得天衣无缝,可对方偏偏就知道了。

    这就如同给陈作山戴了一个紧箍咒,然他不敢肆无忌惮地撒谎。

    他受了多大压制,当发现紧箍咒是假的,纸老虎,便会有多凶猛的反弹,谁知道气急败坏下陈作山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审讯室里外的四名刑警,似乎形成了某种气场,都没急着说话,因为难掩担忧之色,都微微低了低头,钱允亮抽了抽鼻子,赖相衡则是揉了揉眼睛。

    两人虽然受过专业的审讯训练,但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还是会跟随本能做出“遮羞反应”。

    审讯是一个相互试探的过程,如果陈作山能够捕捉和解读到这些小动作的意思,他便会知道,他竟然说对了。

第三十七章 苦寒来(8)() 
可惜此刻的他正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并未注意到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而令整个审讯室都陷入了低气压。

    但愿陈作山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赖相衡的大脑终于重启了。

    电光火石地,他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关于疯子团伙,楚梅有没有再告诉你什么。”

    为了充分引开陈作山的注意力,赖相衡又道:“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形势,你提供的信息越多,对我们破案的帮助越大,以后量刑的时候就越占便宜。”

    鬼知道赖相衡说了什么,反正话已经快过赖相衡自己的思维了。说完,他才砸吧出滋味来。感谢从前的扎实训练,毛病不大。

    就等陈作山的反应了。

    好在,陈作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他生怕自己跟疯子团伙又扯上什么关系,并没有察觉出刑警们的异样,而是自顾自道:“她真没跟我说什么,就算她愿意说,我也不会听的……

    怎么说呢……自从出国读研,我就在刻意回避四医院里那些杀人的疯子。

    就是……感觉不好吧,毕竟他们杀人啊……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我心里吧,总不太得劲儿。”

    审讯室里外的四名刑警同时松了口气,赖相衡手里还有没递完的纸巾,他悄无声息地给自己擦了擦汗,钱允亮则又抽了抽鼻子。警报解除。

    单面玻璃外,貂芳拍着心口道:“不行不行,我还是老老实实跟尸体打交道吧,审讯什么的……太尼玛吓人了……心脏受不了……”

    冯笑香当然也捏了把汗,她歪着脑袋,在心中衡量了片刻,审讯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让她去审嫌疑人,恐怕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看谁更能熬。

    至于解剖尸体……呵呵,两个工作还真是难分伯仲呢。

    优秀,都很优秀。

    当然,冯笑香不会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这不符合她的风格。

    要优雅。要做个惜字如金的仙女。

    两名女警一个疯狂吐糟,一个在心中疯狂吐槽。审讯还在继续。

    陈作山的套路已经很清晰了。

    让他交代,可以,但他只交代团伙犯罪,尤其是团伙中别人是怎么犯罪的,自己是如何无辜。

    但凡问到他本人都干了些啥,陈作山就开始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无论多生硬,都要立即岔开话题。

    总之就是高举“我跟疯子团伙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北极星里就我最干净我是被逼无奈的小可爱”两面大旗,一百年不动摇。

    行吧。

    毕竟赖相衡和钱允亮提前做足了功课,眼下的情况也在预估范围内,他们有相应的对策。

    对策很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对人不对事儿。

    群体性犯罪里,想要揪出一个人的罪行并不难,因为总有人为了自己减刑而供出同伴。

    陈作山不想说具体的犯罪事实,有人会替他说,他这儿有更具价值的信息。比如,楚梅的自杀动机,又或者,有谁会去杀死楚梅。

    赖相衡突然道:“楚梅的情况不太好。”

    他试探着,陈作山果然给出了反应。

    似乎是不太习惯突然切换话题,陈作山先是愣了一下,才问道:“她怎么了?”

    “你跟她关系亲密,又是精神方面的医生,我们考虑了一下,在让你们见面前,还是先跟你交流一下她的情况。”

    陈作山并不太着急,甚至还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是嫌麻烦,但还是出于维护自己的人设,不咸不淡地问道:“她怎么了?”

    “闹着要自杀。”

    说完这话,赖相衡也不多做解释,继续观察陈作山的反应。

    陈作山只是耸了耸肩,“老毛病了,她原本就有抑郁症。不过她已经报了仇,这几年又慢慢将养着,反正我感觉已经治好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点什么让她不顺心,就开始要死要活。

    尤其,她这招好像就是针对我的,老在我跟前使,成天跟我拉着张脸,这就是我为什么……”

    陈作山大概想说“这就是我为什么烦她”,话到嘴边意识到过分了,便改口道:“这就是我们关系越来越差的原因。”

    即便不是男友,做为一名专业医生,陈作山用如此荒唐不专业的话评价一个抑郁症患者,刑警们感到心惊。

    去你个仙人板板!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关系越来越差还把人姑娘搞怀孕了,你特么就光是口头上疏远啊……脑子和下半身还能保持一致不?半身不遂啊,断子绝孙脚了解一下啊,疗效很好的……

    审讯室外,两名女警在心中疯狂吐槽。

    为什么貂芳没有出声吐槽?因为她顾不上,她还在关注审讯室里的情况。

    赖相衡一脸严肃道:“我们也咨询了其他精神方面的医生,以及心理方面的专家,楚梅的情况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来重新阐述一下问题吧,如果楚梅是真的想自杀,你觉得诱因会是什么,请你仔细想想。”

    陈作山思索片刻道:“可能就是……受打击了吧,她妈是不是也被你们抓了?”

    赖相衡点头,不打算隐瞒这一信息。

    陈作山道:“那就错不了了,肯定是因为这个啊。楚梅这辈子就没拿过什么主意,啥都凭她妈安排,一点主见都没有。

    尤其是她妈组织那个疯子团伙帮她报了仇,那之后简直——狂热的盲目崇拜啊,就跟邪教似的。

    她妈又特偏执,特强势,所以楚梅吧……怎么说呢,她好像已经不会自己做出判断和选择了。说白了,离了他妈这根主心骨,楚梅根本就没什么生存能力。

    你们把她妈一抓,生活无望,说不定一想不开,就要自杀……”

    陈作山想表达的意思已经清楚了,他认为楚梅就像一朵温室里的花,现在温室轰然倒塌,寒风还没吹来呢,楚梅就先一步受不了了,干脆寻死,一了百了。

    “还有别的可能吗?”赖相衡自然是希望陈作山这边可以多提供些信息,这样警方也好综合判断。

    陈作山皱着眉挤了挤眼睛,好像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怎么说呢,其它各方面的原因肯定也有,比如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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