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闻言已是瑟瑟发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会变得如此破绽百出?她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娇声呵斥道,“贱婢,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闻言在场众人俱是摇头,原以为这林府二小姐颇有涵养,如今一看,果然是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女儿!满口贱婢,张嘴胡言,简直没有半分家教。
红袖咬牙,“烟姨娘房中定会有遗漏的迷药,她给我的百两纹银,我都放在床下一分未动。”
听完这将军府中错综复杂的事儿,在场众人面色俱是晦暗难明,薛氏更是气得直咳嗽,半晌才缓过神来,厉声疾色,痛心疾首,“来人,去搜。”
一行侍卫渐行渐远,柳如烟瘫坐在地上,眸光微滞,心如死灰。
这一次,到底是她棋差一招。
“禀夫人,从烟姨娘房间搜到了迷药。红袖房内也确实有着百两纹银,而据烟姨娘身边的婢子证实,她三日前的确是去钱庄取过一百两银子回来。”将军府与蒋府相距不远,几个侍卫俱是武功高强,来去如风。约莫一刻钟之后便回来了,更是带来了烟姨娘所要的“证据、”
一百两,绝大多数人都是换成银票,便于携带在身上。烟姨娘独独去取了真金白银,本来便已属罕见,再得知红袖收到了百两银子,两相对照,不难看出其中的文章。
证据,已是确凿无疑。
“铁证如山,来人将柳如烟压下去关入祠堂,待将军回来再作处置。”薛氏怒不可遏,烟姨娘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将手伸向了绯叶!
“夫人,求求你放过我娘”林雪儿心中一颤。她与烟姨娘,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烟姨娘不得势,她过得也绝不会好。
见薛氏大怒,她咬着唇瓣,恭恭敬敬地下跪磕头,直磕得那雪白的额上绽开点点血花,哭花了精心描摹的妆容。
薛夫人怒气正盛,烟姨娘此次陷害的是林绯叶,她又岂能轻易放过?当即便未曾搭理林雪儿,转身拂袖而去,离去的背影满溢着怒意。
林雪儿眼睁睁看着柳如烟被带走,指甲深深的扣入手掌,怨毒的目光在夜色中化开。
祠堂那样湿冷的地方,烟姨娘与她一贯都是娇生惯养,整日待在那里,骨子里都会蔓起寒气!若是落下病根,恐怕也是回天乏术,这薛氏好生狠心!
不远处的林绯叶,微微一笑,眸光如水。
谋害将军府嫡女,只是落得个关禁闭的下场,柳如烟应当知足了。
只是她们母女一向顺风顺水,今日却在阴沟里翻船。想必柳如烟待在那阴暗湿冷的祠堂内,心中也不好受,更重要的是,这将军府将会风平浪静一段时日了。
柳如烟的蛇蝎心肠,林雪儿的骄纵任性,在今日彻底暴露人前,眼见着林雪儿即将及笄。京中的贵妇人们,又有谁会去为一个庶出的毒女提亲?
我早便说过,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今日,只是我报复的第一步。
少女亭亭而立,唇边蔓起的笑意,竟染上几分妖冶嗜血的意味。
第三十三章对弈()
薛太师手执毛笔,将宣纸铺平,笔墨轻点,大气而飘逸的字迹便跃然纸上。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字迹苍劲有力,仿若行云流水一般。提起手中狼毫,薛太师望着自己的字迹,眼中仍有一丝不满意。
身畔自有恭谨的仆人立在一旁,他头也不回,淡淡问道,“有何事?说吧。”
“女客那里有消息传过来,林大小姐的贴身婢女红袖与外男在雅室作出不雅之事。”下人将女客这边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丝毫没有遗漏此事发生时,林绯叶沉着冷静的应对。
薛太师微微怔忪,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道亭亭玉立的倩影,韶华年华的少女面带从容淡然的微笑。他愣了了片刻,毛笔重重点在宣纸上,墨水肆意横流,氲开一朵好看的花。
墨香四溢,他回过神来,皱了皱眉,拿起狼毫随意地搁在墨台上,偏头望了一眼被毁掉的宣纸,轻轻摇了摇头。
“哎可惜啊,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一旁的下人愣了愣,看向薛太师桌子上被墨玷染的宣纸。以为他说的是这幅字可惜了,正欲上前,为他铺上新的宣纸,却被他抬手打断。
“不必了,去把绯叶叫来,就说我请她过来后花园一叙。”
“是。”
等到下人退下后,薛太师略显浑浊的眸中,闪过一缕精芒。这个外孙女儿,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倒是有点让他刮目相看了。
如此聪颖冷静的少女,恐怕在这偌大世间,也为数不多了。
回眸望了一眼已被毁掉的宣纸,薛太师扬了扬嘴角,将纸折好压在砚台下,自己则慢悠悠地出了门。
命人在后花园摆了一壶茶,一盘棋。他则坐在凳子上,静候少女到来。
望着湖中央静静开放的荷花,薛太师惬意地眯了眯眼。从下人那字字句句的诉说之中,他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恐怕是林雪儿和柳如烟想陷害林绯叶,反而弄巧成拙。
牡丹宴上,林绯叶技惊四座,所送的无字画又格外别出心裁,让他对这个外孙女,印象也颇为深刻。
不多时,林绯叶便身着一袭素艳适中的打扮步至后花园。
长裙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腰佩流苏,神色淡然,唇边含笑,看起来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百花盛开,馥郁芬芳。风过,百花如浪,层层叠叠,仿佛一道道彩虹迎面飘来,让人觉得身临仙境。
林绯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百花中央石凳上的薛太师,眼中波光流转,唇畔掀起一抹笑意,步履轻移,袅袅婷婷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一早便知道,府内的大小事务,都逃不过薛太师的耳朵。只是她未曾料到,薛太师得知的竟是如此之快。如今召她前来,所为的又是何事?
若是为了柳如烟红袖而来,她倒是凛然不惧。既然柳如烟胆敢算计她,那她们就要准备好承受后果。
她林绯叶,又岂会再如上一世那般任人欺凌?
“来了,坐吧。”见林绯叶袅袅而来,薛太师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她也不再推辞,施施然落座,只是垂下的眼帘之中,暗蕴着几许思量。
上一世,外祖待自己可远不如此般温和。想必也是因为薛氏软弱无能,林绯叶胆小怯弱而失望吧。
薛太师满斟上一杯茶水,笑意渐浓,“这便是享有盛名的西湖龙井,江南进贡来的上好茶叶,若是用来招待外头的宾客,我还有些舍不得呢。”
“外祖厚爱了,绯叶自己来就好。”林绯叶接过茶杯,轻声低语,温婉可人。
“哈哈,绯叶可知我找你来为何事?”薛太师话锋一转。虽须发皆白,但依旧难掩锋芒,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似是有着看穿世事的锐利。
林绯叶微微一笑,目光坦然,素手执起盘中一粒黑子,置于棋盘中央,“外祖,不如我们边下棋边说,如何?”
薛太师眸光微动,单单是这份从容,薛府内的许多小辈,便远远比不上她。
这林绯叶,果真如谜。
一扫先前的默默无闻,空有绝色容颜却没有与之相衬的智慧。可是如今端坐于他面前的女子,不但姿色无双,才情智谋更是令人惊叹。
他眸光微敛,眸中更添几分深意,旋即自己也执起黑子,落盘。
林绯叶轻抿了一口茶水,素手落棋,口中不动声色地提及今日红袖受辱之事。
她将来龙去脉道尽后,转眸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薛太师,果然发现他执棋的手指微微一滞。
林绯叶弯唇,执子,落下。
一盘棋也到了尾声,棋盘之上,黑子与白子各自坐拥半壁江山,但薛太师却忍不住挑了挑眉。他乃是文臣,智谋过人,当年可是能够与先皇手谈一局而不败,如今面对这一个韶龄小姑娘,却也只得以平局收场。
不免又让他心生几分感慨。即便知道此事是柳如烟林雪儿所为,但他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猫腻。
自然,他也为林绯叶面对这些事情能够如此沉着从容而欣慰。
他的外孙女,果然并非池中之物!
换做其他豆蔻年华的少女,恐怕早已两膝发软,心慌意乱了吧。
不过,这局中仍有一处纰漏,那便是薛氏到底还是心软的。她一贯都是这般宅心仁厚,最终也因这份仁慈,断送了卿卿性命。
林绯叶轻轻颔首,薛氏心软,的确是一大难事,只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她,薛氏才会一反常态变得强硬起来。
唯有接下来一步一步,将柳如烟的野心展露人前,才能扫清薛氏心中的那一丝心软与不忍。
少女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的局势风云变幻,黑子围拢了大半白子,显然是黑子更胜一筹。她唇边含笑,“这盘棋,是我赢了。”
她所要的,不仅是眼前这盘棋的胜利。
以众生为棋,天下为盘,所赌下的这一场棋局。最后,必然会以她的胜利而落幕。
作者题外话:2016快到啦
第三十四章再会卢霖渊()
段傲阳懒洋洋地斜倚在大厅中央的虎皮软椅上,剑眉微挑,眼眸半阖,神色慵懒而惬意。
一旁的墨桓低垂着头,将今天所发生的大小事务一一汇报给段傲阳听。
尚书府今日闹出了轰轰烈烈的一出戏,通奸被抓,姨娘被罚。在听到林绯叶被人陷害时从容不迫,将计就计反害了柳如烟和红袖时,段傲阳眸中掠过一抹暗芒。
“那现在女客那边如何了?”他状若不经意地问,指尖婆娑着手中的一枚白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柳如烟被罚,林雪儿一直在求情。依属下之见,林大小姐绝没有要饶过她们的意思。”沉思片刻,墨桓缓缓道。
段傲阳眼中闪过一抹兴致。
这林绯叶,当真有趣得紧。十四岁的年纪,即便是经过精心栽培的王孙子弟们,在这时也仍是稚气未脱,手段心机犹显青涩。
但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在面对算计时竟能做到凛然不惧,没有丝毫的胆怯,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与她的从容淡定相比。柳如烟、林雪儿、红袖几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真不知道是该说她们勇气可嘉还是愚蠢至极。
先是无字书画,再是宴会上一曲惊人,如今又是一招将计就计
他现在对她的兴趣,可是越来越大了。
“林绯叶,呵呵,我对你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你待如何呢?”段傲阳嘴角上扬,带起一丝玩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那现在林绯叶在哪?”挑了挑眉,段傲阳漫不经心地问道。
“被薛太师传去了。”
薛太师?段傲阳侧首不语,眸中却有暗芒流过,一双深邃的眼眸恍若夜空的星辰,神秘中透出一丝动人心魄的奇异美感。
私会风波告一段落,薛氏也无心祝寿,先行带着林绯叶回到府中,目光之中难掩倦色。只是她刚一回府,管家当即便迎了上来。
“夫人,那个当街求药救母的少年还在府中候着,您看应当如何定夺?”管家毕恭毕敬道。
薛氏揉着太阳穴,满面疲惫,保养得宜的面上体现出几许岁月痕迹。
管家最是善于察言观色,见薛氏眉间浮出几分不虞,当即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如改日再召见他?”
“今儿出了这么多事,红袖丢人现眼,云烟院里的那几个也不省心,我实在是有些倦了。”薛氏摆了摆手坐下,实在是无心理会这些琐碎之事。
管家顿时有些犯难,林绯叶在薛氏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替她敲着腿。
她的手法乃是上一世时所学,段傲阳数次出征,战场杀伐,每每归来后都略显疲惫。她便找了御医,学来了捶腿的手法。柔软的小手,适中的力道,顿时让薛氏舒服地眯起眼来。
上一世,在柳如烟的挑拨之下,她与薛氏时常争吵。彼时叛逆的她,时常出言讽刺,让薛氏每夜暗自垂泪。
唯有薛氏逝去时,她才方知这份亲情的可贵。
子欲养而亲不待,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不如是。
静静捶了半晌,林绯叶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管家,眸中掠过一抹深意,“那少年,便让我让我去见一见吧。”
卢霖渊——上一世助纣为虐的仇人。这一世,她早在林雪儿之前将他收入麾下,一切又是否会有所不同?
管家领着她来到卢霖渊的房间,林绯叶深吸一口气,玉指轻轻叩门。
门应声而开。
红木大门后是一张犹带着稚气的容颜,如墨般的眼眸之中略带着几分惊异,旋即冲着林绯叶轻轻颔首,姿态不卑不亢。
尽管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衣服上打了些许补丁,但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望着眼前这容颜绝色的女子,卢霖渊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面前的少女青丝如墨,肤如凝脂,眸若秋水,最难得的却是周身所笼罩着的淡然气质,直让人觉得她像是一株竹,傲然立于寒风之中,骄傲的脊背始终未曾曲下。
林绯叶神色微滞,恍惚间忆起这个尚显稚嫩的少年,将在三年之后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文武状元,天下人都将对他投以惊羡的眼光。
而他则是谦恭地立在林雪儿身后,愈发衬得林雪儿如同天仙下凡,魅力无穷。
往日幕幕重现眼前,实在令人唏嘘。
林绯叶自回忆中抽身,眸光难测,意味不明,神情蓦地冷淡下来,“卢霖渊,好久不见。”
卢霖渊面带讶色,“林小姐,在下与你只有马车上的一面之缘,又怎担得起好久不见一说?”
林绯叶但笑不语。
此时的她,再不是那个荣光无限的摄政王妃,而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是没有与之相见的机会。
她缓缓步进屋内,抬眸望着面前的少年,眸中有异色划过,“你想要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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