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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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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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只有一句话:“见,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客人,他……也是你的客人,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于是,一向舛傲不驯的苏喀率队出迎了。大队人马迎出门去,双方俱是一怔。李光俨没料到苏喀会摆出这样隆重的仪式,而苏喀一方也未料到,李光俨竟只带了二十骑。

杨浩见了不禁暗暗佩服,李光俨如今不过一百五六十人,如果野离氏与杨浩合谋欲对他不利,纵然他把人全带来也休想杀出寨去。可他只带二十人现身,却更显得成竹在胸,气度雍容。

在场还有来自横山诸羌的头人,他们向来是墙头草,两面倒,苏喀除非横下心来与夏州李氏闹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还不敢对他有任何不利举动,不但不敢对他有所不利,还要想尽办法保护他的安全,不教他在自己部落中出事,所以漫说只带十人,纵是单骑独马,也是有恃无恐。李光俨押的是苏喀不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对他不利,这一宝果然押对了,李光俨脸上不禁露出矜持的笑意。

一见李光俨,苏喀也是满脸笑容,这干瘦老头儿今天穿了袭雪白的长袍,被风一吹,就像衣服里撑了一根竹杆,飘飘荡荡地便迎到了李光俨面前。

“哈哈哈,李光俨大人,这是什么风儿,把大人您吹到我的部落来啦。”

“我……”

李光俨似笑非笑地张开嘴,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苏喀就急步上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呃……”李光俨还没回过神来,苏喀又一转身,从谌沫儿手中接过一条红色的哈达,热情洋溢地道:“李光俨大人,这哈达代表着老苏喀最诚挚的心意,它像圣洁的如意宝珠,代表着老苏喀如水晶般透明的尊敬,如青莲般崇高的问候。请大人接受老苏喀的祝福和对您最崇高的敬意。”

羌红藏白,这可是最高的见面礼了。献上红色哈达,那可是羌人迎接贵客最高的礼节了,李光俨哭笑不得,只得依着羌人的习俗弯下腰去,由苏喀把哈达挂到他的颈上,然后又斜斜地打了个结,一时间披红挂彩,倒像个新郎官似的。

那些赶到野离氏部落来做生意的横山诸羌头人不管怀着什么心思,这时自然也都赶来迎接,他们倒不会被双方面上的亲热所迷惑,只是冷眼看着苏喀大头人和银州防御使李光俨假惺惺地演戏。

“光俨大人,您来的正好啊,来来来,苏喀给你介绍一位贵客。”

苏喀往旁一身,杨浩便笑吟吟地出现了。他头戴翅帽,身穿曲领大袖袍衣,腰束革带,带上系着银鱼袋,脚下一双高腰皂靴,笑容可掬,摇头摆尾地迎上来,兜头便是一礼:“芦岭知府、州团练使、翊卫郎杨浩,见过银州防御使李大人。”

李光俨又是一呆,如果不是杨浩以下官参见上官之礼相见,他几乎忘了自己与杨浩本是同朝为官、同殿称臣了。可是,在西北地界,大宋官家就是一个牌坊,有用的时候捧出来拜一拜,没用的时候丢进角落里,谁肯真的理会他,用这个大义名号,就能约束得住我李光俨么?

李光俨眸中一丝讥笑一闪即没,连忙上前伸手虚扶,呵呵笑道:“原来是芦州杨大人,久仰久仰,本官在银州,也是久闻杨大人之名了,想不到竟在这里相遇,不知……杨大人到这野离氏部落,所为何来啊?”

杨浩也像头一次与他相识似的,含笑说道:“芦岭新立,百姓俱是从北汉迁来,芦岭州空有其名,实则是一无所有啊。下官蒙官家信任,委以芦岭州知府之职,既然做了这一方的父母官,自然要保这一方百姓衣食无着。今来拜访苏喀大人,大会横山诸羌部落头人,就是想大力发展工商,与诸羌部落互惠互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善政抚民,睦邻友好,才算尽了本份嘛。”

李光俨仰天打个哈哈:“好啊,我银州与你芦岭相距不近啊,本官想要去造访杨大人实属不易,今日本官游猎至此,一时心血来潮,便来拜访苏喀大人,不想竟遇到了杨大人,看来这真是天意了。”

杨浩看了眼仍端坐马上,凶狠地瞪着他的小石头,含笑道:“哦?李大人游猎至此?真是好雅兴啊,怎么……不见什么猎物,以李大人的骑射功夫,此番出来,难道竟是一无所获?”

李光俨微笑道:“雉鸡狍子那等寻常的畜牲,如何入得了本官的法眼。前两日,本官游猎到这附近,曾看到一只锦毛狐狸,心中十分喜爱,便想一箭射死了它,剥了它的皮来,与我夫人做一件裘领,冬日雪晴时出游,也好用来遮风御寒。不想那狐狸狡猾的很,竟趁一场大雾,躲过了我的陷阱,避开了我的利箭,继而逃之夭夭了。”

“可惜,可惜,实在可惜,”杨浩扼腕道:“下官对猎狐亦颇有心得,不管多狡猾的狐狸,在下官面前也无所遁形,既然李大人想猎一只狐狸,下官改日必亲手猎杀一只毛品上佳的狐狸送与大人,如何?”

李光俨目光如针,淡淡笑道:“哈哈,不必了,那只锦狐虽然狡猾,却怎能逃出本官的掌心。它虽然逃了,本官却已摸清了它的巢穴所在,这只狐狸,早晚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如此,那下官先恭喜大人了。”

杨浩微笑着抬起头来往天空看了看,正是日上一杆时候,于是他笑的更愉快了:“哎呀,下官怎么拉着大人唠叨起没完了,实在是有些喧宾夺主了,苏喀大人已备了美酒相迎,李大人,请吧!”

第五卷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037章 势如破竹

赫连夏天是看守七星驿烽火台的小首领。首领,在中原只是用来形容头目,并非确切的官职,但在李氏军中却是正式将佐的官名,小首领、正首领、首领,都是正式的官阶。小首领赫连夏天管着八名士兵,八名士兵分四班,日夜轮换守候在三丈高的烽火台上。

银州向北一侧的军驿每年都要和吐蕃人、回纥人、契丹人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烽火台时而还会起些作用,而向南一侧的军驿却是十多年来也用不上一次。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十年如一日的平静,执行它的人也不免要产生懈怠之心,看守烽火台的赫连夏天就已经把这件最重要的事当成了一件最轻松的事情。

赫连夏天今年已经五十四岁,做为一个无功无过的老兵,他晋升的极慢。六十岁就要解甲归田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首领,唯一的差使就是整日巡守着这座烽火台,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却也很是轻松。

去年春上,他的婆娘病死了,一个女儿也早嫁了人,就只剩下老赫连孤孤单单一个人,偶尔生个病,都得托付那些粗手大脚的辅兵帮忙煮口汤饭吃,日子过的实在凄凉。可是如今他却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以致一整天不管见了谁,都是满脸的笑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堆成了一团,因为……他捡了一个媳妇。

昨个儿,有一对逃难的姐弟进了七星驿,他看到这对姐弟时,自己手下几个不当值的辅兵正在挑戏那个女孩儿。那对姐弟,姐姐生得很俊俏,身材高挑,眉眼妩媚,弟弟虎头虎脑,长得很墩实。

赫连夏天上前问了问缘由,才晓得这对姐弟因为家里与他部落的人争斗,父兄在械斗中被杀,姐弟俩个连夜逃出横山到了这儿,横山一带大小部落无数,彼此之间仇杀械斗之事时有发生,赫连夏天听了自然不以为奇。

瞧瞧这对姐弟,赫连夏天突然起了莫名的心思,眼见这两人一个妙龄少女、一个半大孩子,也没啥好防备的,赫连夏天便喝止了调戏那姑娘的辅兵,把他们领到了自己的住处安顿下来。看守烽火台的兵丁们都不免啧啧称奇,一向胆心而贪婪、爱占小便宜的赫连老爷居然大发善心了?

“尽扯,老爷我啥时做过善事?做善事是要下地狱的。”赫连夏天蹲在院子里笑眯眯地说。旁边蹲着两个不当值的辅兵,三个人正蹲在那儿摆着龙门阵。

“家里冷清啊。”赫连夏天叹了口气,扭头看看自己那幢屋子,又眉开眼笑起来:“可这姐弟俩一住进来就不同了,马上就有了人气儿,你俩瞧瞧,我那小院儿现在收拾的多干净,嘿!屋里头更亮堂,到了吃饭的当口儿,我也不用到对面馆子里随便淘弄一口了,一进屋就有热饭吃。”

“哦……我就说呢,头儿你啥时变得这么好心了,真是精明啊,收了这对姐弟当干女儿、干儿子,你这屋里屋外就都有人照料了,到老了也有人侍候。”

“尽扯,收啥干女儿啊,我那亲闺女嫁出去两百多里地,都难得回来一趟,指望不上的,还收干女儿?”

赫连夏天笑的更开心了:“你们没瞧那姑娘俊的,虽说是个哑巴,可那小模样、那身段儿,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啧啧啧,让人瞧一眼,连骨头都酥了……”

赫连夏天笑眯了眼:“这姐弟俩无处可去,如今可全倚着我呐,老爷我琢磨着,等过几天熟络了,就跟那女子说,纳她做我的填房,我那婆娘死了一年多了,没个屋里人也实在冷清。”

“不是吧,赫连老爷,”一个辅兵失笑道:“人家姑娘能答应么,你也不瞅瞅你都多大岁数了,配得上那样水灵灵的姑娘?”

赫连夏天不以为然地道:“尽扯,老爷我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我知道疼人不是?他们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儿,还狠得下心来走?再说了,吃我的,住我的,到时候想走,成啊,连本带利,咱都算算,嘿,他们姐俩儿还有钱么?”

赫连夏天满足地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到那时候,老爷我就舒坦啦,大雪寒天的巡视完烽火台,一回了屋,热饭热茶都是齐的,还有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剥得跟小白羊儿似的给我暖被窝,想想都美啊。嗳,你们说,老爷我这名儿是不是起的好啊,冬天眼看就要到了,可我的夏天这就来了……”

赫连夏天想的正美,就听远处“呜”的一声号角响起,赫连夏天先是一怔,随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仰着脖子冲烽火台上嚷:“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情况?”

烽火台上寂然无声,赫连夏天跳着脚儿骂起来:“混帐东西,戍守轮值的时候也能偷懒睡觉的?要是真出了大事,老子剥你们的皮。”

旁边一个士兵劝道:“赫连老爷,这光天化日的,真要是有人摸上门来,难道城守门将都是瞎子不成?早就该警号连鸣了,你先别急,我爬上去中瞭望一下……”说着就急步奔向扶梯。

这时就听城门方向又传来一串短促的号角声,一声声号角催得人心慌,赫连夏天跌足叫道:“他娘的,果然出事了,快,快点爬,马上点起狼烟,马上点起……”

他刚说到这儿,身旁那个士兵突然栽出一步,猛地向后一仰脖子,咽喉处露出一点锋利的箭簇,赫连夏天两只眼睛突然凸出老大,眼看着他士兵呃呃地叫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咽喉,摸到那箭尖的时候,整个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是……是谁?”赫连夏天手脚冰凉,佝偻着腰儿,颤声问着,却连回头的胆量都没有,就在这时,他看到烽火台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虎头虎脑的墩实少年,手里掂着弓箭,正冷冷看着向上攀援的那名士兵。

紧接着,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柄锋利的小刀刷地一下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一个女人身影自他身旁一掠而过,向烽火台奔去。

赫连夏天躺在地上,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那个哑巴少女,她正攀着那扶梯像一只猿猴似的向上跑去,她真的是用跑的,三丈高的烽火台,她几乎片刻功夫就奔了上去,一纵身闪了进去,那敏捷的身手令人叹为观止。

赫连夏天像一只被割开了喉咙的鸡,一下下抽搐着身子,喉头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老子……平生头一回装正经人,连……连她的手指头都还没碰过呀。正经人……真是做不得。这……哑巴女人倒底是谁呢,女人……侍候汉子生儿育女才是正经,学甚么男人来打打杀杀,你杀了我又如何,打得下银州来?尽扯……”

※   ※   ※

各部头人一一上前敬酒,李光俨浅尝辄止,待众头人敬罢了酒,方才微笑道:“本官只是游猎至此,一时心血来潮,才来拜访苏喀大人。诸位部落头人不必过于拘束,来来来,大家都请坐,莫要因为本官的到来,扰了你们的兴致,呵呵……”

李光俨高据主席,大剌剌地说着,俨然便成了此处的主人一般。真正的主人苏喀倒是坐到了侧席,与杨浩对面。小野可儿坐在父亲身边,神情大是不忿,可是这样场合,根本轮不到他来说话。

苏喀笑容满面地道:“今日李大人光临,就是我寨中第一等的大事了,其他任什么事都得先搁一搁,何况我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总要陪大人尽兴才好,大人,请酒。”

杨浩突然插口道:“李大人,下官听说,南吐蕃人正与夏州李大人兵戎相见,北吐蕃如今也不安生,在此非常时刻,大人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游猎于草原呢?”

李光俨笑吟吟地道:“我李氏世居西北边陲,百余年来苦心经营,根基深厚,谁人可以撼动?银州兵精粮足,城高墙厚,北吐蕃稍有蠢动,本官陈兵于外,示之以威,宵小立即偃旗息鼓,不复再有动作。如此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杨浩微笑道:“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弥耳俯伏。兵者,实乃诡道也。就怕吐蕃人故施疑兵之计,大人虽兵精粮足,骁勇善战,一旦为敌所趁,也不免……”

“哈哈,如果有人想在我李光俨眼皮子底下搞些阴谋诡计,那就是是自取灭亡了,他敢来,本官就管教他有来无回。银州城坚若磐石,外敌是不足为惧的,可是再坚固的城墙,若是自己人在那里拆砖头挖墙角,都难免垮掉,所以……本官在意的是内患,谁要是跟我李家三心二意,吃里扒外……哼哼……”

杨浩笑吟吟地看了眼那些不安的头人们,说道:“李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大宋子民,各有辖地,牧守一方,怎么谈得上会有我大宋境内的百姓对你银州不利呢。说起来,李大人镇守银州,横山诸羌似乎不在大人辖下吧?”

李光俨微微冷笑,目光微微一扫,看看正侧耳听他讲话的诸位头人,拿起小银刀来好整以暇地切下一片羊肉,蘸些盐沫儿递到嘴里,这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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