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还未结痂的伤口上。
盐水刺激着还在流血的伤口，令女子再次忍不住惨叫出声。这声音明显取悦了对面的行刑者，她殷红的唇畔露出一个笑容：
“对嘛！这样有反应才对！你只要说出那天密会你的是谁，亲王大人就会饶了你，怎么样？这沾了盐水的鞭子，可不好受吧？”
她身子上前一步，直接捏着对方小巧的下巴抬起，对方一双碧眼此时微微闭着，早前因为忍疼而咬破的唇畔此时紧紧闭着，苍白的脸色和行刑者已经有了一拼。
“莎娜小姐，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下属，亲王殿下可是下了命令，如果从您嘴里撬不出来那人的身份，您的生命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明天一早就给您送到实验室去……
您知道实验室吧？那里的人，可比我的手段花样多多了……”
听到“实验室”三个字，莎娜浑身就是一抖，这个名词算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唯一几个对于血族内部最熟悉的部门之一。
是她一家人都不愿意提及的最灰色的记忆。她的祖先，就是死在了那个实验室里，而族内的记载，她的那位祖先是一位意志十分坚定的人，都受不了那里的折磨最后自尽了，她……
“我……说……”
莎娜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干涸的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声响。这令行刑的女人现实一愣，随即心下就是一喜——对方开口了！早知道实验室的名头这样有用，她何必费尽力气？
此时此刻，王宫内国王的寝室内，司墨正站在国王的大床边上，看着这个行销骨瘦的老人，她很难和几年前那个运筹帷幄的人联系起来。
“父王……我回来了。”
她前行几步，坐在大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握住了国王满是老年斑的手。这一刻，对方的身体状况直接就反应到了她的脑海。
这是中毒了？这毒性太霸道了！竟然直接掠夺的是人类的生命力！
“苏珊，我的女儿。”
被她一唤，国王也渐渐清醒了过来，他睁开浑浊的双眼，原本有神的眼睛此时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只在看见司墨的一瞬突然闪过一道精光，随后说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惊讶无比的话：
“孩子！你的两个哥哥……太不成器了！”
第1181章 孟极寓鸟，两族亲（68）（）
“哥哥……”
没等司墨说什么，国王就已经转过眼睛，正对着站在她身旁的教皇道：“教皇陛下，你我合作多年，并没有出现什么嫌隙，如今却被两个逆子给毁了。”
他的语调沉痛无比，声音里甚至都带了哭腔。司墨背对着教皇，看不清那个同样是老人，却精神矍铄至极的教皇陛下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听他同样低沉地道：
“陛下，之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深表遗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两位王子对教廷的误会这样深，但是我也必须向您致歉，我手下的圣骑士们，下手确实太没有分寸了。
我已经着令审判所将那两个杀人凶手在教廷内部审判，等圣女殿下回来，自然会有一个更为公正的审判结果。
如今圣女大人已经回归，还在城门外突破了大祭司的极限……”
“不必了。”
教皇的话还没说完，躺在床上的皇帝陛下却已经摇了摇头，他虽然躺在床上，但是浑身散发的气势依旧如同一只雄狮：
“他们是自作孽，怎么能够怪圣骑士们太过鲁莽？老朋友，我知道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找苏珊回来，就是想要和你商量，我想将王位传给苏珊，你可能够同意？”
他这话一出，听闻苏珊公主回宫前来伴驾的大臣都是一凛——公主继承王位？这位公主还是教会的圣女殿下？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寻常啊！
难道说，王室和教廷终于要合为一体了吗？
教皇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变，他只是微微侧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抱着国王手臂流泪的苏珊殿下，最后沉吟道：
“圣女殿下是神主选中的侍从，这一辈子都应为神主奉献，作为女皇，她可能并不能够联姻，也并不能够哺育后代……这对于王室来说，实在是个损失。”
“我还有一个逆子，他可以接续我的血脉，苏珊只要将那个孩子教养好，一切就都不是问题。我只是希望，我死后，王室和教廷的嫌隙不要越来越大。
老朋友，我不希望我的后代和你为敌。你知道，我有多么看中你我之间的友谊。”
教皇见国王言辞恳切，神情也有了一些动容。眼前这个躺着的人，是和他为了权力明争暗斗了一辈子，但是输给了自己一辈子的人。
而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让自己偶尔头痛的人，这样的对手，他其实也并不想要失去。可惜，他的两个儿子确实太过冲动，不成器……
他最终点点头，“国王陛下这样的安排很好，教廷会竭力支持圣女殿下掌握王室的政权，相信在圣女殿下的努力下，王国会更加的昌盛。”
“这样，我就放心了……”
国王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他终于将一双眼睛再次落在了司墨的脸上：“苏珊……我的女儿。”
“父王，我有办法救您！”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墨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执拗，这感情并不是司墨的，而是苏珊的。是她的身体离残留的一丝执念——她要救她的父亲！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1182章 孟极寓鸟，两族亲（69）（）
“孩子，不要勉强了。”
在司墨一句话引得众人哗然的时候，国王却摇了摇头，他满布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慈爱的笑容。这个笑容不知怎的，就与苏珊记忆深处的那个年轻人的笑容重合。
那时她还是个孩子，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还是一个青年。对方看到她张开双手，就露出了这样的一个笑容，一个父亲的笑容。
只不过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对方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年纪越大，经历的挫败越多，情绪也就越发的不稳定，甚至近十年，苏珊再没见过这样一个慈父的笑容。
“孩子，我的命，我自己知道。你不用为了我去耗费力气。”
国王拒绝道。他几乎是请求地看着教皇：“我生命最后的一些时间，我想和我的女儿单独度过，教皇陛下，请您带着我的这些大臣回避好吗？”
教皇本能地皱了皱眉，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慈和，“遵命，陛下。”
他躬身行礼，率先走向房门。司墨却知道，这位老国王之后与自己说的话，会一个字不漏的传到那位教皇的耳朵里。原因很简单，对方在自己的身上用了一个微小的法术。
如果不是她之前的突破，恐怕也不能够轻易发现。
她皱着眉头，看着一行人，鱼贯而出。直到最后一个侍从将门从外面关上。刚刚还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国王忽然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嘴里却依旧是气若游丝的发出声音道：
“孩子，不知不觉中，你已经这么大了。”
门外，教皇坐在自己在王宫内的专属休息室里，眼前一层光幕很是清晰地映照出此时此刻国王房间里的情景。
“苏珊，你长得和你母亲一模一样，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在你小的时候还那么爱抱你，那么爱和你玩耍，但是随着你长大，我却越来越疏远你。
实在是因为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太像了。而你的母亲，却是因为我而去世的……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也就没有颜面见你……”
他苍老的眼睛里流出泪水，划过他的鬓角，留下两行泪痕。
“父亲，我真的能救您！真的！我可以像神主乞求神光降临，即使是濒死的人，我也能够延长他至少十年的寿命！父亲！”
司墨此时听从身体的本能，泪眼朦胧地对老国王道。却见对方坚定地摇了摇头：
“孩子，我是真的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我让你母亲等的太久了。
我争斗了一辈子，也累了。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我想到更多的，是你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你的母亲还活着，你的哥哥们也都还小……
我们一家总是在花园里……”
之后国王殿下便像所有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紧紧握着自己女儿的手，回忆起了她童年一家人的那些往事。
在休息室里，不仅仅有教皇陛下一人，陆陆续续的，红衣大主教们也都赶到了，不少红衣大主教在听到国王后面絮絮叨叨话时，已经昏昏欲睡。
只有教皇陛下一个人全程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国王陛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甚至他的每一个神情他都没有放过。
就在国王说出：“你也退下吧。”之后，教皇陛下才伸展了一下四肢，对一位尚还清醒的红衣大主教道：“去花园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第1183章 孟极寓鸟，两族亲（70）（）
司墨从国王的寝室走出来，一位白衣祭司已经等在了门口：“圣女殿下，请您跟我回教堂安歇。教皇大人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对方恭顺地低着头，但是司墨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此时此刻正在盯着自己的衣袖，或者说，自己衣袖里的手。
她状似无意地抬起左手捋了捋自己的发，右手从侍者手里接过一块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这番动作过后，她才点了点头，对已经抬起头笑得一脸恭敬的白衣祭司道：“走吧。我也该回到教堂见一见各位大祭司、大主教了。”
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皇宫内发出巨大的回响，一如她走入教堂时候，在挑高的密闭空间内，那巨大的回音。
“圣女殿下，您来了。”
教皇已经站在了前面的祝祷台上，他的声音经过空旷的空间，顿时显得庄严神圣了起来。
“教皇陛下。”
司墨躬身，对着教皇行礼，随后又虔诚地跪在祷告席上向神明祷告了一番，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随着她的这番动作，原本凝固在教堂里的肃穆气氛渐渐开始被打破。到她结束了自己的祷告，再抬头的时候，且不说教皇，其他的几位红衣主教已经崩不住一开始的严肃面容了。
“教皇陛下将我叫来，不知道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教务需要我去处理吗？”
她几步站到了教皇的对面，一张脸上是和教皇不相上下的和善。但是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会怀疑，她内心是愤怒的。
毕竟，教皇在她身上施展的法术，以她的修为，不可能不察觉。自己和自己弥留的父亲最后的时光还被监视，是个正常的年轻人都无法接受。
“圣女这一次远道归来，一定疲惫不已了吧？”
教皇的声音温润如水，能够抚平一切的焦躁和烦闷。司墨一张笑容更加和煦，说出的话却与“和煦”二字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多谢教皇陛下的关心。但是陛下将我从塔克斯山脉调回，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休息的吧？除了与王室产生的冲突，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
还是年轻啊……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在场多数的祭司心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心中不免惋惜地道。教皇陛下在位已经年，怎么可能是圣女殿下此时能够撼动的？这么快就质问起这桩公案，可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圣女殿下是在怪责我对于两位王子的处理不够公正？”
教皇似乎想了想，最后才问道。他的语气里有些犹疑，仿佛不确定，一向温婉虔诚的圣女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手足同胞而质疑教会的公正性。
“我觉得，您对于两位王子的处理太过慈善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司墨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问过了，两位殿下之所以和圣骑士产生了矛盾，是因为两位王子殿下质疑了圣骑士的信仰。这是不可饶恕的！
为什么教皇陛下将当时的圣骑士下了狱？！”
第1184章 孟极寓鸟，两族亲（71）（）
“圣女殿下……这是对王室的一种尊重。”
站在教皇身后的一位红衣主教此时站出来，代替教皇解释道。
“我教会一向凌驾于王室之上，什么时候需要给王室尊重了？”
司墨冷笑，说出的话却像冰棱一样撕裂了王室和教会之间那一层和平共处的薄膜。就连教皇脸上的神情都肃然了下来：
“圣女殿下！请慎言！”
“慎言？我将继承王室的衣钵，在我这里，教会和王室才能够真正的处于平等的地位，难道不是吗？我即使继任为王，却依旧是神主最忠实的仆人。
这一点，教皇陛下是亲自在我父王面前承诺的。我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两头的蛇，只有一个头的蛇才能够活得长久。”
她骄傲地扬起头，一脸孺慕地看着神坛上面容模糊的神位：“神主大人在前不久刚刚承认了我教圣的境界，这一点，我还没有来得及和诸位报喜。”
她一边说着，右手单手抬起，在她的手心处，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符号此时正明晃晃地昭示着它的存在。
“这是……”
随着她手掌的张开，教堂神像最上方的那个象征着神思神灵的弯曲符号也亮了起来。与她手心的那个符号相呼应，竟然点亮了教堂房顶上刻着的那一圈莫名的符号。
没有人知道，这些自从教堂兴建开始就已经存在的符号是什么意义，据说当初主教堂落成的时候，曾经有金光直冲天际，随后便有雷霆骤雨将王都浇灌了一天一夜。
随后王都各处都有圣洁的白色花朵开放，这些花朵经历了一年四季，才逐渐枯萎。之后教会才真正被民众所接受。
而那些金光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如今看来，很可能，那些金光便是这些符号发出的。就在此时，从大门处有祭司跑了进来：
“教皇大人！圣女大人！教堂顶上冒出了金光！！”
他急速地说完自己要报告的事情，这才发现，不仅是教堂的外部，就连教堂内部的顶上，此时也金光闪耀，而所有金光最终都集中在了一只白皙的手掌上。
那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