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床榻上的她,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走过去,每一步都彷佛踩在软软的云朵上面,脚步虚浮,没一点实在的感觉。
床榻上的雨默似远似近,明明接近了,又好似还离得很远。
短短几步路,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走完。
立在床边,看着没有气息的她,只觉一股森冷的寒气兜头灌下,然后在全身散开,延着指尖蔓延到心脏,让他冷颤。
璃王担心他会再次发狂,戒备地盯着他。
饕餮道,“小狐狸,别阻止他,得让他自己想明白了……”
“默默……”魅罗用最温柔的声音喊着她,他想拥抱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却无论如何都拿不出勇气。
他甚至不敢碰她,怕她会突然烟消云散了,他的手指颤抖着,就是费尽了努力也无法让这噬人的颤抖停止。
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躯,他颓然跪在床前,过了好久,才敢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摩娑着她。
她的默默不是这样的,她娇小、玲珑,脸颊总是红扑扑的,而不是这般惨白,她一定很冷,不然他为何都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伸开双臂,竭尽所能地拥抱她。
“默默别怕,我在……”
他要用臂膀紧紧拥抱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让所有的危险远离她,让她微笑着在他怀里安睡,而不是这样……冰冷的,没有一丝气息。
她死了吗?
这一刻他感觉世界都空了,只有他一个人,金色的眼眸深处,渐渐沾染上绝望下的空洞。
如果她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犬小子,本君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不管有多痛苦,你都得听本君把话说完……”
“默默死了……”他心如死灰,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她还没死!”
没死?
猝然间,他死去的心又开始跳动了。
这两个字重若千金,砸在他心上,他一把揪住饕餮,面色狂喜,“饕餮……”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虽没死,但离死也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他不接受这个说辞。
“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她元神脱离的那一刻,捉住了她三魂七魄的中的一魂一魄,残存的一魂一魄还能让她活一段时日,但若是不能尽快将其他的魂魄找回,她还是会死!神农鼎现在正竭尽全力地用灵力护住她的命脉,延长她存活的时间,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被白羽夺走的魂魄夺回来了。”
他脑中一荡,开始清明。
默默就还有救!
闭眼……
震颤……
睁开时……杀气万千!
**
这是哪里?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还有窗外何时风雪飘飘了,龙宫不是四季如春的吗?
这到底是哪里?
她再次疑惑不解,视线一瞥,撇到了角落里的铜镜。
铜镜里有个不认识的少女躺在床上。
可是床不是只有一张吗?
铜镜里的少女容色迷茫,对着铜镜瞅了又瞅。
一种莫名的慌张从心头窜起,她抬起了手,铜镜里的少女也抬起了手,她抚脸,少女也在抚脸。
不,不可能。
铜镜里的人分明不是她的模样,然后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肚子。
小腹平坦……
她的孩子没了?
“醒了?”
冰冷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惊得她从床上跳起。
“谁?”
嗓音一出,陌生至极,这也不是她的声音,她的视线与来人相对。
他白衣翩然,宛若神祗,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头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俊美绝伦,只是那眼里的冰冷让她提不起丝毫的惊艳,她从来没看过这么无情的眼睛。
明明不认识他,可一个名字在脑海里骤然浮现。
“白羽……”
他笑,嘴角微扯,却更显得他冷酷无比。
“看来还挺聪明的。”
真的是他!
她惊瞪了眼睛,她明明应该在九龙殿的,还有……对了……魅罗,她慌张看着四周。
“这里不是龙宫。”
简明意赅,却令她浑身颤抖,不信他能将她从魅罗的守护下带走,她不顾身体的不适,扑下了床,脚步虚浮地走向门扉,用力打开。
风雪骤虐,眼前只有雪白,冷得她只打颤。
她早就不怕冷了,可此刻却冷得牙关紧咬,皮肤宛如刀割。
“这身体已不是你原来的身体,受不得刺激,你若不想吃苦,最好关上门,乖乖地躺回床上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回头,目中充满了惊慌。
白羽拿出一枚玉造的印章,式样独特,玲珑精致,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崆峒印!”
她一骇,他竟然得到崆峒印了。
毛球说过,崆峒印有着让人不老不死的能力,一直是崆峒一族的秘宝,也是神器中唯一一件由制造者后代传承的神器,从未给过他人,它的能力到底如何能让人不老不死,除了崆峒一族,再无人知晓。
而崆峒一族素来神秘,世间只知有此,却甚少有人知晓他们在哪,甚至一度有人认为世间根本没有崆峒一族,不过是个传说。
“你找到崆峒一族了?”
“自然!”
“你杀了他们?”蓬莱岛上的血色屠杀,她从未忘过。
“不杀又如何能得到它?”他脸上有笑,却是凝结血腥的残酷。
屠族,是他惯用伎俩,但事实上崆峒一族早已人丁凋零,已算不上一个族,硕果仅存的只有十人,虽少,但也不可小看,没有万全的准备就会全军覆灭。
但,这世上又有谁能敌得过轩辕剑。
神器没有元神,一剑穿心便能杀伐殆尽。
白羽撩开袍摆,坐到了椅子上,执起茶杯,缓缓道:“崆峒印有着让人不老不死的能力,但这能力并不是真的让人不老不死,而是它有吞噬元神的能力,试想一下一个人若老了,身体虚弱了,取出元神,装进另一个年轻健壮的肉体中,便可重新生活,会怎样?”
她惊慌的视线看向那枚印章,双手颤抖揪住裙摆,竟有些站不稳地跌倒在地上。
茶水的热气模糊了白羽冰冷的眼神,但模糊不了她心头的恐慌。
“这才是崆峒印能让人不老不死的真相。只要元神不灭,不断的更换肉体容器,即为永生。你现在便是因此,换了一副躯体。”
可笑的是崆峒族人认为此法有违天道,从不使用,使用崆峒印只为退敌。
她只觉得无法呼吸,胸口如窒息一般的胀痛。
“没有元神会怎样?”她需要知道自己之前的身体会怎样。
“死!”
轻飘一句,却如利刃扎在了她的胸口。
死?
这么说她已经死了?
胸口一震,抚向小腹,若她死了,孩子可能活?
怎么能活?
她死了啊!
而它还没出生!
为母的期盼在这一刻化为了与屋外同样的风霜雪雨,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红肿的双目满是滴落的泪,一滴接一滴滚落。
“白羽,我杀了你!”她疯狂地扑了过去。
她是兰雨默,她没有死,只是换了一副躯体。
可是她的孩子会因此死了。
“疯妇!”
白羽挥指弹出妖气,重击她的胸口,她不受重力控制般的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呕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Part 245 御龙池产子()
迎宾殿中,魅罗小心地梳理着雨默的发丝,寂静里只有他的执着和守候,他不许任何碰她,也不许任何人吵她,只除了神农鼎。
“王!”金姬进入殿宇后跪拜。
“暮云公主怎么说?”他没有回头,依旧细细地梳理着她的满头青丝。
“公主正在查,但毫无线索。”
“那就杀!”
寂静中,他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嗜血的气味。
龙宫必有奸细,若不是如此,崆峒印和东皇钟如何能闯得进来,还有她的元神夺走前明显不对劲,这是他事后回想时记起来的,神农鼎说过,神器与神器间有共鸣,崆峒印如此近距离的出现,它和炼妖壶不可能没有感觉,却让它突然出现夺走了她的元神。
这一可能或许是白羽利用了什么结界造成的,但是夺走元神并不容易,被夺走的人事前必会有反抗,但雨默一点反抗都没有,若是有,饕餮就能察觉到从而保护她。
他记得她说过,她困了。
这几日她睡得多,怎么会困?
他怀疑她被下药了。
酒水茶点,他和她都是一起食用的,他没有任何异样,代表问题不在里头,唯有琉璃果,他没有吃,也是在吃了琉璃果后她才出了事。
他怀疑琉璃果是问题的根源。
可是琉璃果是雨默自己选的,别人也吃了,看似没有什么异样,但他总觉得不对劲,随着这个线,一个可疑的人浮出了水面,那个端着琉璃果到雨默面前的侍女事后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呵呵,人是龙宫的,怎么会没人知道,幕后必有指使的人。
既然没人坦白,那就杀。
“是!”
金姬领命走了出去。
“魅罗!”暮云公主在横艾的搀扶下出现在殿外。
“公主,王不见人,您还是走吧。”寄芙守着殿门,不让她进入。
横艾气道,“此地是龙宫,岂是尔等可以说见就不见的,走开!”
剑拔弩张之下,两人便拔剑相对了,都是忠君之人,各为其主,怪不得她们。
“阿横,住手!”
“公主,他们欺人太甚,从昨夜开始就毫无理由将一众大臣捆绑了起来,说要查奸细,可是我龙宫怎会有奸细,王后的事,横艾心痛,但也不能这般不近人情吧。”
“事情是在龙宫发生的,都是我们的人,他会不相信我们秉公查办无可厚非。”
“可是……”横艾憋了一夜的气,早就难耐了,“公主,他们根本就是借机挑衅。”
“你忘了璃王说的话,莫中了白羽的挑拨离间。”
雨默是在龙宫出的事,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龙宫所有的人都与此事无关,包括身为公主的她在内,琉璃果也是她命人端上来的,要不是她没有害雨默动机,魅罗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此事龙宫就难辞其咎,除了忍让别无他法,若然反抗,就是徇私护短,会打击到两族的交情,一旦起来干戈,白羽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魅罗,若你还敬我是长辈,就让我进去见你一面。”她对着紧闭宫门请求,放下了身为公主的尊贵。
金姬从里头走了出来,对她作揖道,“公主请。”
“魅罗肯见我了?”
“是!”
她提起裙摆就要进去,横艾跟在后头,但被金姬挡住了去路。
“你这是何意?”她怒目瞪道。
金姬没有放下阻挡的手,“王说了,只见公主。”
“你……”
“阿横,你在外头等着。”
横艾有恐魅罗会对她不利,“公主,您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
“他不会伤我,你莫要冲动,这是我的命令,在外头等着。”
横艾只得应下,看着她缓步进入宫殿中。
“魅罗……”暮云轻唤。
魅罗抬眼,那双精明犀利的眼睛,仿佛一下就可以看破人的魂魄似的,让暮云没由来的感到害怕,之前见他,他虽有王的气魄,但也像个大男孩,像朝阳,温暖和煦,可现在他冰冷得好似没有七情六欲。
是因为这个丫头吗?
爱得那么深,是祸,不是福啊。
身为王,责任太大,断不可以将一颗心系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作为长辈,她该指出这点,可是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爱一个男人,果断地放下了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看着自私,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罢了,她不会去怨怼他,只想好好劝他。
“魅罗,我知你伤心,也知你已打算去夜隼族找白羽决一死战,可是这是匹夫之勇,你是王……你……”
她以为他会恼怒,会反驳,但他没有。
仅仅是一个晚上,他沧桑了不少,沙哑道:“公主应该知道默默是人类吧。”
暮云一愕,她怀疑过,但并不肯定,如今他说了,她才知道她真的是人类。
“你可知道她愿意留下与我在山海界执手到老,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放弃多少东西,她的理想,她的父母,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犹豫过,但从未怨过我,可我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有多难,但是为了我,她还是放弃了。她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好王后,明明那些东西她看着就烦,但为了我,她拼命地学,学着那些她根本就不喜欢东西,为了我,她什么都放下了,为何我不能放下所谓的责任。”
他言辞里平静,可眼中满是深情。
“她忍着辛苦,忍着难受,忍着我不知道的磨难为我孕育孩子,独自承受,她牺牲了那么多,为何我不能为她牺牲?若不是我自私地要将她留在身边,她又何须遭到这样的磨难!我只想为我的孩子找回它安然无恙的母亲。”
“我知你情深,但也请你相信,我龙宫绝不会有叛徒。”
“事已如此,公主又何必强辩。”
“查了一夜,你可查出什么,这定是白羽的挑拨离间。”
“他是怎样的人,我如何不知,但若没有奸细,他如何能得逞,难道龙宫的结界就这么不堪一击?”
暮云对此无话可说。
“因此奸细,默默才会遭受这等折磨,找不到奸细,我誓不罢休。”
“你是要屠我龙宫吗?”
“为了默默,我不在乎。”
她踉跄后退,只觉得他疯魔了。
他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她是龙宫公主为了族群也会不顾所有,但是她不想因为这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