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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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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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笉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是兄长如今正值并帅治下,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不知兄长打算如何抉择?”

李曜抬眼望天,片刻才道:“某曾听闻一句俗语:是金子,总要发光的。”——

往后几日,李曜早晚勤修,白日里领着商队紧赶慢赶,终于抵达晋阳。到晋阳之前,李曜本待吩咐熟路家仆为王秦找些脚夫运王弘灵柩归宅,不料王秦却不须劳烦于他,带着*平去了附近一家田庄,不多时便有数十壮汉出来,恭恭敬敬地将灵柩抬走。

王秦出来与李曜道别,拱手深施一礼:“连日来多承兄长照拂,弟感激不尽。昨日曾闻兄长与贵仆商议,须将潞州之事报知于并帅,或将于太原停留一夜,不知可有其事?”

李曜客气了两句,才答道:“确有此事。”

王秦点了点头,问道:“非是小弟多嘴,并帅节府非同一般之地,若无人引荐,怕是未必得进,不知兄长可是已有安排?若无安排,小弟倒可请族中叔伯辈来为兄长引荐一二。”

李曜心中一动,原来王秦家里还蛮有社会地位的嘛,居然能引荐人进节度使府。不过,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多承燕然盛情,不过此番某已准备经由给事帐中李存孝将军而入节帅府,倘若不能得节帅接见,只须将潞州之事告之李给事,便也是一番交代,却也未见得一定要见节帅当面。”

王秦放下心来,再次拱手一礼:“如此便请兄长多多保重,事毕之后,定要来晋阳小叙。”

李曜笑道:“这是自然,某虽不知燕然族中何事为难,但既然答应王公,万一燕然用得着某,只须报讯一声,某便立即赶来。”

王秦再谢,这才离去。

送走王秦,李曜便叫卢三备下礼物,带着憨娃儿往李存孝宅邸而去。

到了李宅门外,卢三上前与门子答话,道:“代州李记五郎君拜会李给事,劳烦门房通禀则个。”这时门房还不像“煌煌大清”,非得给了银子才帮人通禀,这门子约莫四十出头,拿了拜帖,看了看李曜的家世名字,便点头道:“代州李家阿郎与我家阿郎颇有情谊,既是李家小郎君来了,想来阿郎当愿一见,且请小郎君门房等侯,容某通禀。”(阿郎,是对自家主人的称呼,前文无风用了“老爷”,意思自然是一样,不过最近想想,用“老爷”还是不好,为了统一风格,今后还是改用这个唐时标准称呼。)

卢三谢过之后,便带李曜和憨娃儿到了门房,那门子便去通禀,过不多时,门子回来,拱手施礼道:“李小郎君请了,某家阿郎正在演武场练武,若再沐浴更衣,既废时候,又显见外,是以请小郎君径去演武场相见。”

李曜笑着应了,请门子带路。心中却道:“这门子倒会说话,李存孝明明是没把我这个商人庶子看在眼里,这才懒得出正厅会面,可到了门子嘴里,就成了李存孝处处为我着想了,嘿嘿,倒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李曜随着门子穿门几转,到了一处大院,便听见院中呼呼风声直响,穿过影壁,果然看见一人穿着燕居常服,做武夫打扮,正拿着一挺长枪在院中狂舞。

李曜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这可是他来唐末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当年向往过的人物啊……此前虽然见过什么李克恭、李元审,甚至还指挥憨娃儿杀了冯霸,可那都不在他眼中。然而眼前这位李存孝,那可是他当年小时候经常想着模仿的人物。当年看某书,李存孝这天下第一猛将的形象可是深入人心,李曜经常捡一根棍子,装作李存孝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大喝”一声:“谁敢挡我!”

如今,当年偶像就在眼前,如何能不激动。

李存孝本在舞枪,忽然身子一扭,手臂向前一掼,那长枪猛然飞出,直扑李曜脚前。

这一枪声势极大,枪尖甚至带起破空的风声,然而看其目的,却并非要伤李曜,充其量不过是开个玩笑。

李曜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当然他也不能动。往前,挡不住这一枪,往后,平白丢了脸面。

但这一枪却惹恼了李曜身后一人。

只见憨娃儿怒目圆睁,抢出一步,二话不说就是猛然一脚侧踢!

他这一脚不快不慢,正好踢中那长枪枪身。这一踢之下,长枪如同弓弦拉开又被松开一般,发出一声弹弦似的声音,已然被崩出老远。

“咦?”

院中的李存孝和李曜身边的憨娃儿同时发出这一声疑问。

李存孝自然是对自己这一枪居然能被人踢走而惊讶,憨娃儿却也意外不已,他的力气他自己清楚得很,那把长枪只是普通长枪,稠木所制,虽然韧性甚佳,不易开裂,但以他的力气,这一脚下去,却怎么也该断成两截才是。

李曜这时才看清李存孝的模样。他面色微黄略黑,并不壮硕,也不算格外高大,比李曜略矮一些,其体型只能用精悍来形容,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类似形象,李曜觉得他的身材似乎跟李小龙很类似。那是一种极度的精悍,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出他身体中蕴藏的惊人力量。

李存孝一边走来,也打量了李曜一番,然后目光转到憨娃儿身上。李曜不知李存孝脾气如何,只知道从史书来看,似乎有些暴躁,当下怕他一怒之下找憨娃儿晦气,忙拱手道:“代州李曜,见过给事帐中。”

李存孝从憨娃儿身上收回目光,看着李曜。李曜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正要猎食的鹰盯上,背后生寒。

好在李存孝只是盯了一眼,便微微笑了一笑:“你叫李曜?字什么?”

李曜心道:“按说门子刚才应该已经给你看了我的拜帖,怎么连我字什么都不知道?是了,这家伙肯定一直练枪,根本没拿过拜帖细看。”

当下也不说破,微微笑道:“某字正阳。”

李存孝点点头:“正阳此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来向某推荐这位壮士?”

“这位壮士”自然是指憨娃儿了,但李曜怎肯把憨娃儿推荐给李存孝,天知道李存孝是不是两三年后还会扯旗子自己单干,然后被李克用所杀?万一仍是如此,岂非害了憨娃儿?

当下笑道:“李将军说笑了,某此来,实有一桩大事须使节帅知晓。”

李存孝微微皱眉:“什么大事?”

李曜正色道:“潞州只怕丢了。”

李存孝目中精光猛然一爆,其中杀气竟似乎刺得人有些目眩,李曜心中暗叫厉害:“这就是杀气么?果然有第一猛将的威势!”

“潞州乃是克恭叔父所守,怎会丢了!嗯?”

李曜深吸一口气,不被他的杀气所摄,沉住气道:“潞帅本遣牙将李元审送五百后院将至晋阳,兵至浊漳水,小校冯霸鼓动军士作乱,某行商运送军械至潞州,正遇此事,遂助李壮武斩杀冯霸。次日与李壮武返回潞州,潞帅因之有赏,后正欲出城之时,发现后院军使安居受趁潞帅至李壮武宅邸商议大事而作乱,出兵包围李壮武宅邸……某等惶急之下抢出城来,便见后院将关了城门,而城中火起,正是李宅方向。”

李存孝面色大变,猛一跺脚:“坏了!潞州既反河东,定投汴梁!这潞州若为朱温占据,则泽州亦危矣!”

李曜心道:“奇了,李存孝反应不慢啊,怎么演义里的李存孝都是傻傻的?”

李存孝飞快地转了转眼珠,看了李曜一眼,肃然问:“此事你可曾亲见?”

李曜坦然道:“岂止亲见,皆亲历也!”

李存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某立即去向大王说明。你此番报讯,如若属实,也有大功。可在某宅中客居数日,一俟得证,大王必有所赏。”

李曜却道:“多承将军美意,只是某家商队之中连番有战,已然死伤十数人,如今天气渐热,不便久置不葬,今日只怕便要赶路北上代州……再者,报讯乃是河东子民分内之事,不敢贪图大王赏赐。”

李存孝微微意外,但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当下点点头:“既然有事,那也无法了,不过大王若有赏赐,倒也不怕你回了代州,总归也在大王治下。”他正要离去,忽然看了看憨娃儿,露出笑容:“你的力气倒是不小,某那一枪,掼出之时运了暗劲,枪身震颤不已,你回去可查看一下腿脚可有受伤,若未受伤,自然是好,若有,则可连续三日,早晚以手心劳宫穴按住伤处用力揉动半个时辰,使其血脉不淤,可保无恙。”

憨娃儿一愣,看了李曜一眼,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李曜忙道:“还不谢过李将军。”

“哦,谢李将军。”

李存孝见状不禁一笑:“倒是有趣……某家去也,你等是去是留,皆可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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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十四太保第036章存孝荐才

李存孝刚一离开,李曜立刻收了那副淡然轻笑的模样,抓住憨娃儿的手臂,紧张道:“腿怎么样了?受伤没有?可有异状?”

憨娃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呆,嗫嚅道:“好像,好像没……没甚异状。”

李曜急得蹲下身子,扯开他的下衫,道:“把小腿露出来,我来看看……到底伤没伤你自己不知道?”

憨娃儿被李曜一说,慌张起来,连忙松开裤脚,把裤腿扯上来,露出一条肌肉分明的小腿。

李曜看了看,似乎并无什么伤痕,只是脚关节上一寸处有一道浅红,想来便是方才踢飞李存孝飞来长枪的受力处。李曜伸手轻轻在那上面按了一下,问道:“可有不适?”

憨娃儿连忙摇摇头,见李曜皱眉,有些发慌,又赶忙道:“啊,有点痒。”

李曜微愠,松开口瞪了他一眼:“到底什么感觉?”

憨娃儿松了口气:“好了好了,不痒了,郎君的手放在那儿,就很痒。”

李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个夯小子,尽说废话,既然没事,扎好裤腿,走了。”

“噢!”憨娃儿三下五除二将裤腿扎好,一路小跑跟着李曜去了——

李存孝从宅邸出来,从仆佣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朝节帅王府而去。李克用前几年在僖宗朝因剿灭黄巢战功第一,得封陇西郡王,因此他的帅府同时也是王府,这也是李存孝方才与李曜言谈中称其为“大王”的原因。

唐朝不比明清,除了东宫太子,寻常可称呼为“殿下”之外,其余皇子不论是一字王(亲王)还是二字王(郡王),通通都叫“大王”,而且其读音让李曜这个现代人觉得无比山寨:因为念做“带王”,很像是某绿林山寨的大寨主、山大王……

不过李克用此时已经被李晔削去官职爵位,按说李存孝不该再称他为大王,只是这年头河东麾下几乎没有谁还把朝廷那么当回事,就像李克用自己现在所表现的,要削我官爵,要剿我精兵,只管放马过来,你赢了我,一切你说了算,可要是我赢了你嘛……哼哼!

李存孝一边行马,心中却在思索方才的对话:“李衎家的这位五郎君倒是气度不凡,在某故意释放杀气之后亦能气定神闲、从容应对,单是这份养气的功夫,大王麾下除盖寓先生和周德威之外,便只有嗣源、嗣昭、存进三人可比。只是不知此人还有什么旁的本事,若是有所才能,他乃代州人,与某同乡,倒是可以引荐一番,也可使张污落那回鹘小儿不至于专美大王座前,掣肘于某。”

想到此处,李存孝心中一动:“他此番押运军械前往潞州,一行不过二百人左右,竟敢插手潞州后院将之内乱,甚至还斩杀了叛乱小校冯霸,此中缘由经过此时已难知其详,然则此人之胆略才干,却也可见一斑。想那五千把马刀本是大王准备在潞州训练一支骑军,这才送去,这马刀不比步战横刀,用于步战并不趁手,而那后院将却是潞州牙兵,精通横刀杀敌之法,结果竟被击败,贼酋亦被阵斩,可见这李曜要么谋略出众,计划妥当,要么神勇无匹,大杀四方……嗯,此人虽然身材高大,肌肉凝练,手中却无厚茧,当不是阵上勇将,那么必然便是谋略过人了,这倒是个好事……此番朝廷出兵河东,某要争一路主将,身边也少不得有个出谋划策之人,却不知道这李五郎有无这般能耐?”

“李五郎,李五郎……上回李衎来信所言,似乎提到过此子?啊,是了!李衎说他家铁坊原本不能完成张污落所定下的产额,正是这李五郎想出一番妙计,竟然使得那铁坊生产提速数倍!哈哈,如此说来,这李五郎果然是个人才!大王如今连年征战,上次盖寓先生也曾说起,这般打下去,军械损耗太大,治下官、民作坊已然全力赶工,依然不足支用,李五郎既然有此能耐,不若某去跟大王说一说,让他去军械监?呃,不妥,军械监虽然也是正经官身,但那李五郎若果有大才,如何能屈身这等小吏之位?更何况,若是去了军械监,某要何时才能将他调到身边赞划军务?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五郎身边那憨痴小子力气不小,倒也是个可塑之才,只是某勇冠三军,倒也不是非得他不可。再者,瞧他那模样,对李五郎敬信极深,若要强征,必为他所厌,反倒不美。”

李存孝心中斟酌,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节帅王府。王府朱门深宏,气度俨然,门匾上书“陇西郡王府”五个大字。门子早已看清来人模样,跑出来迎接:“给事郎君来见大王?此番倒是好机会,左仆射也在。”

门子口中的左仆射,是指检校左仆射、左都押牙盖寓。

检校制度在唐末被大量使用,满天下都是检校官,但检校官与正式官职其实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一制度原本萌芽于晋朝,是检查、校正,审查核对的职责,晋惠帝时裴頠就有检校传书者的上奏,东晋也有检校御史的职务,到南北朝时期沿袭有检校秘书等职务。而隋唐是检校制度发展的主要时期,尤其唐朝是检校制度发展的高峰。

“大唐军神”李靖在平定岭南、江南中,就先后担任了多个检校职务,都是本职行军总管外的兼职,是检校低职。在唐高祖武德八年,让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任检校侍中开始以低职检校高职,尽管天策府司马是从三品仅比侍中低一级。

但不论本兼高低,其检校职务都必然是兼职,是皇帝直接派遣大臣审查核对某一职务执政情况的临时职务,在早期并不参与该职务的日常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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