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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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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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实意要给自己面子了,这才得意洋洋地带兵退回了太原。

至此,这场由中央政府联合地方藩镇对河东发起的讨伐战争全部结束了,战争的结果对于那个有志于重振大唐雄威的昭宗来说是灾难性的,他的个人威望随之降至谷底,中央政府的权威也荡然无存,这标志着自他上台以来,以削藩为核心的全部努力彻底付之东流。而随着那支由他亲手创建的中央禁军被李克用彻底击溃后,昭宗想从宦官集团手中抢回中央军权的行动也变得半途而废。

可以说,孙揆的败亡乃是整个讨伐河东军事行动失败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其后南线的朝廷大军接二连三吃败仗仿佛上瘾,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一场胜仗可以交差,最终全面败北,李克用大获全胜,威震天下。而孙揆的败亡,归根结底就可以上溯到冯霸那五百后院将的造反身上。

因此,李曜现在特别担心的是,冯霸现在死了,李元审平安回到潞州,李克恭就没有必要去看他,而李克恭好端端地呆在节帅府,安居受是不是还有胆量造反,那就不好说了。而安居受如果不敢造反,潞州不丢,朱温还会不会在潞州摆这么一支兵马,也就难说了。

事情如果只是这样看,似乎李克用的情形反而会好上不少,但这其实并不一定——朱温现在正在山东征战,能派出的兵总共就那么多,潞州不必派了,那很可能就只好派到河北,跟河北诸镇联合出兵。

李克用派李存孝出战南线,南线作战的指导思想很明显就是各个击破,一旦朱温和河北诸镇合兵一处,总共只有五千兵力的李存孝还是不是能轻易搞定这些人,就有些难说了。

李曜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代州李家,跟李克用的势力牵连已经太深,如果李克用败亡或者败逃,就算代州李家不至于被抄家灭门,至少也是受创极大,这可不是希望安安稳稳过太平好日子的李曜所希望的。

怀着无比地纠结和担忧,李元审在头前带着残存的后院将,李曜在后头押送着五千柄马刀,先后进入了潞州——

现在剧情还没完全展开,李曜地位还太低,很多很重要的大事参合不上,只好用一些别的手法来叙述,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卷一十四太保第027章至诚君子

李曜进城之后,并没有立即前去交货,而是亲自带着憨娃儿和卢三跑了一趟凶肆。

所谓凶肆,是指专门出售丧葬物品乃至全权包办丧葬事宜的店铺,类似今日之殡仪馆。

凶肆的经营项目,依照店铺大小和实力强弱当然有所不同。小的凶肆通常只卖些葬礼需要的简单器具,都是廉价之物。稍大一点的则会有棺木石椁。再大再高档一些,则还有三彩釉之类的陪葬品,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唐三彩。唐三彩本是陪葬用品,乃是地道的凶物,后世有些不明所以又喜附庸风雅者,将唐三彩放在家中、办公室等日常行在之所,以显示自己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钱,其实不过徒惹人笑罢了。

李曜对唐时凶肆的了解仅仅出自书中,他记得那是乃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创作的《李娃作》,是唐人传奇中的精品。故事的主人公是盛唐时期的长安名妓李娃,和当时全国最有名望的“五姓”之一的荥阳郑生。文章中有一段提到“凶肆”:“……生(按:指郑生)怨懑,绝食三日,情疾甚笃,锂余愈甚。邸主惧其不起,徙之于凶肆之中。绵缀移时,合肆之人共伤叹而互祠之。后稍愈,杖而能起。由是凶肆日假之,令执窗帏,获其直以自给。累月,渐复壮,每听其哀歌,自叹不及逝者,辄呜咽流涕,不能自止,归则效之。生,聪敏者也。无何,曲尽其妙,虽长安无有伦比。”

事隔经年,李曜已经记不得那些古文,但还记得这故事的大概:说的是郑生赴京赶考,遇到名妓李娃,惊羡于她的美貌和风度,坠入情网,从此周旋在平康坊的脂粉丛中,爱得昏天黑地;什么经学,什么注疏,全抛到了脑后。这种状态如何能应付考试?一榜下来自然名落孙山。加上好友韦庆度受暗算死于非命,李娃的鸨母精心设计的一出闹剧收场,弄得郑生人财两空,无脸见人,精神一下子就跌入了崩溃的“离魂”境地,只得寻短见自杀,以求解脱。幸亏碰到一个富有同情心的老人,把他送回“布政旧邸”,后来就有了被胆小怕事的“邸主”送到殡仪馆等死的一段“奇遇”。唐朝的“凶肆”专门替人家办丧事。穷途末路,病势垂危的异乡人,也常被送到凶肆去等死;郑生就是这样被“邸主”送到凶肆去的。遇到类此情形,凶肆中人等于行善,不能算做一件生意;虽然充满了同情,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只是把郑生抬到后院一间残破的空屋里,听其自然。不料郑生命不该绝,仗着年轻力壮,居然挺了过来。凶肆老板看他可怜,就叫他在丧礼中做些打下手的杂事,挣几个工钱,吃喝自理,店里也算添了一个伙计。

郑生名冠京师的“哀歌”,就是在凶肆里学会的。凄惨的境遇,生不如死的颓唐,使得委婉泣诉的哀歌曲调,特别能够引起他的内心共鸣;加上他人本聪明,学什么都快;一唱起来居然声情并茂,“同尽其妙”,成了长安城里无可匹敌的哀歌高手。在丧事中,郑生身穿孝袍,跟随灵车一起行动;羞惭、畏怯,加上“既伤逝者、行自念也”的与众不同的身世之感,并作十分伤心,一面唱,一面泪如雨下,到后来竟至歌不成声。长安城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唱哀歌的人。看热闹的观众,开始时觉得惊奇,到后来也恻然心伤,一个个默默无语。只听得仪仗过去,沙沙的脚步声和哽咽凄凉、如鹤唳猿啼般的清越的歌声,加上灰蒙蒙的天色和如烟似雾的细雨,气氛沉重到了极点。

而凶肆老板却是兴奋极了。当时长安的凶肆,一共两家,东市、西市各一,在业务上互相竞争得厉害。因为郑生的哀歌,使得两家凶肆有了可以比赛的内容,于是就约定在天门街上唱哀歌一比高低,输者罚款五万。据《李娃传》的描写,比赛的场面真是盛况空前,“士女大和会,聚至数万……四方之士,尽趋赴焉,巷无居人。”最后当然是没有郑生加盟的西市凶肆老板乖乖地交出赌金,溜走了事。

李曜今番前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王博士的死,王博士之死固然是一件大事,李曜很用心地打算亲自来安排,另外他也是为了自家牺牲的十二名家仆脚夫,这些人虽然只是仆役,但既然是为了帮助李元审“平叛”而死,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厚葬。

李曜亲自前来,一方面是为了显示郑重,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扩充眼界。要在唐末这个时代混,如果不弄清各自礼节,稍不留神就可能得罪人,那可不是他这个曾经的供销处长的风格。

据《新唐书》杜佑、李吉甫、白敏中、韦挺等传,以及《通典》、《唐语林》等书的描写,唐朝的葬仪特别讲究排场,甚至讲究得“吊者大悦”。寻常人家死了父母,先不服丧,等一切场面准备好方始发讣;到了下葬的日子,亲戚朋友都来执绋死者入土为安,活人痛饮一场,名为“出孝”。

王公贵族人家办丧事,那又大不相同。出殡时,几里路长的仪仗执事、明器、假人假马;朱丝彩绣的灵车,各色各样的丧乐,还有专门唱给观众听的哀歌。此外,亲友进行的路祭,可能比丧家的仪仗更能吸引观众。丈把高的纸糊的房子,内中安置着用面粉捏成,栩栩如生的假人、假花;数十尺高的祭帐以外,还有雕金饰画的大祭盘,盘中刻木为戏。最有名的一次是范阳节度使送太原节度使辛云京下葬的祭盘,戏文是《尉迟恭突厥斗将》、《汉高祖鸿门大宴》,机关操作,人物都能活动;披麻戴孝的辛家子弟,都止住了哭声,拉开白布孝帏,看得出了神。看完,辛云京的大儿子说:“祭盘好得很!赏马两匹。”

唐朝的大出丧是如此地奢靡华丽,难怪“祭器”、“哀歌”亦可展览比赛,招引游客。这种社会风气骤看起来好象荒唐滑稽,不近人情;但如深入地去了解唐朝中叶人民富庶的情形,就会有这样一个了解:富裕悠闲的生活,养成了人民异常开朗乐观的性格,以致于丧葬凶礼、哀乐哀歌,亦可转化为一种娱乐。这也是盛唐社会的一个特征。

只是如今时近晚唐,虽然朝廷和官员们还是不断地粉饰太平,可这太平毕竟不是真的靠粉饰就能得来。就说这葬礼、出殡等套路仪式,现下就早已不是那么夸张了。

只是再怎么不夸张,王弘毕竟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他的葬礼虽然要等到护送棺椁到太原才能办理,但由于人已经死去,即便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但棺椁总要立即办妥,是以李曜此来主要也是购买棺椁。

凶肆不比其他店铺,门外并无巾旗招展,写着某某店铺名字,而是白幡两条垂下,乃是唯一装饰或者说名示。余外并无“某记凶肆”这一类招牌——是人都不希望自己姓氏后面带个不吉利的“凶肆”二字不是?

李曜经过打听,最后所到的这家凶肆,也没有招牌,但店面阔气,白幡也比寻常凶肆的大上几分,一看就是凶肆中的“品牌店”。等问明了店家棺椁的价格,李曜才知道“名牌凶肆”宰客不是说着玩儿的。

李曜当然从未买过棺材,更没在唐朝的凶肆买过棺材,所以一进门便是跟着卢三,自己一言不发,看卢三怎么谈。他发现凶肆的馆主从头到尾不问什么“几位要买棺材吗?”之类的话,而是等着卢三说“出行老人,欲购老房一套,未知馆主可有成货”等开场白之后,才开始答话。老房乃是棺材的一种隐称。

李曜琢磨,这大概也是一种图吉利的做法,否则一个大活人走进来你就问他要不要棺材,未免太不吉祥了点。

谈了一会儿,那馆主已然发现李曜才是真正主事之人,便问李曜:“未知郎君所需老房,需要何种木料?敝馆有常见的梓木棺、楠木棺,也有柏木棺、紫楠木棺……”

李曜忽然想起后世看见出土的保存较好的棺材似乎已石制最多,便问:“可有石棺?”

那馆主微微一怔,失笑到:“郎君莫非说笑?灵柩自然要木制,至于外椁,别说石制,便是金制,某店中也是拿得出的。”

李曜大吃一惊:“金制?”

“咳!”卢三在一边轻咳一声,附耳小声道:“郎君慎言,此金非言黄金,乃指熟铜是也。”

李曜这才恍然大悟,心说:“早说是铜椁啊!吓老子一跳,还以为真有人这么骚包,弄个金棺材等人盗墓呢!”

李曜这才咳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外套铜椁,内承金丝楠木棺,需要……”

“郎君且慢!”那馆主睁大眼睛:“金丝楠木?”

李曜一奇,心道:“又怎么了,看许多穿越小说,提到上好木材不都说金丝楠木么?”不过心中还是打了个突,心虚地问道:“馆主怎的这番表情?”

那馆主脸色一沉:“郎君莫要害人,金丝楠木乃是天家所用,我等布衣,纵然家财万贯,怎能僭礼?”

李曜心中一咯噔,忙道:“一时口快,一时口快而已,馆主这里还有什么上好木料?”

馆主看了看李曜,觉得他气度俨然,衣锦玉贵,微微平静了些脸色,道:“除了天家御用的金丝楠木不敢乱用,其余便是郎君你要阴沉木棺,某家也正好有这么一副。”

李曜便问:“那阴沉木棺,不知其价几许?”

馆主并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来,五指齐张。

李曜刚想问:“五贯钱吗?”

卢三已经皱眉道:“馆主,阴沉木虽好,五千贯未免太多了一些吧?”

李曜大吃一惊,心道:“五千贯?这是杀猪啊!”

馆主呵呵一笑:“那要看是哪种阴沉木,方才这位郎君问其金丝楠木,想必对金丝楠木情有独钟,然则寻常金丝楠木乃是天家御用,我等布衣,不敢僭越。可这阴沉木中,以金丝楠木化成者,却不在御用之列,只须有钱,一样可以用得……某这一副阴沉木棺便是金丝楠木阴沉所化,外黑内金,最是尊贵不过。俗语云:‘家有乌木一方,胜过财宝一箱’,某这一副灵柩,通体为金丝楠阴沉木所制,不腐烂、不退色、不变形、不惧虫蚀、不惧邪毒,真真是人上之人驾鹤之后方能享用,若非方才李郎君提到那位王博士乃是太原王家之人,某这副老房,可还真不愿卖呢!”

李曜觉得今天自己还真是长了见识,只是五千贯数额实在太大,他现在不算穷人,可出行在外,足足五千贯,哪里是能说拿就能拿出来的?虽说黄金也可通用,但他又怎么可能带上能换足足五千贯之多的黄金?

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装模作样地让馆主带他们去看了一会儿阴沉木棺,便借口数目太大,需要回去与王博士亲属商议,才好做下决定。

那馆主倒也不急,毕竟这等档次的棺材,能够放在凶肆里,也是一件镇店之宝,再说也不怕积压存货不能卖出——再糟糕的时代都不缺有钱人啊!于是也不嫌弃,依旧客客气气地送李曜一行人出门,反倒弄得李曜颇不好意思,心里暗想:“最好还是想法子买下这东西,否则一则面子上过不去,再则也对不住王博士和王秦。”

回到暂住的客栈,李曜找来王秦,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直说显得坦白,便道:“燕然老弟,方才我去了凶肆,为王公看了一方金丝乌木灵柩,只是出行在外,现钱不够,今日怕是弄不来了……不过燕然老弟也不必着急,我送货至潞州,明日当可交接,届时便有一笔不菲的酬金,然后便可买回灵柩,护送前往太原。”

王秦感激道:“正阳兄至诚君子,与先父虽只萍水相逢,却愿为先父购下如此冥府重宝,大恩本不该多言谢报,然则此事本是为人子女当作之事,王秦哪敢教郎君破费?寒家虽陋,略有积蓄,只是出行在外,无甚浮财,此番只好暂铭大恩,一俟回到太原,必当敬谢。”

李曜蹙眉不悦道:“燕然老弟,我李曜为人处世,但讲良心二字,令尊仙逝,原与我有关,我如今所做,不过略补愧疚,你如何这般思想?我若只为图你谢报,今日岂能来找你言说此事?此事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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