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子头上的圆髻清清楚楚,她多半是身旁撑伞男人的妻子。
两人十分般配,可谓是郎才女貌,不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聚焦点,不仅仅因为容貌,更有迥异于常人的气质,但刚才的声音十分稚嫩,显然不是他们而发。
李西来稍稍低头,脸上展露笑容,原来是他们的女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时近深秋,天气中有些凉意,小女孩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色围巾,灵动的眼睛正盯着李西来。
“爸爸妈妈,有人欺负这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哥哥吗?”三人不是华人,因为小女孩说的语言,是日本话。
男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眼中有些怜悯神色,而他身边的女人早已打开腰间的小包。
李西来道谢,三人离去,那小女孩不时回头打量李西来,好像还是有些奇怪。
“他们给的怎么是纸啊?”李种望着李西来手里的纸钞,疑惑的问道。
笑了笑,李西来刚想回应,异于常人的五感却让他发现不同,三人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眼睛一眯,发现隐于人群中,几名面色古板的浪人,这时那走出很远的男人招招手,那几名浪人随即跟上。
李西来摇摇头,反应过来,那些跟踪的人,原来是男人的手下。
两人去钱庄换了纸钞,李种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竟然给银票,六两银子,我的乖乖,果然是大户人家。”
李西来脸上也是笑容,有了这笔钱,无疑会安稳许多,他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会受无端的侮辱,只需等待乌绝归来之日,就是他技法重现,翻身之时。
“这不是那两个有胆子的小乞丐么,看样子拿了不少钱。”巷子内,迎面走来几个大乞丐,赫然是在港口时,关注李西来两人的那行人,看到他们得了好处,便赶了过来。
李种面色发苦,那行人已经接近。“你们这两个面生的小乞丐,知不知道规矩?”领头者笑了笑。
心中计较一番,李种从怀中拿出银子。“知道,知道,这是二两银子,孝敬您各位。”
看到李种出手就是银子,而非铜钱,领头乞丐面上显然一惊。
一把抢过李种的银子,领头乞丐满意点点头,“小子,还有没有?”
“哪能啊,您要是不信,尽管来搜身,今天走了运气,才有这些。”李种身子一挺,偷偷拭泪。
领头乞丐得了足足二两银子,他心里乐开了花,方才要求更多只是他随口一问,现在听李种一说,也就信了八分,得意的回身,一众乞丐乐呵呵的走了。
“老大,我看这两个小乞丐天分不错,竟然能讨到银子,不如把他们拉进来,每天给口饭吃,以后……”
那行乞丐正要去玩乐,张麻子站出,朝领头乞丐建议,领头乞丐听了,甚觉有道理,方才他被银子晃花眼,没想到这一层。“行啊,张麻子,你想的周到,就由你去办。”
李种吁了口气,李西来道。“走吧。”
看到李西来没什么表情,李种小心翼翼的说着。“去财消灾了,咱们只剩四两了,你可别怪我。”
“我怎么……”
返回来的张麻子一听,面色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他发财了!“还有银子?好奸诈的小乞丐。”
跳出来的张麻子,吓了李种一跳,他后退两步,瞧着这两眼放光的大乞丐,咬紧牙关。
“怎么不吱声了?银子呢,快拿出来,不然?”张麻子盯着李种,步步逼近。
不觉退到墙角,赔了眼面色沉沉的李西来,李种叹了口气,拿出剩下的四两银子。
“真是有本事,竟然能要到这么多银子,这是不是全部?你身上还有没有?”捧着四两银子,张麻子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他早将带两人入伙的想法忘却,只想从两人身上得到更多。
李种摇头,张麻子不信,他把银子揣进怀里,抬手推倒李种,要搜他的身,李种含辱躺下。
不久,张麻子摇摇头,但李种身上没有,他又想到李西来。“没有了?那另外一个呢?”
张麻子念头一动,正要去搜李西来,却听脑后响起风声,他不及回身,已是晕倒在地。
手持一块大石,李西来呼呼喘气,李种踢开躺在他脚下的张麻子,走到李西来身边。“还好有你。”
李西来报以一笑,李种脸一红,复又走到张麻子身边,把那四两银子拿了回来。
呼吸回复平稳,李西来对着李种摇摇头。李种低头想了片刻,拳掌一拍,反搜起张麻子的身。
“他身上果然也有银子,”李种笑呵呵的攥紧张麻子身上的三钱银子,对着李西来邀功似的说道。
没去看那三钱银子,李西来走到张麻子身边,李种也不解的跟来,他确定已经搜的干干净净。
一踢脚下昏倒的张麻子,他没有反应,而他后脑勺的鲜血也已经止住,十二岁的李西来力气不大,纵使是石块直击后脑勺这种致命所在,也不能夺取张麻子的性命。
“拿着!”
李种讷讷接过石块,有点不知所措。
“砸!用力砸!”
“啊?”
手一抖,李种险些握不住石块,他望向李西来,确认李西来是让他用力砸张麻子的后脑勺后,连连摇头。
两人对视片刻,李西来冷道:“杀了他。”
李种扔掉石块,“不行啊,他又没要杀我们,只是抢银子,再说杀人是要偿命的。”
李西来呵呵一笑,捡起石块,在李种呆滞的目光中,李西来手中石块高高举起。
面上大骇,李种赶忙过去拉住李西来的手。“算了,咱们赶紧走吧,不然他们人来了就完了。”
四目相对,李种眼中满是劝意,李西来冷哼一声,石块砸在张麻子脚上,让昏倒的他下意识痛哼出声。
夜晚,李西来望着月光出神,李种来到他身旁,递过傍晚在城里买的馒头。“想些什么?”
啃了口馒头,李西来仿佛自言自语般。“其实一条人命,只需要一点点力气,你为什么拦我?”
李种认真的望来。“不行的,人又不是鸡鸭,怎么能说杀就杀?”
李西来突兀一笑。“人将鸡鸭看做鸡鸭,所以说杀就杀,如果有人将人看做鸡鸭,岂不是也能说杀就杀?”
挠了挠头,对李西来这个歪理,李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李西来开口。“小种,你知道哪里有枪么?”
见李西来不纠结白天的问题,李种大声说道:“知道,城内的武馆里有。”
李西来脸一黑。“不是红缨枪,是洋枪。”洋枪二字,李种只是听说过,他摇摇头。
颓然一叹,李西来走到旁边睡下,微亮月光照耀,李种见到那睡脸,红润的脸上,眼中满是柔和。
翌日一早,两人醒来,拍掉身上的杂草屑,李种进城去买早饭,李西来乐得清闲,便安心等待。
望着大路上进进出出的行人,李西来借着目力,想找到哪怕一个带枪的人,然而半刻钟过去,一无所得。
乌绝如今正在手臂中孕育,出世的时日尚早,李西来无所依靠,受人欺凌。
他想过找到一把凑合能用的枪,便能一转窘迫的现状,毕竟屠神枪术,并非乌绝专属,用普通手枪,只不过威力减。只要有枪在手,李西来就有了本钱。
这个平行界才过去几天光阴,还有二十几天需要度过,现在虽然脱离了赵匹等人,但依然没有防身之器,茫茫的前路,自己完全不能做些什么,李西来如果心中安定,那是笑话。
‘普通人自然不会有洋枪,那么官府呢?他们一定有!’恍惚间,一个念头闯入李西来脑海。
他非常需要一把枪,即使他现在身子返稚,无法用出高深枪术,但只要有枪,他无所畏惧。
第92章 再入虎口()
路上的行人没有洋枪,那身为管理者的官府,库里应该是有的,只是想要取来,千难万险,以当前的李西来,劲力被封存,除了五感出色,其他和孩童无疑,涉险闯入戒备森严的武器库,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假如被人发现,等待李西来的,恐怕就是一个字,死!一旦失足,无力回天。
诱人的想法挥之不去,李西来权衡良晌,直到日头高升,腹中饥肠辘辘,他才甩去夜探官府的念头。
‘咕咕。’摸了摸作响的肚子,李西来皱紧眉头,怎么李种还没回来,这都快两个时辰了。
耐心又等了许久,到了晚饭的关口,李种依然没有回来,李西来察觉到事情不妙。
‘小种带着四两银子跑路了?不可能!他如果有这种想法,当初叫他时,他不会离开赵匹等人,更何况前几天给他金子买烧鸡清酒,那两粒比四两银子更贵重,都没见他跑路,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
所思至此,李西来赶向城内,入了门,分辨方向,李西来走向赵匹等人要饭的东城,他敏锐的感觉到不简单。
果然如李西来所想,才路过一家茶馆,便听到里头的人讨论,说一群乞丐似乎在找什么人。
李西来目光一凝,胸口气息翻滚,大步出城,循着小路走向赵匹等人寄身的破庙。
等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黑,赵匹一众早回了破庙,远处的李西来,凭借灵敏的听觉,能听到破庙里交谈声。
李西来耐心很好,他猫着腰悄悄接近,在破庙外一蓬茂密的野草中藏身。
待交谈声渐渐隐没,李西来在夜色中探出头,往破庙内望去。
内里点点昏暗的烛光照耀,光线谈不上多好,再有破窗阻拦,致使目力超常的李西来,无法分辨李种位置。
深吸一口气,李西来潜伏不动,他在等待机会,因为李种,他一定要找回来!
半个时辰悄然溜走,有个尿急的乞丐出了破庙,来到旁边野草丛解手,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附和着‘滋滋’声,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片刻,乞丐抖了抖手,提上裤子。
重物砸向后脑,那乞丐应声倒地,蒙圈仅仅一瞬,乞丐挣扎着要站起,回过神的他发现,脖子上套了一条钢丝,冰冷的钢丝深深勒入肉中,张闲想要大声呼救,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带摩擦声。
“想死还是想活?”冷然之声入耳,张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活。
李西来跨坐在张闲身上,两手死命扯住钢丝,他一双肉掌上,有着两条鲜明的红印,一条是方才他紧握钢丝导致,而另一条,是因他用力制住张闲勒出。
见张闲想活,李西来左手握住钢丝,力道松懈几分,脸朝地的张闲一喜,他发现了谋害他的人,是个小乞丐,力气不足,寻到这丝破绽,张闲正想翻身而起。
一把锈迹斑斑的铁片刀出现在眼前,那是被人遗弃的废品,张闲甚至能闻到,这把谈不上刀,只能是锐利些的铁片上,除了铁锈味外,还有一股子渗透进刀身的腐烂饭菜臭味。
“告诉我,小种在哪?”李西来再度开口,张闲已然知道他的身份。
虽然只有一只手提钢丝,李西来用的力气却更大,他左手柔嫩的肌肤不甚刮破,点点猩红染上钢丝。
李西来尚且如此,那张闲情况愈加,他脖颈周围,钢丝勒住的皮肤,不觉间青紫一片,留下个醒目‘项圈’。
张闲此时叫苦不迭,他之前本能感到李西来不简单,故以不敢故意惹他,没想到现在还是遭了这种罪,眼前的铁片刀,张闲相信,李西来可以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眼眶。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内心极为冷酷,而他现在,已经尝到滋味。
李西来手下稍松,张闲连忙道。“有话好好说,李种就在破庙里,你放过我,我让他出来跟你走。”
铁片刀缓缓前移,一毫一毫接近张闲左眼,张闲屏住呼吸,身子宛如冻僵般一动不敢动,生怕李西来失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闲现在眼能视物,但他感觉铁片刀已经插入眼眶,他同时相信,再过三秒,他就会变成瞎子。“饶命,李种不在,我们这些天是在找你们,可没有找到,李种去了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贱骨头!”李西来冷哼一声,铁片刀从眼前消失,张闲刚松一口气。“去死吧!”
盯着那脊柱和后脑勺的交界处,李西来双眼毫无感情,一刀扎下。
刀还未至,张闲寒毛立耸,求生的欲望激爆他的潜能,他猛的往右扭头,钢丝登时陷入肉中,张闲毫不觉痛楚,他甚至还十分欣悦,因为李西来那致命的一刀,只是划破他的左耳。
李西来一言不发,又是一刀扎来,张闲心中悦色尽散,他躲过了第一刀,却躲不过第二刀。
“竟然自己送上门,好好!”
蛮横的声音响起,李西来面色微变,手下动作不停。
然而没等李西来扎下,一只沾满泥垢的臭脚踢来,李西来身子横移三尺,手中钢丝和铁片刀脱手而出。
赵匹走近,一脚踩住李西来,不让他继续挣扎。“张闲,你可真是丢人。”
张闲咬咬牙站起,他摸了把自己脖颈,顿时一手血浆,同时火辣辣的疼痛传入脑海。
“我要杀了这小子!”张闲捡起刀,他已经转变了想法,不再畏惧李西来,他要永除后患。
“那可不行,这小子要饭挺厉害,不能杀。”赵匹摇摇头阻止,面上的欢喜掩盖不住。
“他能够逃跑,现在更敢回来报复,不杀了他,我心难安。”张闲上前,冷冷盯着赵匹。
“放心,张闲,只要看紧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能翻起什么风浪?”
“我差点被他杀了!”张闲仍不退让,险些死去的怒火,没那么容易消散。
赵匹听了,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鄙夷望来。“张闲,你不行,竟然险些让这小子得手,我可不像你。”
张闲面色难看,赵匹哈哈大笑,他踩了两脚李西来,脸上的笑意更加畅快。
踟蹰片刻,张闲开口。“你无论如何都要拦我?就因为这小子要饭厉害?”
“你可别忘了,刚刚是谁救了你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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