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都到齐了!”一人落下,灯火却乍亮。
庞敢伯冷冷望着张守玄,似乎他眼里只有这一人,旁边的四人不堪入目。
“你这叛徒,还敢回来?”轻鸣一声,张英合手握真武。
庞敢伯不答,只盯着张守玄。
“你如此执迷,何必自断后路,以后隐藏无踪,难道不好吗?”张守玄道。
庞敢伯默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言语,并指如刀,直插张守玄双眼。
微微叹息,一道银线奔袭,却又有一道墨线,闪过。
二指落下,鲜血横流,墨缺横于颈前。
张英合收剑,神色间有些错愕,似乎很难相信,明劲巅峰的李西来,能够正面斩下小成宗师两根手指,或许并非如此,那一刀,李西来本可以让庞敢伯身首异处。
庞敢伯也是不信,他已经做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他算准了张英合的真武剑,只能插进他的肩膀,到那时,他足以刺穿张守玄的脑袋,或许还能抽身而退,离开这太极门,但那道墨线,斩断他的执着。
大殿内,也许只有两人神色淡然,张守玄好似早就猜到一般,仿佛理所应当,并无多少惊讶。
而苗祭祀,自始至终,她的眼睛就没有从张守玄身上移开过,周遭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谈何惊诧?
“你是什么人?”
“我是李西来。”头颅微转,似乎是在请示。
张守玄抬手,似乎是在宣判。
“不要,不要杀我师傅。”那人一如方才,踉踉跄跄而进,又踉踉跄跄而出,跪在几人面前,垂首,恳求。
“聪儿,你……”庞敢伯神色瞬变,廖聪背叛了他?
“你造的孽太过,徒弟都看不下去了。”墨缺偏移几分,不知是离脖颈近了,亦或是远了。
“张老,这人反反复复,断不可为一面之情而放过,廖兄,你也是,这种师傅跟着做什么?只会害你。”
仿佛一阵耳旁风,庞敢伯依旧是上一秒得知廖聪背叛的神情。
廖聪,也仍旧恳求。
“罢了。”张守玄摇头,李西来收回墨缺。
“多谢张真人,多谢各位。”廖聪连磕五个响头,这才扶起颤栗不止的庞敢伯,不知他是为何颤栗,劫后余生的喜悦么?
两人缓缓走到殿门之前,骤然一声入肉闷响,廖聪倒下,左胸伤口,鲜血猩红,汩汩流出。
李西来一怒,张英合如是,两人一刀一剑,并进而来。
庞敢伯不闪不避,身受刀剑,人虽死,不甘仍存。
第262章 撺唆者的生()
“莫名其妙。”李西来收了墨缺。自有弟子抬出两人尸首。
张守玄一叹:“何苦如此?就这么想做这太极门的位置么?”
刀收,剑止,两人回,张守玄目光空洞,似乎在回味当年之事,翻找脑海中有些遥远的记忆。
……
夜,愈深,张守玄从回忆中走出,“西来,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关于什么?”
“七窍玲珑。”
“七窍玲珑?我所知之,一为商朝比干,二为汉朝诸葛,两人都是一世豪杰,流芳百世不止。”
“还有一人。”
“张老您说光子?哈哈,倒是挺久没见她了。”李西来微微一笑,似乎在为光子的天赋惊叹。
“不错,但有一句话,玲珑有七窍,劫数有七重,一生不得善,一世不得终。”张守玄道。
不得善终?李西来陡然一惊,好像那两位的结局都不怎么好,一个中年丢玲珑心,一个操劳半生,风起五丈原。
不得善终只是其一,另一位似乎也就带些悲剧色彩,但张老口中,岂会虚言相欺,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他。
张守玄语重心长。“日后要小心,有些事情,天命注定,不可强求。”
“张老,深夜唤我,就为这些,李西来不信天命,只遵从心中之道。”
“道,可抗天命乎?”张守玄反而一问。
“如何不能?”李西来纵声长笑。
“如此,也好。”张守玄一笑,不再多言。
李西来却未走,因为没有人离开,气息更微弱了,大殿内的烛光,同样耗尽灯油,光明晃动,似乎下一刻熄灭。
“秀姐,去睡吧。”张守玄忽的开口,却低微到极点,可就算如此,落针可闻的大殿内,依然回响。
“爹,我……”
“听话。”苗祭祀轻笑。苗秀擦着眼泪跑出。
一分一秒,时间流逝,到了子夜,一阵莫名的阴气悄然出现在空气中。
“小羽,你也去睡。”
“什么?”
“你去睡。”
“你再说一遍?”
张守玄不吱声了。
安然闭上眼,生机却渐渐泯灭,一如那缩至黄豆大小的灯光,苗祭祀终于压抑不住,泪水决堤而出。
李西来微微一笑,终是伸手入怀,一团好似棉花球般的飘絮,瞬间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张老,我请你看开花。”
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李西来在那圆球上一点,刹那间,如春回大地,每一片莲瓣展露傲人的光彩。
花瓣洁白,雪山顶上最纯净的冰雪也比不上分毫,一片一片的展开,层层叠叠,那是从未见过的繁复和繁华。
生机涌现,清香在整个大殿内回荡,深深一吸,疲惫尽散,张守玄面露惊容,他体内的死意正被驱散。
“这……这是何物?”
“冰山雪莲,益寿延年,这又是其中一整株王莲,张老,小子祝愿你,不到百岁,不谈黄土。”
张守玄颤抖着手接过,天下第一已经回来。
无需言语,张守玄复杂望来,那眼中的神色,无法形容。
无需言语,苗祭祀双膝跪下,感谢吗?应该是吧?表达歉意吗,也许是吧。
余光扫到下跪的苗祭祀,张守玄喉咙一苦,本就汹涌的心湖,在这一刻,似乎翻转过来。
……
再见张守玄,已是第二日,一头白发成为灰发,面上皱纹淡去大半,枯瘦的身躯,也有趋于饱满的趋势。
不过,今天是张英合为他推着轮椅,李西来道:“张老,好起来了,贵夫人安在?”
张守玄苦笑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张英合此时此刻,忘记了尊师重道,不厚道的笑出声。
不必在多说什么,因为言语的表达,无论如何,都显得苍白,张英合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牌。
金牌很小,大概半个巴掌大,更十分轻便,仿佛没有重量,最适合随身携带,然而小则小矣,不代表它所代表的小,轻则轻矣,不代表它所代表的轻。“西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见此牌者,如见太极门掌门亲至。”
李西来双手接过,这一刻,太极门多了一个‘掌门’,可以调动这庞然巨物全部实力的掌教至尊。
这是最贵重的礼物,因为两人实在想不出,能够如何相谢,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他们的交情,显然不止步于君子,一株王莲,何等天材地宝,延寿三十六年,那是能让尊者,都会付出一切抢夺的珍宝。
而击碎凶石,破除太极门数百年的诅咒,更可谓是再造之恩,相比之下,王莲的珍贵,淡去许多。
再无多言,似乎成了朋友间简单的送礼,礼尚往来罢了。
小住几日,到了回程的时候。
依依惜别,这一刻,所有太极门弟子的眼中,都有着敬意,尊敬这位能劈出那一刀的男人。
……
徐淼屁滚尿流的逃窜,为何这么害怕?因为昨晚,隐藏在暗处的他。看到庞敢伯与廖聪被抬着出来。
见到这隐隐猜测的结果,徐淼并没有自己臆想中的那么坦然,相反,他微有些茫然,不知以后该如何定位自己。
两人尚且在世时,徐淼可以嫉妒廖聪,可以暗恨庞敢伯,但人已死,没有带来解脱,倒是迷茫了。
这迷茫并非没有缘由,只怪自己在两人身上倾注了不小的情绪,现今那情绪的跟脚不再,导致心里瞬间空下。
不过幸好,徐淼在这之前,有所预感,早准备好了转移的方法。
他在林间小道上急奔,步子不见逃窜的慌忙,却依旧极快,没有让他失望,一个东瀛人出现在眼前,徐淼心又热了起来,跟着这人见到鬼神二人。
“什么?那老狗还真是蠢。”听完徐淼所言,鬼神太龙轻笑一声。
“自然及不得鬼神先生,这等身具大智慧,拿得起放得下之辈。”徐淼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我为‘先生’,可有这个资格?”鬼神太龙目光一冷,徐淼瞬间感觉自己僵住。
“是你撺唆的?”鬼神八一道。
“我只是提上几句。”徐淼忙不迭摇头,他本来想承认的。
昨夜冲突,鬼神太龙不应该暗恨庞敢伯么?今朝即死,他多少也有些功劳才对。
第263章 仇恨者的相遇()
鬼神太龙走近,徐淼不敢妄动,一拍他肩膀,险些让他瘫软,笑道:“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徐淼不解间,鬼神太龙一招手,剩下的十数名东瀛人或从树枝跃下,或自暗处现身。“挑一个。”
徐淼骇然,这残存下来之人,莫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他如何对敌?任何一个他都不是对手,连道:“鬼神大人,您可能误解我的意思,徐淼愿意尽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倒是没说错,你力道这么小,我要你何用?”鬼神太龙仿佛听到好笑的笑话,大笑出声。
徐淼区区健体,使出的力道,兴许不及他一根头发丝颤动,而所谓智计,不过阴险小人的勾当而已。
徐淼倒下,眼中不甘,倒是有昨夜庞敢伯半分意蕴,鬼神两人连正眼都未多瞧,东瀛人亦是如此。
那一刀捅穿他的安倍家精锐,甚至立刻擦干净咒刀上的鲜血,似乎是觉得太脏了。
死人不值得在意,不过血腥味熏人得紧,众人离开,余留下失去温热的徐淼,与闻着血液味道赶来的野兽。
“我先回国,你半月后再归。”鬼神太龙偶尔一语。
鬼神八一顿住身子,蓦然跪倒在地。“大师兄救命之恩,八一无以为报。”
可不是救他么?太龙不让他一齐回国,必然是先受责罚,到时候他回去,所受到的定减上三分。
一念及此,鬼神八一又有些疑惑自心底生出,大师兄并非善类,心中同门之情存在多少,他不得而知,反正微乎其微就是了,如今怎可为他这个小角色独自承受?如是想着,八一却并不敢开口询问。
太龙不回应,更不搀扶,只是目光遥望东方,或许这一回,他心中所有的猜想,都会有一个明朗的答案。
……
太龙走了,带走大部分幸运儿,留下鬼神八一,和两名九鬼神流的弟子,他们也有任务,不过没有危险,只是搜寻些过路江湖人口中的消息,乔装打扮一番,在太极门邻近城市安心待上半个月即可。
已经过去几天,鬼神八一想不出太龙为何如此的答案,反正自己这条小命应该算是保住,这就够了。
高兴之余,多喝了两杯,鬼神八一面色泛红,身后两名差不多的弟子跟随,三人晃晃悠悠走上大街。
应该是小半刻钟,不知怎的越走越偏僻,进了条小巷,兴许是尿急,旮旯角落带来的压抑感,让醉意稍微清醒几分,尿意也没那么迫切。
诡异的寒气从膀胱冒出,鬼神八一狐疑四处张望,小巷紧窄,堪堪容得下两个人,万幸是并不长,撑死十来丈。
今天的太阳仿佛过于懒散,那短短的尽头,笼罩在黑暗中,叫人看不真切。
鬼神八一狠擦眼睛,依旧无法一览全部,微微皱眉,不打算继续在这小巷中滞留,刚一回身,两眼陡睁。
九鬼神流两名弟子,眉心出现血洞,毫不突兀,仿佛他们眉心本来就有这血洞。
逃过群雄追杀,终逃不过索命的阎王。
枪响,这才传来,在两人身体倒下的刹那,夹杂极为轻微的枪响,若不是此刻的鬼神八一五感敏锐到极点,万不能察觉。
喉咙干涩滚动,鬼神八一发现那自暗影中走出来的年轻人。“李西来。”
鬼神八一三人乔装打扮,想要探听消息,殊不知太极门山脚,经营何其牢固,数百年来,这城里每一个生意人,每一个贩夫走卒,就连每一个乞丐,都是太极门的人,想要不被发现?太难了。
微微一笑,李西来腰挎墨缺,手持乌绝,其实鬼神八一值不得他如此阵仗,不过对待特殊的人,非得破例不可。
鬼神八一感到恍然,不知何时,这个被他几度逼死的孩子,而今强到这种地步,让他连拔刀的勇气都消散无形。
乌绝印上眉心,很快鬼神八一将重蹈另外两人覆辙,“我已经不在意这些小事,但这一枪,是为光子所开,不得不开。”望着鬼神八一甚至不曾反抗,唯有死意的面孔,李西来喃喃自语。
希望乍然盛放,“慢着!”
李西来不急,此时此刻,没有人能从他手中救走八一,太龙也不行“你有何话说?”
“今时不同往日,你一旦杀了我,再也不可能见到光子郡主。”
“你在说笑吗?”李西来沉眉,光子不是公主么,什么时候变成郡主了?
“你尽可以试试!”
李西来倏地笑了,他最受不了别人激他,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和光子的仇人,“你以为我不敢?”
鬼神八一心中一寒,却不敢再说话,只能沉默以对,或许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结果也很显然,他对了。
“好吧,你告诉我现在光子怎么了,或许……”沉吟片刻。“我可以让你多活些时日。”
李西来没有欺骗鬼神太龙,他本可以欺骗,让事情更顺利,但他没有,就跟他在光子之事上,能放弃激将生出的杀意,他同样不会在是否杀鬼神太龙一事上隐瞒,因为这是他曾经铿锵坚定说过的话,必杀之!
“那要去了才知道。”鬼神八一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命暂时保住了,或许还能保住很久,一直到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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