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英微张着嘴,显是惊愕至极,身为一代宗师,他涵养功夫自然不凡,可今日发生之事,超乎他的预料。
不可能想到,天下五指之首的张真人,和李西来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张真人更亲口说非是福气,言语中反有一丝微不可觉的高攀之意,李西来,究竟何许人也?看张真人神色,只怕一句话,就能倾囊相授,毫不保留,那又为何要拜霍元甲为师?黄麒英不由沉思。
院中群雄,多是分为两面,一面与黄飞鸿无二,俱都张着嘴,讷讷难言,实在无法理解张真人所行之事。
另一面,当以白鹤上人为首,面色发青,显然心中十分不满,他和张守玄有些交情,又送了重礼,哪知完全没有得到这少年十分之一的对待,练武之人胸怀血气不衰,如何不生怒?
此时此刻,没有当面爆发出来,已经是给足了张守玄面子,如果不给个解释,必然拂袖而去。
除此之外,尚有一人灵台清明,是那大和尚,眼中虽有些惊色,但一切如常,他望向周开山,只见含笑点头,既不惊讶,也无怨气,顿时似有所悟,便平淡注视两人,合掌而笑。
“小子,张道长一有退位之礼在先,二有嫁女之喜在后,你身为好友,怎么空手而来,不怕害臊么?”
白鹤上人冷然道,言语中暗藏讥讽。
苗祭祀斜眼一瞥李西来,见他果然两手空空,哼得一声,转过头去。
‘这个妇人对自己的敌意,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李西来心中一哂,伸手入怀。“谁说我李西来没有礼物?”
李西来空空如也,面上还有些佯装出来的勉强,群雄不知其故,只见表面,个个带笑,等着看他笑话。
张守玄却稳住他,歉意一笑,似乎相劝,李西来回应罢,便先缓下。
转向白鹤上人。“白鹤,你有所不知,若是不信,尽可上前来。”
第253章 叛门之人()
群雄目光投来,白鹤上人面色依旧不好看。“好哇,我倒要看看你这老道士有个什么说法。”大步而来。
李西来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眼前白鹤上人显是突破暗劲不久,心中颇有些傲气,敢做这个出头鸟。
“你握住李小友的手。”
“有何不可?”白鹤上人面带傲色,伸手便拉,好歹也是一派宗师,自有气度存胸,没有暗施所谓辣手。
搭上手,白鹤神色惊变,猛地跳开,指着李西来,嘴唇嗫嚅好像要说些什么。
那傲然之象,片刻之间,荡然无存,好似被猫吓到的老鼠,喃喃自语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复又抓住李西来。似乎难以相信,想要再次确认些什么。
李西来微笑任他抓着。
大院内寂然无声,群雄见白鹤搭住李西来,脸上神色一会儿惊,一会儿喜,面色一会儿白,又一会儿红,俱都不知出了什么事,良久,白鹤上人颓然一叹,好似精气神尽泄,一分一毫的傲气都不敢再有。
群雄大奇,莫非这小子还真有什么路数不成?张守玄含笑望来。“白鹤,你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了。”复又一声叹息,说不清的五味俱全。
“这小子有什么邪门的地方,两位别卖关子,一直憋着,都快憋死了都,说出来让我等知晓知晓。”有人嚷嚷。
白鹤充耳不闻,睁大眼睛,凝望眼前淡然若定的少年,蓦然一声苦笑。“这位小兄弟,年纪多大?”
“虚岁一十八。”李西来躬身一礼,若翩翩君子。
白鹤仰天长问。“前可有古人?后焉有来者,区区二九年华,臻至明劲……”
陡然一声尖啸插入,劲力鼓荡,群雄只觉头脑一沉,再放目去时,大殿之顶,一人俯瞰群雄。
‘谁打扰老子装逼?’李西来大为不乐,目光一凝,却是庞敢伯。
群雄多是怒目而视,张守玄微微抬头:“你勾结外人,未曾问罪,如今来做什么?”他已看过李西来的信,只是此时此地,群雄在场,没有说出那外人的身份。
庞敢伯微悦,若是没记错,张守玄还是第一次仰望自己,感觉真是分外舒畅,至于所谓外人,今朝何需隐瞒?“师兄举宴,岂能少师弟?”
“鬼神先生还不出面,更待何时?”响应声骤起,数百黑衣人自山门闯进,默然与群雄相对。
众人面色各异,心中惊疑,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俱都脚步沉稳,动静若止,无一庸手,为首一行人或是小成明劲,也有几位大成,簇拥着前头一位极为年轻的暗劲宗师。
殿顶之人又是张守玄师弟,召来这些面色不善之人,莫非?群雄多有揣测。
李西来同样在细细端详一众黑衣人,俱都细长刀身悬挂腰间,胸口衣襟穿过一根红线,似乎绑着某样证明身份的物事,不过他们一席黑衣十分好认,该是不怕误伤,穿根红线未免多此一举。
凝神一看,发觉那并非只是红线,末端所绑之物,像是木头,和衣襟缠绕,显是不愿遗失。
张英合沉声道。“师叔,喝酒可以,但站在殿顶未免有些不妥。”
庞敢伯笑道。“师侄,师叔所做,还需你来指点?”
张英合未曾出手,只是阐述道理,反而被庞敢伯一顿抢白,张守玄开口。“果然如李小友所说,你已堕落如此,竟跟外人有所瓜葛,今日,可要欺我山门?”张守玄扫视一众黑衣人,目光微冷。
庞敢伯轻笑,显是不以为意,张守玄道:“跟这叛门之人过两招。”三言两语给庞敢伯打上标签,场内有所怀疑的众人当即安心不少。
“是。”说罢一跃而起,足有数丈,让群雄顿想喝彩,不过黑衣人虎视眈眈,均戒备无声。
“跟师侄过招,未免以大欺小,传出去……”庞敢伯意气风发,心中默数时间。
张英合太极拳平平一推,倒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庞敢伯稍显慌忙挡住,惊道:“你竟已突破暗劲!”
庞敢伯抽身而退。“且慢。”
“你想耍什么花招。”张守玄淡淡道。
庞敢伯一时不言,张守玄环顾。“区区倭寇,也敢打太极门的主意,龙王没跟你们说过,有我张守玄在此吗!”
群雄多是不知所谓,一众黑衣人则面面相觑,龙王他们自然认得,在场不少还是他的徒子徒孙。
张守玄点明身份,在场众人神色一松,还以为是什么大敌,原来是群倭寇罢了。俱笑“小小倭寇,也敢来犯!”
“张真人此言差矣,换做往日,晚辈自然奉礼拜会。”鬼神太龙盯着张守玄坐在机关椅上的枯木身躯,微有些冷笑意味。
年轻暗劲宗师开口,不如他的收敛几分,心道倭寇中也有强人,此人年纪轻轻,成为宗师,恐怕不下于少掌门,多少尊重还是要给,不过那些前辈高人可就随意许多,犹以白鹤上人为重。
高声诘问。“礼物呢?也对,倭寇不似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不知礼数不该怪罪,老道士莫怪。”
鬼神太龙面沉如水,两眼一眯,尽是冷然杀意。
白鹤上人心脏狂跳,没成想这人年纪虽轻,却并非温室花朵,那杀意让他都有些胆寒,不禁想要后退。
他自然不知,同等境界,技法从来更强,只道鬼神太龙和他一般,初入暗劲,未曾提防,谁料吃了个亏。
脚步微动,白鹤上人顿时僵住,他怎能被人一望就退?
只得微冒冷汗承受,无怪自己先出言挑衅,唯有咬碎牙往肚里吞。
“白鹤说得却也是有理。”张守玄淡然一语,凝固气氛被硬生生撕开,白鹤上人顿时轻松。
偷擦冷汗,不禁感叹自己和张守玄的差距,本以为入了暗劲,大家半斤八两,现方知差距只会愈来愈大。
清朗之声传入众人耳中,只见那小友立于张真人身侧,望倭寇的眼中尽是不屑。“各位都是一方豪杰,难道还看不出来?莫说张真人出手,即令不出手,这群倭寇如何挡之?”
不管是谁,贸然被群面色不善的人盯住,免不得思绪停滞片刻,现得李西来点醒,群雄俱都发笑,诚然如此,倭寇一方,也就个鬼神太龙能做做样子,其余人等无一庸手不假,他们又岂是泥捏的?
第254章 滑天下之大稽()
在场任何一位,轻松对付三四个黑衣人绰绰有余,遑论他们这方人数还多出不少。
而鬼神太龙,又有何惧?在场宗师高手,只是一扫,便有五六人,还对付不了个初入暗劲的毛头小子不成?
鬼神太龙心中一凛,此人所言不差,若是群雄众志成城,在场以九鬼神流为首的三家精锐,必将折损严重。
发觉李西来有几分熟悉,鬼神太龙却一时想不起来。八一轻声道:“是几年前和光子公主一起的小子。”
‘光子公主?已成往日云烟,倒是这小子,当年苟且得性命,现在还敢来添阻?’鬼神太龙微微冷笑。
李西来怡然不惧,墨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手。鬼神太龙眉头一挑,未入暗劲,居然敢对他亮兵刃?
“小兄弟爱说大话,不知张真人,您怎么看?今时今日…廉颇入土矣…”下马威没成功施展,反倒挑起众人战意,鬼神太龙略扫一眼罪魁祸首,便注视那犹如枯木,躺在机关椅上的躯体。
群雄惊怒,倭寇怎敢小视张真人?
张守玄自然不会被气到,他深深凝望鬼神太龙,悄然间却已站起。
额间沁汗,鬼神太龙吞了口唾沫,在那一瞬间,他甚至看到自己死后的模样。
张守玄木然扭头四顾,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僵涩转动的脑袋,下一刻是否会滴溜溜滚下来。
“老东西……”苗祭祀微声,唯有张守玄李西来二人听见。
众多黑衣人心底发寒,莫敢与之相触,一阵怡然清风刮过,并未带来凉爽,反助长那寒意更甚。
张守玄迈出步子,随手一扫,机关椅化为齑粉。
“老道年迈,屠尔等,如猪彘。”
手复再挥,狂风裹挟机关椅齑粉席卷众倭寇,没有人来得及反应,转眼倒下七八人。
血肉模糊,暗黄色粉末混合着鲜红,犹似杂质极多的劣茶,任谁都要直皱眉头。
鬼神太龙面色发白,不由退后三步,神色不经意间转为骇然,刚刚那齑粉若是卷向自己该当如何?纵然风追相助,亦难免受伤,但这算什么?只是张守玄随手而为罢了。
莫非他一直都是在装模作样?其实根本没有即死之象?
若如那般?他哪里是对手?师尊来还差不多,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李西来不是没看过张守玄出手,但绝对是第一次看他杀人,挥手之间,倭寇即死,何其轻松?
群雄精神亢奋,终是忍不住高声叫好。
张守玄虚手下压,院中恢复平静。“大好日子,却出手过重,伤了性命,莫要再逼老道。”
眼见鬼神太龙面色变化,庞敢伯哈哈大笑。“师兄好大的威风,怕是杀了这些人,你也没几天路走了吧?”
“师弟,你为何走到这一步?逼为兄清理门户?”张守玄反问道。
庞敢伯两腿稍有些发软,他深知巅峰与小成差距几何,那全不是明劲之时可比,张守玄若下杀手,撑不过三招。
群雄只见张真人一语一招,几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由想到,若是张真人健好,是否真如他所说,如屠猪彘?
却又深深担心,毕竟谁都能看得出来,张真人或许只有一战之力,过后恐是油尽灯枯之时。
庞敢伯强自振奋,突然诡异一笑,时候已到!“师兄威风不假,不知还能维存几时?现在,那石头该发疯了!”
张守玄神色惊变,“你干了什么?”
群雄见之,或疑惑,或错愕,他们完全相信,纵然生死在前,也不可能让张真人失却神态,究竟发生什么?
话音一落,怨念自每个人心底升起,那如泣如诉的邪念,刹那间蒙蔽神智,每个人心湖里,眼睛中,泛红。
身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暗劲宗师,怨念浮现之时,周开山骇然变色,忙不迭正襟危坐,与那怨念相抗。
但他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危在旦夕,那微微颤栗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儿,就能让他倒下,失去抵抗的能力。
暗劲宗师尚且如此不堪,其他人呢?
怨念将众人心底隐藏的所有情绪点燃,谁悲观,谁又乐观?一目了然。
江湖中人名笑面猿,每天嘻嘻哈哈,一点前辈架子都不摆,似乎天生快乐的袁重喜,摸上兵刃,一寸寸拔剑,剑锋却未指他人,而是自身,他要干什么?自刎而已。
只闻剑锋缓缓摩挲剑鞘,‘呛呛’声响不绝,袁重喜只是带了个头,院中数十人尽皆拔剑,眼中毫无生念。
而另一些人,也拔剑了,却不是自行了断,而是挥刀向身旁,怨念在他们心底悄然转换为杀欲,似乎在告诉他们,不想死吗?想活下来吗?杀吧,杀掉所有人,你就是胜者,胜者才有资格存活。
场面乱成一团,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倒下数位英杰,有自断者,亦有受人兵刃者。
寥寥几位暗劲宗师,管控自身不被怨念侵蚀还嫌不够,哪里有功夫照看他人?
很快,有暗劲宗师也受不住怨念,失去控制,是那白鹤上人,他是宗师中垫底的一位,同时也是傲气最盛的一位,说不尽的艰险突破暗劲,心底的求生欲让他想要活下来。只见其双眼通红,随意一掌,身旁数人倒飞殒命。
反观其他几人,张英合心智坚定,也不敢大意,周开山面现挣扎,苦苦遏制,勉强能保持神智不失。
群雄之中,又有一特异,海庆大师不过明劲巅峰,在这怨念中却是第三轻松,他双手合十,似念心经,虽然满头大汗,付出极大心力,但面目还算平和,较于周开山等人偶有挣扎的神色,实在轻松太多。
海庆大师第三轻松,那第二轻松的,无疑是张守玄,怨念一现,两成心力与之相对,不仅是因为天下第一名不虚传,更有经年累月对抗凶石,张守玄已有经验。
第一轻松者,自是李西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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