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上首刘备挥手制止,转而目光落在蒯越头上,轻声道:“异度!咱们何时动身?”
孔明一愣。蒯越却是大喜,嘴角绽出一抹难以遮掩的笑容,趁着孔明愣怔之余,忙欠身拱手道:“皇叔大义,越铭记于心!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咱们明日一早动身。”
刘备展颜一笑,淡淡回了一礼:“我意亦是如此,明日一早咱们动身前往襄阳。”
蒯越很是激动。但又佯作镇定,只是嗯的一声点头道:“皇叔乃是君子,越这便告辞了。咱们明日再会。”
刘备把手一拱,轻声道:“备今日稍作安排,明日定当与君一起奔赴襄阳。”
说罢,蒯越微微欠着身子,倒着推出了大殿。
望着兴奋离去的蒯越,刘备淡淡地晃了晃脑袋。一旁的孔明却是面色沉重,站出身来道:“主公!襄阳乃是多事之地。万不可亲赴!先不说黄祖、刘表之事,便是那镇守江夏的公子刘琦和那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蔡瑁都是极其难以对付的。。。。。。”
刘备晃了晃身体。站起来身,活动一下筋骨,打断道:“孔明啊!襄阳我是一定要去的,士元的计谋仅靠元直和元龙是完不成的,有我在那里为他们打掩护,他们行动可能更方便一些;再者蔡瑁不过是徒有其表,有勇无谋之辈,绝伤不了我,我虽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但却安稳如泰山,孔明大可不必担忧。”
望着殿外的风景,刘备终于还是绽出一抹笑容,回身凝望着孔明,轻声道:“自从那一天离开襄阳,到现在已有多年了,真不知道芳儿可能认出我这个父亲否?他大概会有这么高了吧?”说着,刘备把手一压量出一个高度,旋即又摇了摇头,一脸的幸福笑容,自顾自道:“应该会比这高一点。不对,应该更高一点。”
实际上孔明很清楚,留在秣陵的确是很安全,而且顺利拿下整个江东不过反掌之间耳,随便其下之人都可以轻易办到,田丰乃是掌控全局者,他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而武将更是不用太过操心,且不说东吴已无再能战之人,即便是有,面对关张陈赵之流,其不过是一堆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之徒,诚不足为惧。
倒是刘备只身赶往襄阳,这件事情的确很是危险,所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旦刘备回到襄阳,面见了刘表,那么势必会引起世子之位的争夺,公子刘琦势单力薄,二公子刘琮背靠蔡瑁这颗大树,州牧刘表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这全部都是一个变数。
襄阳的水很深,很浑!
孔明知道拦不住刘备,只得叹了一口气,拱手道:“主公!请让我随行吧。”
刘备不禁抬头凝视着孔明,怔了片刻,微笑道:“你以为你跑得了吗?襄阳之事要弄清楚,我还真离不开你!”
“嗯!”孔明暗送一口气:“主公,那么江东之事。。。。。。”
“便交给田丰全权处理,士元从旁协助,应该问题不会太大。”
孔明微微欠身拱手:“那么亮便传令召回元皓了。”
刘备淡淡回了一句:“去吧。”
********
翌日清晨,众人一起同行,赶往荆州。
一路上,刘备对公子刘琦镇守江夏城和黄祖将军旧疾复发死于非命这件事情又做了一些了解,可是得到的答案仍旧是和之前一样。
刘备心中对蔡瑁的怀疑仍旧是居高不下,可总是找不到证据,每当蒯越问起刘备为什么非要怀疑蔡瑁的时候,刘备只是丢下两个字:“直觉!”
经过两日半的奔波,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襄阳城,入城之后,刘备、
蒯越马不停蹄地赶往州牧府中,孔明、胡车儿则赶回了左将军府。
一入内宅,整个压抑的气氛立时铺面而来,刘表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之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刘表身旁蔡夫人脸上似有泪水闪过,淡雅的妆容甚至都有些花了,整个内宅中充斥着一股极其浓郁的中药味儿,令人一时难以接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蒯越从刘备身旁经过,叹息了一声道:“没想到主公花甲之年竟有如此佳人陪伴左右,幸哉幸哉!”说吧,拭去眼角泪痕,径直朝内宅走去。
“主公!刘皇叔从秣陵回来了。”蒯越拱手道。
“来了。。。。。。”刘表拖着孱弱的身躯,勉强抬起手招呼着:“快让他进来。”
蔡夫人一愣,没有想到刘备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赶忙拭去眼泪,放下药碗,转过身来展颜一笑,这笑容很是僵硬,虽然美丽但却透着一股哀伤,令人不免心生怜悯。
“既然皇叔来了,那贫妾便不叨扰你们兄弟二人聊天了。”说罢,朝刘表使个眼色,又将刘表嘴角的残渣拭去,倒着身子离开了内宅。
蒯越同样很有眼色,拱手道:“主公!在下家中尚有些俗事需要处理,这便告辞了。”
刘表恩的一声点点头,抬手招呼刘备,刘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刘表的胳膊,不禁潸然泪下。
“玄德,我快不行了。”
刘表讪讪地道:“有人要害我,我不清楚是琦儿?还是旁人?但除你之外,我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刘备先是一愣,但旋即镇静:“皇兄休要胡言,我听异度说,华佗先生已经给皇兄配好了解药,相信只要三月便可痊愈。”
刘表嗤地谄笑一声,眼角泪水不禁滑落,止不住地摇头叹息,似乎很是绝望:“当日的确已经有了良方,可是华佗先生走的匆忙并没有留下具体药方,第二日我派人赶去回春堂之时,华佗先生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几日身子真的是益发严重,我能感觉到我大限将至。”
说罢,刘表怔怔地望着刘备,那眼神中似乎看透了一切,但却有一种不甘,一种抛不开,穿不透的莫名伤感。
“不会的,皇兄放心。”刘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蹦出这么一句:“我这便派人寻找华佗先生,一定将华佗先生完完全全地带到这里。”
刘表深吸一口气,轻拍刘备手臂:“玄德啊,算了吧,此事乃是人为陷害,华佗先生回来不过是多丢一条人命而已,没必要为了我而搭上先生的命。”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的确是这样,即便是华佗回来了,救得了刘表一时,但却救不了刘表一世,一旦搭上华佗的命,那这代价就大了。
“玄德啊,当初你为表忠心,竟以五千精兵夤夜潜行,突袭柴桑,此番勇略天下何人能当?而今东吴苟延残喘,江东土地又归王化,此皆你之功劳,匡扶汉室之事原本是每个汉皇后裔应尽之义务,值此临危之际,我便送上一份大礼于你,待我百日之后,也有颜面见大汉的列祖列宗啊!”
刘表说的很是平淡,但是刘备听得却是字字诛心!这个“诛”字当然不是来自刘表的,公子刘琦、大都督蔡瑁,哪一个不是觊位已久,这一点刘备岂能不知。
“荆襄九郡,沃野千里,带甲十万,我在此处经营数十年之久,可谓是物阜民丰,乃是王霸之资,今日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玄德啊,我死后,你便是荆襄之主!”
第九十九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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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真有这么一出戏,虽说早有预料,但仍旧有些震惊。
该不该答应?
历史上刘备若是真的在曹操大军南下之前拿下了荆州,很有可能就不仅仅是三分天下那么简单了,甚至匡扶汉室也不再会是梦想。
可是拿下荆州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此时的刘备深有体会,且不说刘表是不是真心实意,万一自己打答应之后,突然杀出上百刀斧手,那岂不是死得很怨?野心这个东西是绝对不能摆到桌面上的!
公子刘琦对世子大位的觊觎之心从来就没有比刘琮少过半分,至少在这个穿越后的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此人奉命驻守江夏,看似脱离中枢系统,实际上却掌握了把握政权最需要的东西:军权!
刘琮背后的蔡瑁素来是野心昭昭,公子刘琦奉命驻守江夏之后,在襄阳蔡氏一族的势力更是一手遮天,无人可与之抗衡,此时虽然看似平静,可实际上早已暗流涌动!加之万一对蔡瑁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再有曹操的支持,蔡瑁将会是一个更可怕的对手。
荆州之主!看似荣耀无限,实际上不过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而已。
刘备只是微微一怔,旋即保持镇定,腾地站起身来,朝刘表深深行了一礼:“皇兄膝下二子皆为人杰。不论皇兄传位于何人,备定当全力辅佐,万不可再言此事。”
刘表颤抖的双手忽的一把便抓住刘备的衣袖,刘备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刘备抬起头。之见一双暗淡的眼眸中饱含泪水,似有一种诉求。
“玄德!你觉得我像是在试探你吗?”
刘表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铿锵有力,很是坚决:“琦儿自恃饱读诗书,性格嫉恶如仇,行事作风太多刚猛。不足以当大任!刘琮虽然年幼聪颖,但却为蔡瑁所傀儡,一旦立琮儿为荆州之主何异于拱手将荆州让于蔡瑁!”
“那皇兄还有诸多贤侄。。。。。。”
“其一,子侄虽众,但其才不足以当重任;其二。自家孩儿尚且不立,又何立旁人?”
刘表用尽气力晃晃刘备衣角,残喘几声,双目灼灼地盯着刘备:“玄德!唯有你!唯有你能当重任,荆襄只有在你的治理之下方才能更加强盛。而你!唯有得了荆襄才能真正有可能匡扶汉室!玄德!你就答应吧!否则我即便是死也闭不上眼睛!咳咳。。。。。。”
说罢,那双枯瘦的眼珠子竟然淌出了眼泪!
刘备愣怔半晌,只觉得口干舌燥,脑袋发闷。凝神注视着刘表思绪狂飞!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表这番心意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是假的,似乎这演技也太高超了!
若是真的。那么答应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公子刘琦佣兵数万在江夏,襄阳更是大都督蔡瑁的心腹之地,这州牧府中很有可能都有这二人的眼线,一旦答应了,自己立刻拥有了两个强大的敌人。
荆襄九郡终归是实至方才能名归,凭着一张嘴。上嘴唇下嘴唇这么一张一合便让一个外人获得这至高无上的地位?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很有可能自己这里一答应,还没来得及出了州牧府的门。便身首异处!即便是侥幸逃离了州牧府,那襄阳呢?江夏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荆州迟早都是自己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刘备一把便扯开了刘表枯瘦的双手,泪眼朦胧,稍稍后退些许,“砰”的便是一记响头,直磕得献血溢出,拱手一揖:“皇兄!备感谢你的信任,可你若是再言此事,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扭头便走!”
刘备同样是一副坚决不妥协的样子!
“玄德。。。。。。”
刘表怔怔地望着刘备,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赞色,同样带着一抹淡淡地可惜。
刘备拔腿便欲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玄德且留步!”
刘表招了招手,展颜一笑:“好吧!我不会为难于你,但你真的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备回到榻前,同样淡然一笑:“或许是吧!不过我绝不后悔。”
“嗯!好样的,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刘表强挤出一抹笑容,咳嗽了几声,面色更加难看。
刘备赶忙上前轻敲其背,为刘表缓解疼痛感。
“皇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荆州还得靠你撑起一片天,曹贼很快便会踏平北疆,估摸着再有一段时间就会南下荆州,你可千万要好起来,只有咱们兄弟两个联手,东西呼应,方才能真正抵抗曹贼兵锋!”
刘表顿了顿,再一次凝神注视着刘备,这一次的眼神中却是多出了一抹温和,似乎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玄德!远的事情先不说,我答应你会好好保重身体,但是你同样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刘备一怔,呆呆地望着刘表。
刘表嗤地一声笑:“你放心,不会让你当荆襄之主的。”
“哦!”刘备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好奇道:“那皇兄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刘表稍稍摆手,示意刘备上前,附耳言道:“帮我查一查到底是何人要害我?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刘备吃了一惊,怔怔地凝视着刘表,嗯的一声点点头。
刘表终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还没有回家吧?”
刘备嗯了一声:“没有。”
“回家看看吧!芳儿长这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父亲呢。”
“那备便告辞了!”刘备很是兴奋,揖了一揖便转身离去。
刘备刚离开不久。屏风之后便闪出两人,其一便是蒯越;其二便是文聘。
“看样子不是刘备!”蒯越淡淡地道。
文聘按着腰间的利剑,眸中带着一抹寒意:“幸亏不是他,否则他绝出不了州牧府。”
刘表却是一脸愁色,略有沉思。心道:不是刘备,那么这背后的黑手到底是何人?难道真的会是蔡瑁?还是琦儿?
********
刘备离开了州牧府,侍从告诉他蒯越有事便先走了,晚上再去府上拜访。
刘备也没有起疑,心情大好地奔着家的方向跑去。
快马扬蹄,少顷。刘备便来到了府门跟前,抬头一瞥,“左将军府”四个大字书地是苍劲有力,走到这里方才有一种家的感觉。
似乎是听到了马蹄哒哒的声音,居于府内的家丁打开了府门。转出身来,恰见刘备正凝神望着府门上的牌匾,不禁高呼:“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
刘备翻身下马,将缰绳一把丢给了侍从,快步闯入府直奔内院而去。
似乎家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刘备闯入内院的那一刻,府中的所有人全部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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