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仙握住她蜂蜜般的手指,“不行,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去谢恩。”
华裳的手指顿了一下。
楚江仙:“怎么了?是不是昨日朱秉之对你说了什么?”
华裳笑了笑,“他告诉我,我一个人去谢恩就够了。”
楚江仙淡色的眼眸瞬间冷若冰霜,他笑了一下,不减清绝。
“我知道了,那你小心些。”
华裳连忙点头。
“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再回去睡一觉吧。”
楚江仙微微颔首。
华裳离开后,楚江仙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抬起头,将目光钉在一直没有离开的李岚身上。
“李郎。”楚江仙点了点头。
李岚蹙了蹙眉,是他想太多了吗?他总觉得这位清绝无双的楚御史似乎对他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敌意,可是,两人之前不是还相处的很愉快吗?
楚江仙:“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冷淡的目光落在李岚手中的妖刀上。
即便李岚很敬佩楚江仙,不过,他还是个不太会控制自己情绪的少年。
李岚压抑着怒火道:“晨起练武是我每日都要做的。”
楚江仙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每日清晨都和阿裳如此吗?”
如此?什么叫如此!说的就好像他蓄意勾引谁似的!
李岚拉着脸道:“是,冠军侯教我刀术和武功。”
“你们这样很久了?”
李岚故意道:“是啊,比您早的很!”
楚江仙仿佛这才注意到他的愤怒,他高高在上的瞥了李岚一眼,“李郎是不是对楚某有什么误会?”
李岚咧嘴冷笑一声。
楚江仙双手负后,身姿傲然,他带着丝温和道:“到底是个孩子。”
李岚的脸顿时又黑又红。
楚江仙此时更是毫不留情道:“既然阿裳喜欢你,那你就多向她请教,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他唇微微上挑,屈尊降贵地送给他一丝笑意,“我也会代他好好照顾你的,嗯,之前你好像说过很喜欢楚某的琴,要不要也跟我学琴?”
李岚像是被人活生生打了一巴掌,明明是站在太阳底下,脸色却青白一片。
他咬着牙道:“不用!”
他不稀罕!
见了鬼的温和!见了鬼的笑容!
楚江仙现在这副姿态别以为他没见过!当年,李家家主夫人就是用这么一副温和的面孔挤兑家主小妾的——我宽容,我大度,但我是主人,你是客;我是夫人,你是妾,我要用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活活羞辱死你!
李岚攥紧手掌,死死咬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被当成小妾而羞愤,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他只知道,如果楚江仙再这么说下去,他说不定就会拔刀而起了。
楚江仙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没有再继续刺激他,转身离开了。
李岚盯着那道出尘的背影,只举得眼底有些酸。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遭受了这样的羞辱之后,还要留下来啊。
他的目光无力地垂下,落在了华裳常常把玩的这把妖刀上。
他盯着妖异的刀锋,闷声道:“你我果然不喜欢你。”
他突然注意到刀身上的一抹艳色。
李岚将刀横在眼前,借着阳光望去,那细腻的一道红痕就像是蹭上了花汁。
是他刚才舞动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吗?
他急忙抬手想要擦掉,可入手的触感却不像。
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细细搓了搓,又送到鼻尖前嗅了嗅。
香气浓郁这是口脂。
是华裳不小心蹭上的吗?
李岚一惊立刻放下了手,却不小心把自己的小拇指凑到了刀锋上,被刀锋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他连忙垂下拿刀的手,却又被刀身砸到了自己的脚背。
他“哎哟”一声后退几步,一脚后跟踹破了一个花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他今天犯忌讳是不是啊!
李岚简直欲哭无泪。
他甩了甩手指,准备将刀还回去,可那两根抹过口脂的手指就像是有什么在咬,在吸,在舔
李岚恍惚一瞬,一头撞上了柱子。
华裳从皇宫中出来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日的圣人好像心情格外不好,她去谢恩,他也只是“嗯”了一声,后来也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就让人带她离开了。
算了,圣人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管那么多做什么。
华裳拐进东市,想要随便买点什么。
经过一家药铺的时候,就见店主正推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出来。
“滚滚滚,你这骗子居然还敢来!”
“求求您了,我家郎君等着药救命呢。”少年跪着哭求。
店主扬着下巴道:“哟,还骗呢!”
华裳刚要离开,就听店主道:“老是说你家郎君,你家郎君的,鬼知道你家郎君是谁啊!你若不还账,我们找谁要去啊?谁家开门不是做生意的!”
少年哭的凄惨,“真的是我家郎君病了。”
“那你倒是先说说,你家郎君是谁!”
少年噎了一下。
店主冷笑一声:“呵,我就知道是假的。”
“不,不是的!”少年揪住店主的裤腿,咬了咬牙,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店主却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哎哟,你居然说你家郎君是宋师!哈哈,这可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少年手忙脚乱地要去捂店主的嘴,“别,您别说出来!”
店主一把踢开他。
“哟,你敢骗,还不让人说是吧?”
“堂堂宋师宋玉清会没钱买药,要家里小厮来赊?哈哈,你可笑掉我的大牙了!”
少年垂着头,一言不发。
华裳却眼尖地看到他干裂的唇动了动,好像在说“是真的”。
店主直接将少年踹下台阶,拍着胸膛道:“我告诉你,你若是宋师的小厮,那我就是冠军侯华裳的爹!”
突然,一道金色利刃擦着店主的脖子飞过,“哆”的一声刺入了他身后的门板中。
店主睁大眼睛,一脸惨白地摔倒在了地上,两腿之间留下一道腥臭的水痕。
一个夹杂着怒火的声音顿时炸响在当场——
“我倒要看看,谁敢自称是我华裳的爹!”
冠、冠军侯!
倒在地上的少年,侧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热闹的众人自动自觉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甚至还有几个人腿软地跪在了地上,毕竟刚刚那一刀是从人群的缝隙间飞出去的。
这条被众人让开的道路上,只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逆光而来。
她宛若天神一般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43章()
华裳轻轻瞥了那少年一眼;伸手揪着少年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能站好吗?”她温和道。
少年被她方才的气势所惊;头皮还在一阵阵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能。”
华裳点了点头;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少年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华裳笑了一下。
少年也忍不住朝她微笑起来。
华裳转身收敛起笑容;朝着店主走去。
店主瘫软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她。
华裳板着脸道:“敢在我的头上动土,还活着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了。”
她的手按在刀柄上;轻轻一抽,将深入门扉中的长刀抽了出来。
店主咽了一口口水,“侯、侯爷;都、都是小的错错错”
他一声哽咽;哭了出来。
华裳颠了颠长刀,冰冷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
店主一瞬间崩溃了;他哭的涕泗横流。
“原谅小的吧;都是小的错。”
他哆哆嗦嗦地朝她磕头;磕的满脑袋都是血。
恐怕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店主横了横心;一个用力将自己磕晕了过去。
华裳长刀收回刀鞘中;朝少年招了招手;“你过来。”
少年立刻恭恭敬敬走了过来。
华裳扬了扬下巴,“去抓你要的药吧。”
少年目露感激,“是;多谢冠军侯!”
少年立刻冲进店内;因太过兴奋,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
华裳盯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药童,“你,过来!”
药童哆嗦了一下,差点吓哭了。
华裳缓和了一下表情,“去把你们掌柜的扶进去吧。”
药童连忙点头,他跑进店里又叫了几个人出来,明明最近的路就是从华裳身旁经过,四个大男人却偏偏贴着门边溜了出来,下了台阶,绕了好大一圈来到店主身边,又绕了好大一圈把店主抬了进去。
华裳无奈摇头,也跟了进去。
注意到她进来,店里看病的、抓药的、干杂活的人都像是被点穴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气度潇洒的黑衣马尾女人抱着长刀,歪头道:“怎么?都不用干活吗?”
话音一落,众人瞬间行动起来,速度也比往常更快了。
华裳走到正在买药的少年身边,看着抓药的师父将他需要的药材一样样包好。
“这是治什么病的药?”
抓药的师父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是风寒。”
华裳蹙眉。
她不信宋玉清连抓这点药的钱都没有。
少年低垂着头,不肯说话。
等药包好之后,老师父忙将药包塞到少年的手里。
华裳掏出一块小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抓药师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华裳扬了扬下巴,“给你你就拿着,你们收这些药也是有成本的,不过,让你们掌柜记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她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若是再让我听到,就准备好棺材吧!”
老师父整个人都在发抖,连连点头。
少年抱着药材,瞬间从药铺跑了出去。
华裳瞥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一个未加冠的少年哪里是华裳的对手,他都跑的呼呼喘息,华裳仍旧像是散步一般,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
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他猛地转过身。
“别跟着我。”他低垂着头,羞愧地拒绝这个刚刚帮助过自己的女人。
“那些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华裳捏着刀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轻声道:“文墨。”
他抬起头,漂亮的眉眼里尽是哀求。
华裳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不用还给我,如果你家郎君真的是宋师的话说起来我与宋师还有一场师徒情谊,他既然生病了,我也该去看看。”
少年目露犹豫的神色。
华裳微笑:“莫非宋师说了什么,让你不相信我吗?”
文墨不敢让郎君背上这样的黑锅,他忙摇头:“不是的,只是”
文墨低头道:“我家郎君自从被圣人罚过之后,众人都害怕受到牵连,不愿意登门。”
“冠军侯真的要去吗?”
华裳:“当然。”
文墨小声道:“那好吧。”
他还是有所犹豫,但仍旧将华裳带到了宋府门口。
文墨临进门之前,嘱咐道:“请冠军侯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露出惊奇的神色,好吗?”
华裳望着宋府门口的石狮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瘸,她总觉的石狮子嘴里的那个石球似乎缺了三分之一。
“啊,好的,你放心。”华裳回过神道。
文墨忧心忡忡地敲了敲门,另一个长相乖巧的童子打开了大门。
童子见到文墨眼睛顿时一亮:“药赊到了吗?”
文墨看了华裳一眼,小声道:“是冠军侯替我们付的账。”
童子惊呼一声,立刻向华裳行礼。
华裳摆了摆手,“毕竟是我的老师,对了,宋师怎么样了?”
童子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文墨一惊,“我这就去煎药,焚香,你替我招待侯爷。”
焚香:“是。”
华裳看着文墨行色匆匆的背影,“难道这府里的侍候的人只有你们两个?”
焚香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冷冰冰道:“我们郎君两袖清风,钱财都拿去资助贫困的学子了,没有钱找那么多人回来。”
然后,到了他自己困难的时候,那些人都统统视而不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华裳盯着破败的屋檐,斑驳的柱子,忍不住想:这宋玉清怎么比自己混的还要惨?
焚香自然注意到了她四处打量的视线,他绷紧了脸,用稚嫩的声音道:“难道冠军侯也是那些嫌贫爱富,瞧不起我们家郎君的人?”
哇!可真是好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华裳惊讶地看着他。
焚香的眼睛被怒火烧的旺旺的,有点像一力维护她的青娘。
华裳的心突然柔软起来。
她笑道:“当然不是,说起来我们冠军侯府也并没有比你们府上好多少,前些日子差点逼得我去抗大包。”
焚香瞪圆了眼睛,“怎么会?”
华裳摸了摸鼻子,“是啊,在外人看来我们该是有权有势有钱的富贵人家,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焚香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了华裳手上那把金灿灿的刀上。
“您该不会是在蒙骗我吧?”
华裳颠了颠那把金刀:“看着这金坨坨眼馋是不?我也眼馋,恨不得把它熔成金块儿!”
她眼巴巴地望着那把刀叹了口气,“可是,不行啊,这是御赐之物,我就算是把自己给熔了,都不能动这把刀,这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焚香盯着金刀咽了一下口水,“就像是捧着金饭碗上街要饭,会被活活饿死。”
谁会信你有金饭碗还会吃不饱饭啊!
华裳拍了拍焚香的肩膀,一脸赞同。
“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有趣,真不像是宋师教导出来的。”
焚香疑惑地歪歪头,“那侯爷认为我们宋师教导出来的人像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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