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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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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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香韵不敢不答应,强忍住眼泪,又磕了个头,才徐徐退下。

    张昭华见她这般,没有半分可怜,甚至胸中还有余气没有出尽了,只是她不能再将香韵如何,因为到底是隔房的人,张昭华手还不至于这么长——不过她也坐等好戏,因为她早都给韦氏教了许多法子,等得韦氏进了门,才有她香韵的好日子呢。

    张昭华转过头来,看到徐王妃在看她,眼里露出担忧和慈爱的神色,她不由得心一暖,然而又不想再提到香韵的事情,就问道:“母亲,椿哥儿昨晚上在您这里,闹得厉害吗?”

    椿哥儿在她去了开平这一旬的时间里几乎玩疯了,张昭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椿哥儿让两个宫人张大嘴巴,往里面塞核桃,几乎撑坏了还不停,气得她抄起掸子就奔过去要打他,结果椿哥儿一溜烟跑掉了,而且还跑到徐王妃这里混了一个晚上。

    “并不闹,”徐王妃笑道:“乖得很哩,还要给我梳头卸妆。”

    张昭华早就注意到了徐王妃耳边淡淡的红痕,她以为是王妃自己或是梳头的宫人不小心抓的,却没想到是椿哥儿干的,更是气得牙根痒痒,“母亲不要太过溺爱椿哥儿了,他如今不管教的话,行为恣意,无拘无束,可不行啊!”

    徐王妃反而笑了下,道:“大郎在你那里闹腾地厉害,是因你平时对他管得太严的缘故,在我这里,反而不怎么闹。”

    张昭华却不太相信,心里只管盘算着,要将椿哥儿好生收拾一顿。

第五十八章 东昌无功() 
煤球的制作方法很是简单,“煤碎如粉,泥糊成饼”就行,只不过张昭华要做的蜂窝煤就是在煤粉和黄土比例均匀之后,用蜂窝模具加工一下而已。因为这次有了优质煤,用手抓住模具往和好的煤上面使劲的碾压,最多六七下就能做出一个比巴掌还小的蜂窝煤来。

    晒干之后张昭华试用了一下,发现很好用,既容易点燃,也方便携带,火势熊旺还能烧好久。张昭华立刻组织人去开平进行大量开采,因为如今在打仗,无法在开平就近建煤场,只能一车车地送回北平来,在北平进行加工。

    张昭华在北平专门购置了小炭炉,她做不到燕军上下人手一个,但是至少能确保,每十个人就有一个,将蜂窝煤一块一块用雨布包好,防止雨雪沾湿,将士们每人携带十天的羊肠炒米,什么时候想吃了,只要取下随身携带的小炭炉,添上一块蜂窝煤,用火折子一引就着,烧开热水就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炒米了。

    十一月七日,北平收到燕王的战报,这一次出师沧州,风雪不停,南军遂不知燕军动向。十月廿七燕王抵达沧州的时候,敌军守将徐凯正带着人去了开平,沧州城尚在修筑防御中,一点防备也没有,燕王亲帅部队肉搏攻下沧州城,斩首万余级,获马九十余匹,生擒都指挥俞琪、赵浒、胡原、李英、张杰并指挥以下百余人。

    战报之中,还特别提了张昭华,夸奖她在开平以少胜多,斩杀了徐凯并陶铭,为燕军立了大功,回来要须好好奖赏。

    张昭华就拿着战报去见王度,王度懒洋洋地扫了几眼,忽然微微一震,抓着战报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张昭华就道:“您看出什么了呀?”

    王度半闭着眼睛,眼仁珠子飞快地转动着,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看这一次,你们家燕王,怕是要惨败一次!”

    张昭华知道他这人自负才华,不会在这上面骗人,就不动声色问道:“怎么惨败?”

    “你看这上面提到了临清,”王度道:“临清是燕王的目标之一,因为临清到大名一线,是官军的粮道,运河能送粮船上来,只需要遣轻骑至大名,焚其粮船,就能截断补给。”

    “燕王最主要的目标,”王度道:“应该在德州,在盛庸。德州原本被燕王攻下来,运回了百万石粮草,但是他不能分兵守之,因为德州在定州、济南、沧州的犄角之间,四面受围,十分难守。”

    “但是德州在燕王的战略之内,”王度道:“因为只要守住德州,就相当于在山东楔进去一枚钉子,山东的防线就不再是牢不可破的了,但是这一次,守在德州的可不是李景隆这个只知道败退的蠢货,而是历程侯盛庸。”

    “盛庸能守住德州,就像铁铉能守住济南一样,”王度立刻拂去满桌子的书,居然露出一张山东的地图来,他指着德州到:“燕王攻不下德州,他会想办法引盛庸从德州出来,他会怎么做呢?”

    张昭华也凑过去,同他一起盯着地图,王度不说话,张昭华就一边揣测,一边道:“燕王会从馆陶渡河南下,抵达东阿、东平,威胁南方,因为此时铁铉不在济南,而在京师受赏——所以济南不敢出兵救援东阿,能救援的就只有盛庸。”

    因为张昭华也是弯着腰,所以没有看到王度的眼里露出的那一丝赞赏的光芒。随即王度就道:“燕王想要逼迫盛庸出战,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盛庸的本事。这个人可不想平保儿和耿炳文,一个是跟随燕王打过仗的,一个是个只知道防守的老将,盛庸的兵法,好得很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昭华道:“燕王想要诱使盛庸南下,然而盛庸其实更想迎击燕王——也许燕王在东阿、济宁游走的时候,盛庸已经选了一个地方,布下了大阵,只等燕王前来了。”

    “你觉得会是哪个地方呢?”王度擦了擦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

    张昭华眼睛盯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地名,脑子飞速地转着:“馆陶县、丘县——东昌,东昌!”

    王度哈哈大笑道:“盛庸会提前抵达东昌这个地方,堵住燕军的北归之路。燕王会觉得盛庸是不得已而战,认为此次盛庸由济南南下,是由于粮道被切断而又不得不援救东阿所致,而所驻的东昌又素无积蓄,他觉得盛庸想要速战。其实呢——”

    张昭华接口道:“其实盛庸想以逸待劳,控制形势,持重而不欲战。摆开阵型,则燕王正入彀中矣!”

    王度就拍手大笑道:“燕王此战,决计得不了好!要是我筹划此战的话,还要在阵中摆上大量火枪和毒弩,迎接你的燕王殿下呢!”

    张昭华狠狠地打了个寒噤,怒目而视:“你怎么这么狠毒呢!”

    她却不知道,历史上的东昌之役,燕军精锐丧失几尽。朱棣起兵三年来,兵败未有如此之惨者。而东昌之捷实为她面前的这位王度所谋划,其后,李景隆还朝,建文帝赦其罪而不诛,反而予以重用。李景隆竟为忌功而谗间盛庸,王度亦因而见疏,终至事不可为。

    而现在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王度被她软禁在北平,没有按照历史的走向来到盛庸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所以这一战,燕王的确损兵折将,却依然保有相当强悍的实力,因为没有预先设伏的火器,而盛庸也没有快马传檄吴杰、平安从真定赶到深州,所以燕王的归路也并未被拦截,七万精骑只损失了一万五千余人左右,终于平安回到了北平。

    只是历史的大势依然强劲,燕王手下的第一大将张玉不知燕王已经突围,拨马冲入敌阵解救燕王,连连击杀数十人,终于被创而殁。

    燕军兵败回到北平,承运殿之中,一片肃杀与悲伤的气氛。诸将以东昌无功,纷纷免冠顿首请罪。

    面对俯伏在地的大小将校,燕王深为他们的忠诚所感。他请大家都戴上帽子起立还坐道:“失误在我,并不是你们的过错。”

    他分析了指挥东昌之役中上的得失,自责了一番,最后说:“胜负乃兵家常事,我起兵两年多了,胜负亦相当,这一次东昌,算不上大败。所恨者,失张玉耳。如今万方艰难之际,却失去了我的左膀右臂,我至今都寝不贴席,食不下咽啊!我此来,不仅无法面对北平父老,更无法面对张玉的夫人啊!”

    燕王说到此不禁动了真情,流泪不止,诸将也无不流涕,低头不敢仰视。

第五十九章 祭奠() 
建文二年的这个年节,北平却静悄悄地,连烟花爆竹都放得少。二月初七,燕王命僧人修佛会祭奠阵亡将士,就在王府门前,军民百姓拥堵而至。燕王含泪宣读了自己写的祭文,祭毕他说:“奸恶集兵,横加戕害,图危宗祀。我不得已起兵救祸,与尔等秉忠持义,誓同死生,以报我皇考之恩。如今尔等奋力战斗,为我而死,我也恨不能与你们而死!留待此身,存亡一息,铲除奸恶,得报大仇!”

    说着,燕王将身穿的袍子脱下,当众焚烧了,马云、马和两个,顿时上前劝阻,诸将也跟着劝阻,燕王却说:“将士对我,情深意厚,我岂能忘!焚此以示同生死,死者有知,鉴我此意!”

    随着火光渐渐吞噬了祭文以及燕王的衣袍,燕王仰天悲号,诸将士百姓也都痛哭不止。

    张昭华也看到了熊熊的火光,不由得也嚎啕起来,她见到燕王如此,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兵,她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耳边还能浮现她们清脆而又坚定的声音——报娘子之恩,死而不弃!

    所以她以前并不能理解甚至嗤笑的东西,她现在忽然能了悟——曹操因坐骑踏麦田而割须,刘备在长坂坡摔阿斗,是在做戏、是在故作姿态吗?即使是,其中也不乏痛切的自责,即使是,其中也不无对将士的深情。

    燕王焚衣,观者无不感动,阵亡将士家属无不流泪,均道:“人生百年,终必有死,而得人主哭祭如此,夫复何憾!”

    古人也并非都是奴性十足,他们要报效主人,但更愿为知己者、为尊重自己的人去死。死难将士的家属见朱棣如此,都纷纷请求从征自效。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扑过来一个身影,直直往火中跳去!

    燕王已经看清楚来人,顿时叫道:“快拦住她!”

    张昭华奋不顾身地跃过去,大王夫人已经跳进了火中,却生生被她拖出来,而两人的衣裙上都沾染了零星的火星,被众人拍打灭了。

    大王夫人应该是早存死志,她被张昭华拉出来之后,却还要跳进去,众人死死拦下,燕王道:“夫人,世美为我而死,我实在无颜面对夫人!想世美与我,相与周旋十年,阻险艰难,皆共担当。奈何一朝离我而去,悲痛伤心!追念之感深,不能去心。哀哉!惜哉!痛哉!”

    燕王自己都悲痛地说不出话来,张昭华也道:“夫人以夫妻情深,想要相随于地下,殊不知夫人还有子女,难道就不顾念吗?难道不应该使之继承将军遗愿,为将军报仇吗?”

    王夫人十二岁的女儿哭得几乎站不起来,拉着王氏的衣服道:“儿已经了失了父亲,还要失去母亲吗?”

    王夫人终于长长地哽咽了一声,不再执着于殉死——

    与北平这里愁云惨淡相反,打了胜仗的应天,却是家家欢喜。建文三年正月初一日,建文帝率领群臣告天地宗庙,御奉天殿受百官朝贺。奉天门内外,旌旗蔽天,仪仗林立,鞭炮、鼓乐齐鸣,百官俯伏跪拜,万岁山呼之声上干云霄。

    祭享宗庙,就是告东昌之捷的庆贺典礼。既然强敌败北,朱棣旋师,原为缓其师而罢免的齐泰、黄子澄,当然要公开恢复官职了。一时朝廷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而建文帝最是高兴,他回到后宫,皇后马氏十分善伺人意,特别令太子文圭向他行礼,祝贺朝廷取得的大捷。

    建文帝一把抱起文圭,逗弄了半天才放他离开了,心情大好:“今日诸臣献捷,朕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马氏也笑道:“陛下,燕逆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何敌得过朝廷?这难道不是早晚的事吗?”

    建文帝也笑道:“早晚的事!早晚也要平定北平!”

    他对马氏说:“方先生对朕说,兵家贵离间之计,燕王出兵在外打仗,而燕世子高炽在北平留守,如果略施离间之计,让燕王怀疑高炽,则必然回师,父子必然生隙。”

    马氏轻笑一声,道:“妾虽然在深宫,但是也听闻燕世子高炽体躯肥大,且有足疾,不讨燕王喜欢,而燕王的二子高煦,却极类燕王,跟随在燕王身边打仗,得其欢心——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想法,想要取代世子高炽吗?”

    建文帝哈哈大笑道:“这离间之计,始于朕,却一定有人推波助澜,助朕成功!”

    夫妻两个温存了一会儿,建文见到马氏尚穿着礼服衣冠,不由得问道:“刚才谁来见你了?”

    “宁国公主过来,坐了一会儿,”马氏道:“也就刚走,去见宝庆公主了。”

    宝庆公主,是太祖高皇帝么女,母亲是美人张氏,高皇帝驾崩,嫔妃一律赐死殉葬,但因宝庆公主年仅三岁,特留其母张氏不死,命其抚育公主。

    建文帝想起宝庆公主,好像从宫中给高皇帝做“小祥”之后,就未曾见了。他心里有些愧疚和难堪,而马氏善解人意,看到建文帝的难堪,就道:“陛下,公主年幼,有美人张氏照顾,臣妾平时也时时存问,陛下事多繁杂,偶然没有顾念到,并不是陛下不通亲亲之谊。”

    建文帝急忙点头道:“朕日讲周官,还要时时关注燕地的战报,确实没有时间,等公主长大了,朕一定给她挑一个好驸马!”

    而此时在永安宫里,宁国公主抱着六岁的宝庆公主,看着她认真地在纸上画画,就道:“咱们宝庆,画的是什么呀?”

    宝庆公主是个圆嘟嘟的小女孩,这一点随了她生母,她笨拙地捉着画笔,努力地画着什么。

    “咱们宝庆还是不爱说话啊,”一旁庆城郡主将手上的顶针撸了下来:“张氏身体也不太好,这宫里头,没有几个人陪她说话。”

    高祖的公主中,宝庆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其余的公主都在洪武二十八年以前嫁出去了,既然嫁出去了,就住在公主府中,而没有分封的皇子也住在诸王馆,所以孤零零地惟余一个宝庆,在宫中没有同龄人,母亲张氏最近也生了几次病,更显得她孤独。

    宁国就道:“阿姐,你还缝衣服呐。周王弟那里有衣服穿了,自从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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