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归夜- 第59部分

　　　　可是似乎又不对，他已经引出了这九幽之海中强大的力量，那么，杀了他们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为何要这样，他为什么要自我毁灭？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又到底是谁？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他？

　　　　池荼觉得此时自己的心在颤抖，她似乎已经默认了他就是他了。而她则亲手葬送了他。

　　　　可是她是伊神，她不能够失态。然而她的心里却发了疯一般的尖叫。她再次的和他擦肩而过了。

　　　　可是她又安慰自己说自己想的太多了，他只是那个邪灵，他不是他。然而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又有一个声音来反对她。她痛苦着，脸上却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群妖王看到司梦之神凌千越一直在这里，因此也不敢走，直到后来浅暝似乎平复下来了，凌千越才冷着一双眸子转过身来对身后一直在等着他说话的众妖王们道：“从今日起，若不得九幽魔族的同意，妖族不得进入九幽。”

　　　　他的声音十分的平淡，带着些微的清冷，像是一股泠泠的寒谷中的溪流一般。没有带什么命令的语气，像是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让人不敢懈怠。

　　　　见过凌千越的妖王并不多，但是他们都听说凌千越性情极其的寡淡冰冷，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比冰麒麟王浅暝还要冰冷。

　　　　当时他们只道司梦之神凌千越小时候经历过被屠族的噩梦，这样也是正常，只是不过他们不能够想象的出来比冰麒麟王浅暝还要冰冷是什么概念。

　　　　而如今他们见到的时候，已然是说不出一句话了。

　　　　那种冷，像是不经意的一股寒流，但是却能够将人冻得透彻心扉，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让人觉得可怕。

　　　　尽管他们知道凌千越刚来，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可是，那一句话，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凌千越似乎将一切都看穿了，他知道了这一个祸乱的起因，他知道了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了。

　　　　司梦之神凌千越，他是一位年轻的神，虽然他们都知道他活得比他们都要久，但是他那一张少年的容颜却不得不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少年。这样的一张脸，注定了让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不能够联想到他有那么深的心思，注定了让人会轻视他。

　　　　可是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却让人有不敢小看他。

　　　　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们觉得十分的矛盾，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恭敬。

　　　　而当他们对上他那一双眼睛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如今存活在这三界上的每一位神他们都不能小看，这每一位都是能够颠覆这三界的，只是他们毕竟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神。

　　　　他们能够翻覆这三界，只是不愿意而已。

　　　　在一阵沉默之后，墨噬上前一副虔诚的模样挥袖拱手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而后道：“司梦之神放心，今后妖界的妖不会再踏入九幽半步了，今日回去就开始制定规定。”

　　　　不卑不亢，可是却又给足了司梦之神面子。能够让他这样的，在之前似乎只有鹤族的老翁。见到墨噬都这样了，就算是不冲着司梦之神的神职，可是他们也不敢再小看司梦之神了。

　　　　墨噬可是狂傲的很，若不是有些个本事，怎么会让墨噬低头呢？他们更加的在心里认定了这司梦之神不是平庸之辈。

　　　　池荼从刚才开始就处于一种有力的状态，但是没有那么明显，不过他们谁都不敢上前去和她说话，毕竟墨噬还在她身边站着，虽然之前墨噬和池荼不和，但是这次在九幽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显然没有以前那样针尖对麦芒了。

　　　　因此他们都很有自知之明，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墨噬应该会去问的，反正是轮不到他们的，更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池荼是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们的祖先，连带着瞧不起他们，他们上去说什么池荼相比都会觉得恶心的。

　　　　故而他们就不去惹这个麻烦了。

　　　　池荼此时抬头看了凌千越一眼，对凌千越点了一个头，凌千越也回了她一个，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十分的走心，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般。

　　　　然而众妖王心里却是有些庆幸的，他们觉得幸好这两个神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否则这强强联手，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非得被扒的干干净净的。

　　　　凌千越之后就没有再搭理他们了，像是把他们当成了空气一般，他一直站在浅暝的身边，等到后来浅暝打算离开，他就和浅暝一同离开了。

　　　　而后众妖王们也走了，之前他们一直都战战兢兢地，担心凌千越会将他们之前做的事情给算清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可是后来发现凌千越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他们如获大赦一般，因为知道司梦之神不追究，池荼似乎也没有那个心思了，于是他们就赶紧溜之大吉，省的夜长梦多。

　　　　最后剩下的只有池荼墨噬，以及坐在那海边的陆溪以及陪在陆溪身边的小璨了。

　　　　池荼没有和陆溪说话，他们隔得不远，但是双方都没有要走到一起的意思，他们都望着眼前的那片风浪未歇的海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海浪比之方才要安分的多了，可是依旧是有些汹涌的。有海风吹来，将他们的发丝和衣衫都吹得凌乱飞扬，他们站在那里，像是一个颠沛流离的流浪者一般，满眼沧桑，却不知对何人诉说。

　　　　小璨站在那里，仿佛想起了在几万年前的时候，他刚刚出生，看到自己的家园被叛乱者毁坏，自己的亲人被叛乱者杀死。

　　　　那些画面在他的心底沉积了许久又再次的浮了上来。

　　　　他忽然觉得历史似乎在重演，知道的人沉默，不知道的人发疯了之后也沉默了。

　　　　站在这深蓝色的海边，他忽然的很想念路青扬，他想要见到路青扬，他想念那个时候待在魔祖的身边，于是任何的坏人都不敢上来伤害他了。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路青扬知道问苏死去的消息的时候一定会接受不了的。

第99章　一言不发（）　
后来，墨噬和池荼也走了。

　　　　小璨站在陆溪的身边，看他越是冷静，越是担心。

　　　　他蹲了下来对坐在黑色礁石上的陆溪道：“我们，回去吧，吉祥身体太虚弱了，得回去好好地静养。”小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嘴皮子这么溜了，可是，他别无办法，他站在那里看着陆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溪变得都让他有些不认识了，虽然他能够理解陆溪的心情。可是他坐在那里，也不哭，也不怒吼，只是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小璨宁愿他站在那里痛苦一场，或者是发发疯，但是他这样，小璨真的害怕他忽然一个飞身，就随着问苏去了。

　　　　他们两个都是魔祖最珍重的朋友，魔祖走之前交代他要照顾好问苏，他没有照顾好，陆溪说不是他的责任，他也并没有过分的自责，毕竟问苏那样就算是路青扬亲自来了或许也挡不住。但是要是陆溪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能也就自己在这九幽之海的海岸上自我了结了。

　　　　一直沉默的陆溪听到小狼崽的时候，忽然抬起了头，他愣了一下，而后伸手去摸自己的乾坤袋。

　　　　他发现乾坤袋毫无动静，他知道一定是这小狼崽虚脱的晕了过去，毕竟他在小狼崽经历过雷劫之后就一直在奔波，它又怎么会休息好呢？

　　　　打开乾坤袋，陆溪果然看到小狼崽躺在里面状态很不好的样子。于是小璨成功地劝动了陆溪，他决定离开这里了。

　　　　小璨一直都不喜欢九幽之海，因为这里荒无人烟的，有些凄冷可怕，而今日他又目睹了问苏死在这里，他更加的厌恶这个地方了。

　　　　他希望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回到魔城的时候就见冯虚已经站在魔城的城门口了。他是在等他们，等了许久，想要出去找，可是又担心漫无目的的找可能会和他们错过，于是索性就在魔城等着他们回来了。

　　　　之后冯虚在城中听说妖王们都走了，可是还没有看到他们，心里十分的着急，他已经派了许多的魔兵出去寻找了，但是他的心中依旧着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出去找，就见陆溪和小璨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小璨的时候急忙的走上去，而走近了的时候他看到小璨的眼中第一次那样的暗淡，没有一点光辉，而陆溪则面无表情，见他来了，脸上挤出一抹苦笑来。

　　　　问苏死了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只不过他不相信，而如今看到连陆溪都这样了，他便彻底相信了。

　　　　其实，他无欲无求，在九幽的藏书楼待了千年也没有什么感觉，知道遇到了东方绯契，也就是路青扬，他觉得走出藏书楼，为这九幽的百姓做点什么。然而他的性格一向是那样，从来不轻易的对谁推心置腹，问苏也一样，毕竟他和问苏才认识了没多久。

　　　　但是他很佩服问苏，当他听到魔兵传来问苏在九幽之海自杀之后，他也沉静了好久。说真的，他其实有一点感动，这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这几万年，他少有感动，他十分的理智，一切都算的清清楚楚的，静静地为路青扬守候着这个魔族。

　　　　然而他听到他们说问苏自杀的时候，真的是万分的感慨。

　　　　其实，魔族的灾难也不是他带来的，早在九幽入口的封印打开的死后，他就预测到了这些，他知道魔界这一劫在所难免，他其实也已经早早地筹备军队了。而问苏的到来只是让那一天早一点到来了而已。

　　　　但是若没有问苏，或许魔族会比现在更加的狼狈。毕竟至少问苏在后来那一顿发了疯一般的杀戮已经吓得那些妖兵们不敢再在九幽造次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都把罪名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最后将这些罪孽挥洒在九幽之海中。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也清楚地知道问苏的处心积虑。

　　　　可是他什么都知道，还是任由问苏死去了。

　　　　他觉得若是路青扬知道一定会怪他，可是他别无选择，因为情势所迫。

　　　　虽然不是他造成的问苏的死亡，可是他还是什么都知道，因此，他也很愧疚。

　　　　然而愧疚之后，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只不过他十分担心路青扬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会发疯吗，还是会像陆溪一样的一言不发？

　　　　他看的出来，他很在意问苏，他把问苏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

　　　　然而，在整个九幽面前，他无法，也没有能力去救问苏。

　　　　陆溪见到他的时候没有提别的事情，而是像平日里说话的那样告诉他小狼崽现在很虚弱，可能需要他帮他调解一番。

　　　　于是，他也绝口不提问苏的事情，像是往常一般给小狼崽调解。

　　　　他知道陆溪是装的很正常，可是他的心里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

　　　　他们三个是朋友，因此也物以类聚，他们都很聪明，因此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们只能够任由着它发生，无法去阻挡。

　　　　冯虚知道这些悲伤恐怕是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消解，而且陆溪既然不愿意去提，他就也不问就好了。

　　　　等到了第二日，路青扬回来了。

　　　　一向洁癖的他此时浑身狼狈。

　　　　他一回来就赶往冯虚的住处。

　　　　那时冯虚正在给小狼崽调理，他破门而入，但是见到那床上躺着的小狼崽的时候，一切的冲动顿时消失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冯虚给小狼崽调解。

　　　　冯虚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站在那里，直到后来冯虚收了手，完成了调理。

　　　　“你知道了。”冯虚拿出一条蚕丝被将昏迷的小狼崽裹在里面，一边对路青扬说道。

　　　　“我知道了。”路青扬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

　　　　然而他紧接着又问道：“去找了吗？尸骨找打了吗？”

　　　　冯虚不知道路青扬听到的消息是怎么样的，他想说的是问苏将自己粉身碎骨了，可是，那话却一直都在肚子里，他眼眸一张一合，而后淡淡道：“陆溪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应该是没有了。”

　　　　他觉得路青扬应该是明白怎么了。

　　　　但是他又不想要说出来去再次牵扯动他的伤疤。

　　　　路青扬于是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他坐在小狼崽的床边，看到小狼崽似乎比他走的时候还要瘦了，此时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只许久没有吃上饭的流浪狗一般，让人丝毫想不到他就是那个声震三界的北冥雪狼。

　　　　伸出手，他轻轻地抚顺了小狼崽头上凌乱的毛，而后就那样看着他。

　　　　果然，这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陆溪一言不发，他也是一言不发。

　　　　冯虚看着路青扬，于是走了过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没有说话。

　　　　“冯虚。”良久，路青扬忽然叫了冯虚的名字。

　　　　冯虚在一旁“嗯”了一声耐心的等着他继续说。

　　　　“从到了九幽之后，我有两次害怕。第一次是我打算尝试用魂魄离体的办法去人间的时候。那时候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镇定，我担心若是出了问题我可能就魂魄散于三界，永远的死去了。但是无其实不担心死，我只是担心以后会见不到你和小璨他们了。当时神族灭亡，我父亲母亲也永远的离开了我，我走过炼狱一般煎熬终于活过来了，但是我觉得更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遇到了魔族。那些年一直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安心无比。而当时要出九幽的时候，我其实很担心，担心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索性八万年，我还是回来了。而第二次，就是问苏，我回来的路上非得很快，可是依旧能够听到到处在传邪灵自杀的消息。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都冰封了。我觉得浑身瑟瑟发抖，我告诉自己问苏没有死，他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死的，可是事实证明是我错了，他总是——会做出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屋子里点着灯，灯烛摇晃间，将路青扬那一张白皙的脸映照的有些苍白凄凉。

　　　　冯虚坐到了路青扬的旁边伸手将路青扬揽在怀里。

　　　　他记得八万年前的时候，他第一次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