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比不上了,当年世子在少女心中能有那样的地位,一是因为世子本人确实极出色,但最重要的还是因当年的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哪位少女怀春时不曾期翼着自家的夫君是位有为的少年君主?可如今世子人老了,皇位没了,还娶了个世人都不待见的江湖妖女,曾经那些爱慕他的少女们没转头去抹黑他,已算好事,又怎会还惦念着他?”
“可这叶非秋便不同了,定国侯虽称不上位高权重,但在朝廷上也是说得起话的,这叶非秋回京后入朝为官,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加之叶非秋才学品貌样样不输世子,轮武艺,他可是你走之后清北派的首席弟子,比之世子,更是远胜不输。两两相较,若我年轻个几年定也要选叶非秋。”
我听后感叹道:“前浪注定被后浪推,听起来还真是残酷。”
双双轻笑道:“都说男子无情,其实这女子变起心来更快,今日觉得东家的公子美,后日又觉得西家的小哥俊。不过我听闻叶非秋性子冷淡,不是个好相处的。”
我回想了片刻,道:“他性子在旁人看来是有些冷,但处久了便知是个热心肠的好少年。”
“外冷内热,这样的男子更容易得少女们的欢心,如今世道上就流行这款。”
双双啜了一口茶又笑道:“说起来,你同叶非秋应是极相熟吧。我听闻你在清北派的那些年里了,他常跟在你屁股后面打转。每回你下山历练时,也总要带上他。”
我沉默了片刻,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我带大的。”
双双了然道:“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什么罪魁祸首?”
“你不知这定国侯夫人虽替叶非秋张罗着婚事,可这叶非秋却不乐意,他给的借口是,待事业有成后再娶妻。这定国侯夫人是何等剔透的人,一下子便瞧出叶非秋有了心上人,才拿出了这个借口,婉拒别的女子。可不管定国侯夫人如何逼问,如何旁敲侧击,这叶非秋就是不说他想要娶的是哪家姑娘。现下看来,他心中一直念着姑娘该不会是你吧。”
我摇头道:“按辈分,他是我的师侄。过往那些年在清北派修行时,我也只视他为幼弟,言行举止极有分寸,从未给他留过能生非分之想的机会。”
双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道:“少男的心事你可别猜。”
双双离去后,我也将叶非秋回京之事抛到了脑后。
岂料晌午时分,暗剑卫从宫外带回了消息给我。
我入宫后,爹并未收回暗剑卫。
暗剑卫虽居于宫外,但仍能供我调派遣使,替我查探一些事,传递一些消息。
暗剑卫这次带回的不是消息,而是一封信。
确切而言,是一张字条。
我接过香梅递给我的小木圆筒,极熟练地打开了圆筒,从其间抽住了一张字条。
当我将字条展开,看见了上面写的字后,纵使平静如我,还是有些许惊讶。
字条上的字写得极认真,极好看,大气中见风骨,挺拔中又不失俊秀,远胜于皇帝那练了七年依旧狗爬的字。
我喜欢这样的字体。
因为这样的字是我当年在清北派无事时手把手教他写出来的。
字条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今日酉时,京郊外沟奇湖旁,望小师叔信守七年之约,赴此一战。”
皇后的日记:十五杀中()
清北派的师兄妹中;我同郭师的兄关系最为深厚;一来是因他性子对我胃口;二来因他做的菜更对我的胃口。
叶非秋是七岁那年来的清北派;他拜了郭师兄为师。
如此一来;本同郭师兄走得近的我;也渐渐地和叶非秋熟识了。
郭师兄这人在武艺上虽有极高造诣;但性子慵懒,所以过往从未收徒弟,叶非秋这个徒弟是他为了还定国侯的恩情才破例收了的。
郭师兄虽收了这个徒弟;但本性难改,慵懒依旧,对这个徒弟极不上心;差不离可谓是放养。
每当叶非秋在修行上遇到难题时;郭师兄便叫我去替他解疑。有些时候,郭师兄索性便让我去教叶非秋。
久而久之;我习惯了教叶非秋;同时也习惯了和他朝夕相处的生活。
我十八岁下山那年;叶非秋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面容仍显稚气;可已长得同我差不多高了。
他性子冷淡;面上虽不多说,但看向我的双眼中皆是不舍之情。
那一日,他忽然告诉我;他自打遇见我后;便有了一个梦想,他想要战胜我。
我说,你胜不了我。
他说,我总有一日能胜过你。
我说,好,我等着,等你觉得你能胜过我时,再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他说,我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只要七年便能胜过小师叔。
我说,那我们就定个七年之约,七年后再战。
他说,一言为定。
时光飞逝,转瞬七年,在这不知该如何描述的七年时光里,我已经慢慢地忘记了叶非秋的模样,也忘记了那个七年之约。
可手中的这张字条又让我渐渐地回想起了那张脸,我将字条用内力碎成粉末后,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是个守约之人,所以我决定赴约。
酉时未至,我已至沟奇湖畔,湖畔寂静,只有几个孤单的身影,下午垂钓的闲人们此时大都已归家,升起炊烟。
沟奇湖畔有一个显眼的身影,那是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蓝衣劲装,浑身上下既透着世家公子的贵气,却又比寻常的世家公子多了几分江湖人独有的潇洒。
我走到了蓝衣男子身后,轻唤道:“小叶。”
蓝衣男子听后转过了身,冷淡的眸子里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之情。
“小师叔。”
叶非秋年少时模样就极好看,像个粉妆玉砌的娃娃,常被同门的师姐们捏脸逗弄,可他对人对事又冷淡,经常被人捏红了脸却不晓得做声。
我问过他,你不会说‘不’吗?
他说,不会。
我捏了捏他的脸,告诉他,要学会说‘不’,如若他不会,便来告诉我,我去替他说。
后来他就极少被人捏过脸了。
有一日,他忽然对我说,我不让别人捏我的脸,但小师叔可以。
我听后一笑,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脸。
年少时模样就好看的叶非秋长大后也并未长歪,去了少年时的娇弱之气,添了几分成年男子的阳刚之气。
七年后的他已长成了一位眸若寒霜、鼻挺梁直、天下间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
叶非秋说完那句话后,便仔细地看着我,不再开口。
片刻后,他才道:“我原以为小师叔不会来。”
“我极少失约。”
“也对,小师叔以前教过我,就算远在百里之外,也应守约。”
我关心道:“回京后的日子过得可还习惯?”
“尚可。”
问完后,我不知再说什么,便道:“那便战吧。”
“好。”
叶非秋言罢,从身后拔出了剑,剑光凌然,剑气震荡,击得平静的沟奇湖掀起了滚滚波涛。
我赞叹道:“你的修为竟已到了这个境界。”
说着我看向了他的剑,这才发现他所用的竟是郭师兄的轩策剑。
此剑为轩辕铁所铸,百川策士所亲手设计,故名为轩策剑。
我道:“没想到郭师兄竟把他的爱剑给了你。”
叶非秋面无表情道:“师父说他没教我多少东西,心怀愧疚,出师前若再不给我备份厚礼,实在说不过去了。”
“师兄他其实教了你不少东西。”
“但小师叔教我的更多。”
我无奈一笑后从身后拔出了一剑,我拔得很慢,很随意。
当一剑出鞘后,叶非秋却将轩策剑放回了剑鞘。
我也放下了一剑,皱眉道:“怎么,不战了?”
“小师叔今日不愿与我战。”
我道:“我若不愿,那我便不会来赴约。”
他平静道:“但这不是小师叔应有的实力,你今日的剑太不稳了。”
“我只刚把剑拔了出来。”
“小师叔你曾说过,许多时候从拔剑的那一瞬便能知此战胜负,便可了然此战到底还该不该战。”
这七年来,我几乎每日都会练功,但大都是修炼心法,偶尔才会取出一剑练习招式。
想到此,我苦笑道:“久未练了,生疏了。”
他轻摇头道:“这与生疏与否无关,是因小师叔的心已不在武道上,在旁的事上了。”
我承认道:“我是许久没有真正静下心来习武了。”
叶非秋道:“我想和全然将心放在武道上和这一战上的小师叔比,那样对你我二人而言,才是最公平的。”
“好,我答应你,这段日子我会静心修行,寻回习武本心,再同你公平一战。”
叶非秋目含喜色道:“谢小师叔成全。”
我微笑道:“我只是守约。”
我将一剑插入剑鞘后,叶非秋忽然问道:“这七年来,陛下他待你好吗?”
我不假思索道:“不算太好。”
叶非秋不解道:“那为何不离开他,亦或者杀了他。”
我笑道:“小叶,那可是一国之君。”
他平静道:“若是寻常女子自然不行,但小师叔却能做到这一切。”
他很了解我,所以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能力这样做,但我没有。
我给出了理由。
“无论是杀了他,还是离开他,都太寂寞了。”
“到了那时,小师叔不会寂寞,因为我会陪着你。”
我苦笑道:“你陪我?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冒天下之大不韪,意味着会受尽天下人的指摘。”
他眼中是无畏,语气中是淡然。
我问道:“你不怕?”
“为你,我不怕。”
这是一句任谁听了都会极心动的话,尤其是当说这话的是一位年轻有为、才貌双全的翩翩公子,尤其是当他的双眼还在极认真地看着你时。
但我没有心动。
他看出了我没有心动,便又道:“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及不上陛下。”
“你错了,是他有很多地方及不上你,他没你聪明,读的书没你多,没你会体贴人,更不会说出你方才说出的那句感人至深的话。”
他眉宇间添了一抹伤感,道:“可他是天子,而我不是,所以他配得到你,而我不配。”
我叹道:“这确实是最现实的一个理由。”
他微微一怔,道:“对小师叔而言,还有旁的理由吗?”
我道:“还有不少理由。”
“比如?”
“比如你不及他好看。”
叶非秋似吃了蒙头一棍,呆了许久,才喃喃道:“我以为自己已足够好看。”
我笑道:“但他却从不知自己有多好看。”
他听后沉默了许久,才微笑道:“我知道了,我尊重小师叔的选择。但请小师叔记住,只要小师叔日后需要我,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心向往之。”
叶非秋坚毅的神情让我想到了他幼时倔强而委屈的模样,那时是我常常护着他,而如今我依旧不喜欢被任何人护着。
我淡淡道:“我是你的小师叔,这句话应是我对你说,京城中若有人敢动你,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他道:“若那人是陛下呢?”
我一时语塞,思考片刻后才道:“就算是他要动你,也需得先过问我。”
之后我二人又言了几句,便别过了。
回宫后,我见殿中的宫人神色不安地站着,心里头便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低头的香梅向我使了一个颜色,我便知预感成真了。
皇帝很少在这个时辰来我宫里,就算要来,大多时候也会派人传旨,让我这边好知会御膳房多备膳。
所以得知今日有约要赴时,我未多想就去了。
内殿里,皇帝坐在桌边用膳,他身旁坐着景真和景善。
桌上未摆满山珍海味,只摆着几道卖相不佳的家常菜和一盆钵钵鸡。
我入殿时,他正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进了景善的碗里,笑着对景善道:“尝尝父皇的手艺。”
景真见后嘟嘴道:“儿臣也要父皇夹菜。”
皇帝用筷子轻敲了景真的头,笑斥道:“你弟弟多大?你多大?你个臭小子还要父皇给你夹菜?”
未得逞的景真有些委屈地抬起了头,正巧瞧见了我,欣喜道:“母后回来了。”
我走到了他们的身旁,景真又道:“父皇和儿臣等了母后许久,一直等不到,才开始用膳的。母后去哪儿了?”
皇帝一眼也没有看我,给景真夹了一筷子菜后,带着笑意说了一句全然听不出笑意的话。
“你们的母后又出宫了。”
皇后的日记:十五杀下()
皇帝说完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我微笑道:“皇后快来用膳;正好饭菜都还未冷。”
我施了一礼后;坐到了景善身边。
我晓得皇帝的性子;就算他有冲天的怒火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朝我发;一来他是为了给我留面子;二来他不愿我二人的争吵给孩子们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有了景真后,我和他就有了这个约定,无论我与他关系到了什么地步;在孩子前都得做一对恩爱夫妻。
我一边给景善夹着菜,一边随意地用了几口,入口便是熟悉的手艺和味道。尤其是那道鱼香肉丝;七年过去了;仍让我欲罢不能。
景善年幼,皇帝怕竹签刺着景善;便把竹签上的肉菜用筷子赶了下来;再夹给了他。
夹完后;他转头问景真:“父皇的这道钵钵鸡是不是远胜你那日在凉亭中吃的?”
景真满嘴都是油;不住点头道:“比那日的好吃百倍;好吃千倍。”
皇帝感叹道:“父皇当年就是靠这盆钵钵鸡才入了你母后的眼。”
我伴嗔道:“陛下在孩子们面前胡说些什么。”
他挑眉一笑道:“难道不是吗?”
我回想了片刻道:“若真要算;其实应是那道鱼香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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