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女儿?你女儿多了去,哪个是你亲生的。你这老货,不就是想讹银子,说吧,你要多少,本公子给你!”
程八说着,扯了一下还在发呆的程六。
程六醒过神来,虽然有些可惜香消玉殒的美人儿,但为今之计,趁早脱身为好。
“没错,要多少银子,你开个价。”
“你们欺人太甚,害死我女儿,还如此张狂!”
太子听到这里,心里隐约知道自己算计别人,反倒被别人将计就计。他看向二皇子的眼神越发的高深,表情却是丝毫不变。
他朝身边的人使个眼色,那人离开。很快来了十几个侍卫,把围观的人全部驱散。人群散开,在外围的景修玄夫妇现出身形。
“今夜倒是热闹,锦安侯也来此赏景。”
太子说着,看了一眼郁云慈。
夫妻二人一起行礼,并未多言,便告辞离开。
“今夜这场,可是大戏。”坐到马车中,郁云慈悠悠地来一句。
只可惜那个叫小香玉的姑娘,本以为能凭着姿色傍上一位富家公子,谁能想到最后却丢了性命。
景修玄勾起嘴角,连她都能看出来,可不就是一出大戏。
一出真正的大戏。
白首之约()
侯府的门口;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歪倒在石狮上;正在骂骂咧咧地借酒发疯。侯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老三;你给我出来!都是姓景的子孙凭什么你们住着大宅子;而我们一家却挤在一个偏宅嗝”
醉酒的男子是二房的景修武;今年秋闱已放榜。不出所料;他又落榜了,白天和几个朋友喝酒泄愤,听到有人替他不值。
说他堂弟是锦安侯;若真是对自家堂哥上心,随便打点一下,他早已步入仕途。何必年年与一些后辈进出考场;受着年年落榜的打击。
他越想越对;没错,都是老三不帮衬二房。
不说当年祖父在世时;便说之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就算老三不怎么正眼看他;但在外人的眼中;他可是侯府出来的二爷。
现在哪个还会把他们二房和侯府放在一起。
老三的为人;也忒不地道了。
那几个人早年也是读书人;可是几年都没考上,逐渐歇了心思。他们不比景修武;有二老夫人全力支持,景修武便是一直考;景家也负担得起。
说不眼热;是不可能的。这不,故意说些酸话来堵景二的心。他们劝着酒,一副齐齐感叹的模样,实则心里巴不得景二没考上。
景二被他们劝来劝去,越发的心堵。气闷得不停喝酒,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朋友说的那些话堵得难受,混着酒气,一起冲上他的心头。
酒仗人胆,他干脆跑到侯府门口发酒疯。骂了一阵子,里面毫无动静,心里窃喜着。老三必是心虚,躲着不敢见人。
如此一想,自己越发的胆子大起来。
“老三,你若识相的,趟现在好好讨好我们我们定然大人不计小人过,念你以前不懂事且饶过你。你且记得以后一年三节礼,大小节气都记得孝敬我可告诉你,你是个短命相要是哪天你两脚一蹬,嘿嘿念在你从前孝顺的份的上,二哥我自会照顾好弟妹”
想到那妇人,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可耐不住颜色好。一张小脸儿白里透粉,身段儿更是让人心痒。
还有那性子,泼辣有味
越想,他就越觉得身上燥热得慌。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下,马车内的郁云慈脸色一变。小心地观看着身边男人的脸色,景二说侯爷是短命之相
景修玄一掀车帘,利落地跳下马车。
景修武正闭着眼睛,想着那接手侯府的美事,想着那娇艳的美人儿。酒气熏红的脸上,荡起可憎的笑意。摇头晃脑的,似乎沉醉其中。
“二哥是在盼着我死吗?”
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只黑色的靴子抬起,踩在石狮上,正好踩在景二的手上。无情地加重力道,用脚前端碾压着。
景二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手上吃痛,眼睛惶恐地睁开。
“三弟你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二哥是不是打算接手我的侯府,鸠占鹊巢自立为侯?”
“哪敢”景二眼珠子乱转,眼神心虚地飘乎着,不敢与他对视。“我今天喝多了些,脑子晕沉沉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景修玄冷冷一笑,“二哥真是健忘,不如我来提醒二哥。你刚才说我是短命鬼,还说要在我死后接手我的侯府。”
他边说着,脚下边使着劲,景二疼得龇牙咧嘴,哀哀地叫唤着。
“老三,二哥没有说过,你肯定是听岔了你的脚踩错地方了,快些放下吧。“
“哦?刚说过的话都能忘,怪不得二哥年年下场,年年落榜。依我看,你如此记性,倒不如窝在家里,吃喝等死,何必出来丢人现眼。至于我的脚?”景修玄说着,用三分力碾了两下,只听到景二嚎嚎的呼痛声。
“侯府是我的,我爱踩哪里就踩哪里,怎么可能会错?错的是有些人站错了地方,活该被踩。二哥,你说是不是?”
景二哪里还敢有之前的妄想,忙拼命地点着头,“老三,你说的对今日二哥喝醉了,走错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二哥一般见识”
“是吗?”
景修玄脚再碾了碾,放下来。
景二心头一松,赶紧把那痛到发麻的手缩进袖子里。就算是看不清楚,也能猜到必是红肿不堪。
哪里还多停留,丢下一句含糊的话,便脚打麻花般地踉跄离开。期间一个不稳,摔了一跤,没敢吭声,爬起来就跑。
黑暗中畏畏缩缩地出来两个下人,搀扶着他,他呸了一口。像是在骂自己的奴才,又像是在指桑骂愧,骂骂咧咧地走了。
只把刚下马车的郁云慈看得解气,看着那儿狼狈的背影,高声道:“二哥,你回去可得好好问问二婶,我一早就把节礼送到二房,还送上自己亲手做的月饼。二哥指责我们不孝敬二婶,那我可不依。要是二哥还敢在外面胡说,我少不得要与二婶对个质,问问我的月饼是不是喂了狗?”
景二脚下一滑,差点又要摔跤,好在有人扶着。
她冷冷一笑,暗骂一句活该。
这个景二,不学无术。一个大男人,不思量养家糊口,天天当个啃老族,装模作样地读书,就想着从别人那里捞好处。
读了这么多年,全都读到了狗肚子,什么名堂都没有混出来。还敢肖想侯府的爵位,当真是不知死活。
“便宜他了,大过节的,竟敢跑到咱家门前来撒酒疯。”
她哼哼着,走到景修玄的身边。
咱家二字,取悦了他。他抬头看着门上的锦安侯府四个字,或许自己从这一刻起,在心里把侯府当成自己的家。
他执起她的手,一起迈进侯府的大门。
到了屋子后,她拉着他的手,煞有其事地看着他手心的掌纹。边看边啧啧称奇,“那景二从哪里听到的胡言,竟然说你是短命鬼。依我看,你这手相一个就是大富大贵之相。生命线长长的,且有得活,活个百岁不成问题。”
他眉眼一柔,反手把她的手包在掌中。
这姑娘是在安慰他。
景二说的短命之相,确有其事。当年是有算命的断言锦安侯府的世子活不过成年,所以二房自那时就存了心思。
“百岁?到时候就怕夫人嫌为夫白发垂暮,老态龙钟。”
她抿嘴一笑,眉眼弯弯,“什么老态龙钟?侯爷您就算是满头白发,亦是皓首雄心,老当益壮。”
他目光宠溺,道:“好一张利嘴,说得我心甚悦。我且等着,就等着你我一起赴那白首之约。不知到时候夫人会是何等模样?”
她眼一挑,得意地回着,“我嘛,当然是鹤发童颜,风韵犹存。若是侯爷您还宝刀未老,说不定我还可以老蚌怀珠。”
“”
这女子,当真是敢说!
他眸一沉,打横抱起她,朝床榻走去。两人四目交融,情深意浓,千言万语全都在不言之中。
半夜,她迷迷糊糊地朝床外滚去,没有碰到熟悉的温暖怀抱。微眯着眼,半抬起头,床外空无一人。
瞬时清醒过来,坐起身子。
屋内夜烛还燃着,却没有他的身影。这么晚,他去了哪里?
披衣起身,趿鞋下地,轻轻地打开门。外面的采青听到动静,惊了一下,见是自家夫人,忙压着声音问道:“夫人,您怎么醒了?”
“侯爷呢?”
“奴婢不知,侯爷三更将过时离开的,奴婢看着像是出门。”
采青也纳闷着,侯爷那个时辰穿戴整齐,还裹着披风,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她一个下人,自是不敢多问。
郁云慈眼露疑惑,深更半夜的出门,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最近他好像不怎么着家,一个侯爷真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吗?
带着疑惑,她重新躺到床上。却是胡思乱想,再也睡不着。
一想就想到景二说的话,短命之相?是指原来的那个人吗?她早就怀疑过侯爷不是原书中的男主,是不是有和她一样的奇遇?
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书里也没说男主是短命鬼,而且一直到结局都活得好好的,莫不是景二乱说的。她的手在外面的被窝中划来划去,微蹙着眉。
方氏母女已死,她顶着原主的身份活得好好的。可以说那书里的内容,和她现在的生活已经丝毫没有关系了。
她何必去在意,抛开书的事情,她应该在意的是眼前。
他半夜出门,是不是处理什么危险的事情?一个富贵出生的侯爷,在朝中不拿势不掌权,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招来什么人忌恨,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再者,即便是有事,以他的身手,定然不会有事。
心略略放宽,埋首在枕头上,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不告诉自己,肯定是怕自己担心,她又何必乱想,他一定会平安的。
此时的景修玄,正在城北的一座大宅中。这座宅子庭院深深,偏僻又安静。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中,坐着一位眉头紧锁的老者。
老者是刚回京不久的河西总督巩福宁,他身量不高,满脸福相,慈眉善目,当起得名字中的福宁二字。
听完景修玄的话,他浑浊的眼盯着面前的青年。
“景侯爷说的,当真千真万确?”
“不敢有半点的不实,景某字字对得起天地良心,所说之事,没有半字虚假。巩大人曾经历过四十年前的那场惨烈之战,又追随匡五爷多年,理应比景某更清楚一些细节。”
巩福宁眼神闪烁,回想着多年前。
确实如他所说,事情有些离奇。只那时候他心粗又贪吃,极少去关注。还是后来为官多年,渐渐悟出一些。
五爷战死后,匡家一蹶不振。到后来掌事的慢慢变成程世万,碰巧的是十二年前,匡家两位少爷随军出征,又是一死一伤。
伤者不能再习武,郁郁而终后,留下的唯有一个遗腹子。
而程家,在这四十年中,逐渐取代匡家,成为朝中第一武学大家。
“你说得没错,老夫多年来,确实是有些疑惑的。五爷那样的经世之才若不是三位公子相继遇害,他又怎么会在明知不能胜算的情况下,杀入南羌的都城最后战死城下”
忆起昔日的主子,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还是止不住红了眼眶。
“巩大人”
巩福宁用袖角擦着眼睛,“让景侯爷见笑了,你放心,若真是姓程的背主,老夫便是拼了命,也要替主子鸣冤。”
“那就多谢巩大人。”
“景侯爷客气,老夫是匡家的人。但凡匡家有难,老夫义不容辞,何况事关主家的冤屈。倒叫那姓程的匹夫得了势,大司马?呸,他也配!”
巩福宁和程世万一样,当年都是匡家的家将。除了他们,还有一位叫李山的家将。三人之中,五爷最看重李山。
而巩福宁是个吃货,对武学不怎么上心,一颗心全埋在吃食上面,有事没事就往灶房里钻。他那刁嘴巩的外号,就是那时得来的。
李山是战死的,死在战场上,死相惨烈。
还有几位公子,死的都不算太光彩。那时候就有流言说匡家受了天遣,杀戮太重,必不会得善终。
流言虽被压下去,但匡家自那以后确实开始败落。
若是这一切都是程世万捣的鬼,那么匡家的没落就不足为奇。
得到巩福宁的保证,景修玄像是松口气,道:“我受匡家大恩,得匡家亲授剑谱,匡家事就是我的事。但我终是年轻,恐怕陛下不能采信。若巩大人亲自递折,想必陛下一定会郑重彻查。”
巩福宁点头,“你放心,我今夜就上折。”
“巩大人,且慢,时机未到。”
被制止住的巩福宁一愣,“时机?”
“没错,我们要等时机。”
莫名的,巩福宁就在他的注视下点头。这个青年不愧地继承匡家剑法的人,气势神态无一不似真正的匡家人。
尤其是五爷。
莫非是五爷位列神明后,点化了景侯爷?
仔细想想,越想越有可能。不知不觉中,巩福宁的脸色慎重起来,神色有些复杂,对待景修玄多了一份尊重。
景修玄看在眼里,眸色深沉。
“巩大人此次回京,可有什么打算?”
巩福宁的脸色沉重起来。他此次回京述职,要是他没有料错,恐怕他得挪个窝了。河西那里他经营多年,早已根深盘固。但一纸圣旨,他就得携家返京。
“一切听凭圣上的安排。”
程世万在他一抵达京中时,就来拜访过。先是叙了旧情,接着提出替他在户部留了位置,以他的功绩,一个户部侍郎的职位跑不掉。
他心沉了沉,姓程的现在手眼通天,要说对方没有在陛下面前说过什么,他是不信的。
要是他不知道姓程的所作所为,倒是没什么怨恨的,不过是换个地方,他照旧是天天变着花样地弄吃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