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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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6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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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疑我之言,不肯我见大明皇帝,将朝鲜八道子民对大明的恭顺之心置于何地?”

    对方情绪有几分激动,林延潮笑了笑,伸手一按道“邸下是否将自己看得过高了,当年我太祖荣恩,赐海东一隅给朝鲜安身,已是天大的恩典。朝鲜对于我大明的忠诚之心,乃是理所当然,何谈拿来作条件之说?”

    “实话与你说,本官身为礼部侍郎,对于万邦与大明外交,不过是在下主理之一,朝鲜虽是海东强国,但也不过是大明的番属国之一,此事本官本不该亲自动问,但念在涉及倭国,邸下又是本官故人,故而这才亲自到会同馆见汝。”

    “若是海东君不愿意落于文字,那么本官也不会冒此风险平白将此禀告给大明天子,还请转道返回朝鲜就是,我礼部一定会备齐车马以礼相送。邸下一定要相信,这大明朝上下除了本官,没有第二个人会帮你们这个忙。”

    光海君愤慨道“礼部侍郎大人,你这么做是在误国知道吗?”

    林延潮先是笑了笑,然后脸色一变正色道“邸下,若是没有朝鲜正式文书,凭什么要本官替你冒此风险?你一个番邦小国的王子,我大明皇帝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光海君道“既是如此,在下立即回国就是,就当我们没有来过。”

    林延潮冷笑道“不送,随便说一句,历代朝鲜世子要继承朝鲜国君之位都要我大明册封才行,若你有意世子之位,如此表现实难令我大明皇帝觉得满意。”

    说到这里,光海君停下脚步。

    没错,历史上这位光海君就是亲明的。

    林延潮对外吩咐道“来人,泡茶!”

    光海君回到了座位道“礼部侍郎大人,可容在下与我朝鲜的官员商量一二。”

    林延潮宽容地表示道“这是邸下自由,当然可以商量,不过你的血书是一定要写的?”

    光海君讶道“什么?血书?”

    林延潮点点头笑着道“没错,血书!”

    在会同馆里耽搁了一个时辰功夫。

    林延潮方才朝鲜馆离开。

    光海君送林延潮出门时道“本以为林大人是如苏东坡那般的风流才子,但今日一见却是令人大失所望。”

    林延潮闻言问道“那在下是什么?”

    “权臣!”

    林延潮失笑,然后正色道“邸下的汉话仍未学到家,这比喻太不恰当了。”

    林延潮在朝鲜馆呆了这么久,会同馆里的众主事,大使,副大使们都看见了。

    会同馆主事亲自将林延潮送到大轿上,然后低声道“启禀部堂大人,这会同馆虽说我们礼部主理,但大使,副大使都是由兵部任命当差。”

    林延潮道“本官亲自来会同馆,就没想过避讳什么,兵部要说也就由他们说好了。”

    说完林延潮上了轿子,然后吩咐陈济川道“进宫!”

    顿了顿林延潮又道“你先去探听一下元辅在办什么事?”

    林延潮坐在大轿来到了宫中。

    林延潮先去东阁坐了坐,东阁是翰林院在大内办事的地方,都是往日同僚,于是就说了一阵话。

    谈笑风声之际,陈济川来到林延潮身旁低声道“元辅正在阁里办事,一会就要阁议。”

    林延潮点点头。

    过了一会,林延潮即前往文渊阁。

    文渊门前的司阍见是林延潮,当即殷勤上前笑着道“见过部堂大人。”

    林延潮问道“元辅在吗?”

    司阍陪笑道“正在与两位阁老阁议。元辅吩咐过了,任何官员不许打扰!”

    林延潮皱眉道“连本官也不许吗?立即去通报,本官有要事面见元辅!”

    司阍面色一僵,但见林延潮沉下脸来,连忙道“小人这就去禀告。”

    不久后文渊阁两扇朱漆大门开启,林延潮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到文渊阁。

    大门里有不少文渊阁的官吏,这文渊阁阁议仅次于廷议,高于部议。几位内阁大学士关起门来商量国家大事,何人敢打搅,就算再大的事都是停一停。

    众官吏都是战得远远的,但见林延潮就如此走了进来,见其气度,根本没有什么自己打搅了阁议的想法,林延潮就如此脚步带风,理直气壮地就走了进来。

    众中书,孔目,书手不少都是当年与张居正,林延潮在内阁共事过的,知道此子眼下风头正劲,大家都是退到一旁,让他直入阁中,连询问一声都没有。

    林延潮上桥后,但见文渊阁内孔子铜像前,三位内阁大学士按班而坐。

    阁内三位阁老见林延潮健步疾行而来,一并转过头看去。

    而林延潮此刻已在阁外站定道“礼部右侍郎林延潮见过三位阁老。”

    “进来吧!”

    林延潮入阁后站在一旁,首座上的申时行先道“沈归德告病在家,礼部无人做主,这时候你不在礼部坐堂,是何等要事着急禀告?”

    三辅王锡爵道“看着林宗伯火急火燎的样子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次辅许国笑道“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料到这林宗伯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到我们这里来了。”

    二人都是笑了笑,而申时行却是端茶呷了一口,脸上没有笑容而是道“既然是我们几人都在这里,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当下林延潮将光海君的血书奉上,然后将之前倭国向朝鲜借道伐明的事说了一遍。

    听闻此事,许国,王锡爵面色凝重,但毕竟是宰相城府,并没有表现多少惊讶的表情来。

    申时行道“你将文书放在这里,先到一旁休息,我们几人议一议!”

    “是,元辅。”

    当下一名当值中书走了过来,请林延潮到一旁房间里坐着。

    然后申时行看向许国,王锡爵问道“两位怎么看这事?”

    “朝鲜世子以血书请大明援救朝鲜,此事不小,”王锡爵摇头道“但是贵州巡抚方禀告,播州那边杨应龙有叛乱之向,这边海东朝鲜又向我大明示警,难道要东西兵事皆起?”

    许国放下血书道“还有宁夏的火落赤部也不安稳,云南土司暗中也勾结缅国,这东西南北都有忧患。就说朝鲜国这事,别的不言,此人形迹可疑,先是在会同馆躲躲藏藏,要面见天子,我等不许后,又上血书。还是在林宗伯巡视会同馆的时候,着实令人可疑。”

    “而且朝鲜国并没有以国书照会我国,仅凭其王子一份血书,实在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再说倭国并未出兵,可能只是恫吓之计。但是既有了血书,可见人家此来也不是空口无凭。”

    王锡爵道“维桢所言极是,不过我以为就算有万一的可能,朝廷也应该早做准备,未雨绸缪,至少先奏明天子。”

    申时行道“仆也以为此事很有蹊跷,倭国狼子野心不提也罢,朝鲜是否真心向我大明,也实难论断。”

    王锡爵道“所以不易公之于众,而且此事涉及军国大事,朝鲜王子又是秘密禀告,为免泄露消息,当以内阁密揭呈上。”

    这时申时行没有说话。

    许国道“元驭兄,此事涉及倭国,朝鲜两个邦国,务必谨慎。”

    王锡爵转头见申时行,许国二人的脸色,转念一想当即恍然。

    王锡爵斟酌了一番道“维桢担心的有道理,我记得你当年有出使过朝鲜,既然如此密揭由我来上好了。”

    说完王锡爵将血书拿起。

    申时行摆手道“元驭,此事你一人当之不起。”

    王锡爵抚须道“元翁,我没有出使朝鲜,而且在朝的时日也短,与朝鲜没有瓜葛,此疏由我来上再合适不过了。”

    许国道“元驭兄,听元辅之言吧。”

    王锡爵道“此事吾意已决。”

    申时行踱步道“不如以我们三辅的名义上疏天子,你们看如何?”

    ……

    阁议结束之后,林延潮坐在值房里等了一阵,但见这时候申九推门进来了。

    林延潮起身问道“申兄,如何阁议有结果了吗?”

    申九点点头道“你要办的事是有结果了。”

    林延潮闻言大喜“看来真要多谢恩师了。”

    “老爷已是走了。”申九叹道。

    林延潮闻言沉默了。

    申九道“官场上的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朝鲜使团的事,可知老爷还有几位阁老替你当了多少风险吗?”

    “宗海兄,你为官这么多年,先做官,再做事的道理,用不着我提醒你吧。”

    说完申九长叹一声。

    次日,天子下旨决定从言官所奏,让礼部部议重拟张璁谥号。

    林延潮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稍有些郁闷。

    张璁谥号的事是年前御史上疏的,之前内阁一直压着,现在不压了。

    林延潮与于慎行,还有四司官员就张璁谥号的事商议了半日。

    到了午后,这边内阁又来了公文让林延潮,于慎行,还有主客司郎中董嗣成进宫。

    这时候已是到了二月,京城了下了一点雨,天气寒冷。

    三人入宫后,随从都各自替他们打伞。

    于慎行一面走一面整理他的长须,然后与落后他半步的林延潮道“内阁也是奇怪,这谥号正议论了一半,就要我等入宫。什么事也不事先说了,神神秘秘的,其中内情宗海你可知道一二吗?”

    于慎行见林延潮有些神色凝重,欲言又止。这时林延潮开口“可远兄,眼下正堂告病在家,礼部只有你我二人主持,到时候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于慎行讶异想了想正要相问,这时候几名官吏已是迎面而来道“见过两位部堂大人,元辅请你们到阙左门。”

    阙左门正是廷议之处。

    于慎行心底怀疑,但也不会在这时候再问了。

    几人一路行来,广场上的青砖凹凸不平,过了几处坑坑洼洼的水洼,方才到了阙左门。

    几名官吏请林延潮他们到了阙左门旁的宴房入坐。

    林延潮,于慎行刚到屋子就看见屋里两位同样穿着绯袍的大员。

    官场上就是如此,以往林延潮官位低微时,一个绯袍大佬也看不见。现在升为侍郎了,打交道的都是这等级别的官员了。

    这二人也都是在任的京堂,分别是兵部左侍郎石星,兵部右侍郎杨俊民。

    杨俊民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前兵部尚书杨博的孙子,前首辅张四维的两位公子的岳父。

    至于石星则是当今朝堂上风头正劲的官员,被誉为济世之才。

    除了两位绯袍大佬,墙角落里还站着一名青袍官员,正是职方司郎中申用懋。

    于慎行早已满是怀疑,礼部与兵部的官员聚在一起,这是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兵部尚书严清也在告病,所以兵部现在与礼部一样也是左右侍郎主持大局。

    杨俊民,石星都是起身见礼。

    于慎行,林延潮也是立即还礼。

    杨俊民笑着对林延潮道“右宗伯不到二十八岁即官拜礼部侍郎,前程远大,家父若尚在就好了,他最喜欢一睹后起俊杰的风采。”

    林延潮道“在下对襄毅公也是佩服非常,出将入相,文经武纬,在本兵时天下倚之安者。”

    杨俊民闻言大笑。

    石星见了林延潮笑了笑道“数月之前,右宗伯还是少詹事,而今已是位列部堂,虽早知道右宗伯迟早必与我辈同坐,但如此之快还是出乎石某意料之外。”

    石星说完众人都是笑起。

    说到这里,石星话锋一转道“听闻昨日右宗伯到会同馆一行,可是真的。”

    林延潮闻言道“确有此事。”

    石星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左右对座,唯有董嗣成,申用懋则站在各自部堂的身后。

    等了一阵,然后门一开,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三位大学士齐至,几人一并起身见礼。

    申时行点点头道“诸公无需拘礼。”

    说完三位阁老就各自入座。

    申时行一人面南而坐,其余人都是左右对座,只是许国,王锡爵坐在左右第一位上。

    申时行沉声道“礼部与兵部的沈尚书,严尚书,眼下都告病在家,无法前来,故而请两部的侍郎前来商议。”

    “所商议之事涉关机要,任何只言片语不可外传,否则必然重办不饶,各位懂了吗?”

    众人都是称是。

    。

一千八十五章 济世之才() 
阙左门的宴厅里大门紧闭。

    这简简单单的屋子中,九名官员或坐或立,关乎了历史走向,这倭国,朝鲜的会议就如此展开了。

    七张官帽椅上,众官员们各自处于深思之中,神情不定。

    申时行道“主客司郎中董嗣成方才已是简单说了一遍……”

    “启禀元辅,”这时候兵部右侍郎杨俊民开口了,“倭寇要借道伐明的事,为何我们兵部不知道,反而礼部先知道了。”

    左侍郎石星也道“不错,这一点风声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嗣成当即禀告道“启禀两位司马,朝鲜接到了倭国两封要借道讨明的国书,特来禀告,这光海君吞吞吐吐非要面圣才肯实说,若非林宗伯屡次三番督促,恐怕他们到现在还不肯开口。”

    杨俊民道“可是我们兵部职方司半点风声也未听闻,你说倭国借道伐明的国书原本可有。”

    “没有原本,但有光海君之血书。”

    杨俊民与石星将光海君血书看完,然后杨俊民道“一封血书实难让我等全信,朝鲜或许另有他谋。”

    申时行问道“杨司马此话如何说来?”

    杨俊民当即道“朝鲜窥视辽东已久,永乐年间即已出兵占据咸州,设西北四郡,东北六镇,后称作咸镜道。这为元之故土,被朝所夺,后又让我朝将铁岭卫北徒,使鸭绿江以南尽为朝鲜所有。”

    林延潮知道这些领土就是现在朝鲜八道中的咸镜道,在元朝时是属于中原王朝,但是在明最强盛的永乐王朝却割让给朝鲜。

    当时明成祖说了一句,朝鲜之地,亦朕度内,朕何争焉。

    意思是朝鲜也是朕的藩属,朕与你们有什么好争的。

    这句话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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