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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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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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季驯听了顿时面色涨红,起身道:“你,你,学谁不好,非要学袁本初。你欺弄一个小辈,好意思吗?“

    张居正笑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一副我就是这样,你奈我何的表情。

    潘季驯知改变不了张居正的主意,只能出了相府,自己不仅没有帮到林延潮,结果反是害了他。

    潘季驯上了马车前,看着相府一眼,骂了一句'奸相',方才恨恨地离开。

    而此刻在通州运河上,林延潮已是乘上南归的船,启程返回家中的途上。

    船舱里大部分人都已是睡下,但林延潮负手立在船头,没有半点睡意,看着船外灰蒙蒙一片,唯有船头松明照亮了前方的河道。

    沉寂在黑暗之中,林延潮此刻思绪万千,想起自己仕途的将来,不由心思浮动。

    若是黄河上游有旱情,自己可能因此加官进爵,若是没有旱情,自己就会罢官。

    按照道理,自己应是期待黄河上有旱情才是。

    但若真有旱情,那么沿河的百姓就真的遭殃了,就算提前预警,但也真救不了这么多百姓。

    不过若没有旱情,自己就要丢官了,想想却是委屈了自己。

    林延潮以前看书时,里面写无良的医生,总是希望当地爆发瘟疫,如此自己好赚钱。卑鄙的棺材铺老板,则是希望医生治不好人,如此自己棺材板就可多卖一些。

    若是真平心而论,林延潮希望不希望,黄河上游有旱情呢?

    就在林延潮这么想之际,陡然发觉脸上一凉,似什么打湿了自己的脸。

    随即哗哗声从耳边响起,林延潮连忙避入船舱,接着就听到船舱上吧嗒吧嗒地直响。

    这是下雨了!

    这并非普通的小雨,而是大雨,并且雨势极大,简直铺天盖地。林延潮见了这大雨,心底是又喜又悲,此刻他的心中可是百感交集。

    而身后船舱后摇船的艄公,却痴了一般,仍由这雨打在身上。

    林延潮诧异正要提醒这艄公避入船舱。

    却见艄公突然跪下向苍天连续叩了几个头,然后大声道:“没错,是大雨,大雨!老天爷终于下雨了。感谢老天庇佑!”

    林延潮看着艄公如此激动不由问道:“船家,这雨下的你为何高兴啊?”

    艄公喜道:“老爷,你身在京师难道不知道,今年有旱情吗?”

    “是啊,若有旱情,也是在地里抛食的农夫担忧,你水上人家担心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雨大那么河水就丰沛,若是雨少咱们这一段通州以下的水路就都断了,咱们也没有活计,老爷,你说这雨来得好不好?”

    林延潮笑了笑,想了下道:“那算是好吧!”(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二章 驿站() 
大雨下了很久,一直到第二日天明,方才止了。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船篷上,林延潮又是一个认床的人,加上心思重重所以一夜睡得不好,还未天明是醒了,怎么睡也是睡不着了。

    林延潮索性也不睡了,睁开眼睛,用手枕着头,看着头顶船蓬。这船篷是用竹片编成的,中间夹着竹箬,属于典型的篷船。

    因为昨夜下了大雨,为了防得船舱进水,船家将可活动伸缩的明瓦蓬撑起,待没雨了又将明瓦蓬收了起来。

    林延潮几乎都将船篷盯出花来,而耳边是艄公一下一下的摇橹声。

    林延潮用手推了推篷窗,星光照入船舱里,林延潮眨了眨眼睛,不过远处的天边已是有几分泛白。

    不久船篷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那是船娘拿着铁皮桶蹲在船边沥水,准备升火烧汤。

    林延潮索性撑着身子,看运河左右的景色,运河上水流平缓,船在河里静静地行着。

    林延潮乘得是自家雇来的三明瓦白篷。

    白篷船是用桐油清漆的,如此夜间在黑漆漆的水面上易识别,所以常用来作夜航船,也是渡船。林延潮雇白蓬船只是要昼夜兼行,快一些回家。

    眼下天色逐渐亮了,运河上也是有了喧闹声,河面的乌蓬船也是多了起来。

    乌篷船一般行在河央,不于白篷船同行。因为乌蓬船一般都是私船,作得是明瓦大船。有钱人家建三明瓦,四明瓦,五明瓦也是等闲,甚至还有六明瓦的,船大自然行在河中。

    在明末繁华的江南,苏杭的富绅以船代步,出行都是乘乌篷船,彼此也是借着船只相互攀比,尽显平日的奢靡。当然林延潮也不是没钱雇一艘好的蓬船代步,不过他行事低调,自是不愿雇佣大船,引人侧目。

    所以林延潮的三明瓦白蓬船只有三道船篷,后篷是船家住,以及烧火的地方,浅浅等女眷睡在中舱,至于林延潮等则是住在前舱。

    三瓦船无疑就小了许多了,人站在船舱里是直不了身的,不过林浅浅倒是觉得还好,昨天他与几位丫鬟,在狭隘的船舱里可是打了半天的马吊。

    不久船娘就将早饭端来,普普通通的咸鱼就稀饭。

    船娘与船夫撑这夫妻船几十年了。

    船娘一脸抱歉地与林延潮道:“老爷,船上没什么吃,请原谅则个。”

    林延潮笑了笑,端起碗筷大口地扒了稀饭道:“我也是苦人家出身,比这吃得更差也有过,无妨的。”

    船娘当下喜着道:“谢过老爷。”

    船夫则是道:“老爷,还有三十里水路就到了水秋驿,咱们可以赶得上吃个晚饭,那定是顿好的。”

    船夫边摇橹边与林延潮说道。

    “可以。”林延潮答了一句,又开始扒饭,一碗咸鱼稀饭也是吃得格外香甜。

    林延潮从通州行船行了一夜水路,就到了下一个水路驿。

    到了水路驿后,水路驿吏员勘合林延潮的官碟后,就让林延潮一行入驿休息。

    其他连船夫,艄公,船娘都是得到妥当的安置。身为朝廷命官,林延潮回乡省亲可住在官驿中,白吃白喝自是不用多说。

    林延潮更衣擦脸后,驿丁给他端上茶水道:“翰林老爷一路辛苦了,驿丞大人说他有要客相陪,一会再与翰林老爷赔罪。”林延潮不由讶然,自己得罪张居正的事,虽说知道的人不少,但仅限于京官之中的高层,但连一个驿丞也敢给自己甩脸色看,也是太嚣张了。

    见林延潮微微露出不喜之色,这驿丁每日在这里迎来送往过往官员,最懂得揣摩上官意思了。

    驿丞连忙道:“翰林老爷莫怪,今日前礼部尚书董老爷的侄孙过驿,说是要上京赶考,故而驿丞才在相陪?”

    林延潮问道:“礼部尚书的侄孙是几品?”

    “那当然是没品,人家还没考上进士呢。不过他将来考中了进士,要当几品官,还不是他家大人一句话的事么。”驿丁赔笑着道。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好了,知道了,告诉你家老爷不必来陪我了。”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宽容。”说完这驿丁退下。

    见了这一幕,陈济川道:“连官员的驿站,都给这些人用来当客栈住,这还有王法了吗?”

    林延潮道:“当官哪个不公器私用,别说了。”

    片刻后,驿丁给林延潮等人端来饭食。

    林延潮与家人所用六菜两汤十分丰盛,至于他所雇的船夫也是得到饱食。对此众人的气稍稍平了一些,看来驿丞作得还算不是太过分。

    用过晚饭后,林延潮就在水路驿里下榻安睡,因为昨夜一夜睡得不安生。

    今晚在驿站里,故而林延潮想要睡个好觉。

    但没料到,林延潮刚要躺下,就听得隔壁院子传来丝竹乐曲之声。

    林延潮身为六品翰林,在驿站里当然是享受独门独院的待遇。可是人家在隔壁这么折腾,也是令人无法安睡的。

    林延潮叫来驿丁问道:“这隔壁是怎么回事?”

    驿丁连忙赔罪道:“老爷,这实在对不住,董公子今夜与朋友喝酒喝得高兴,于是还叫了堂子。”

    林延潮听了心底大骂,好你个董公子仗着你家大人的名头,胡作为非啊,不仅在驿站里面白吃白喝,还叫了戏子妓子。

    “这叫堂子的钱,也是驿站出的。”

    驿丁苦笑道:“那还不是吗?哪家的官人不是如此。”

    吃鸡,公家也给开发票报销的,这真心遛遛遛。

    林延潮又问道:“你说董公子是礼部尚书的侄孙,那是乌程的董尚书吗?”

    “除了他还有谁啊。”

    林延潮点点头道:“好了,我心底有数。”

    说完林延潮直来到隔壁院子,二话不说推门而入。

    林延潮用得力气不小,顿时门重重砰地一声响,屋里的人本是在喝酒作乐,但见突然走进一名二十余岁的人进来,都是愣住了。

    这时候但见桌上一名穿着锦衣的男子拍桌而起,喝道:“哪个王八蛋,不睁眼的给老子闯进来了?”

    “王八蛋你说谁?”林延潮问道。

    “我说得就是你。”

    这男子一说完,满桌都是低笑。(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三章 装逼打脸哪家强() 
这水路驿的院子里,此刻是莺莺燕燕,十分的热闹。

    但见这院中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坐着三名锦衣公子,这每名锦衣公子左右都有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子陪着,在墙角边还有两名弹曲的清倌人。

    至于林延潮一入内时,这些妓子虽吃了一惊,却没有多少害怕之意。相反她们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延潮,还上下打量。

    能住在这水路驿里的人,都是有官家身份的。不过众人见林延潮如此年轻,显然官不可能当得太大,所以也没什么在意。

    坐在下首的锦衣公子拍桌喝骂道:“哪个王八蛋,不睁眼的给老子闯进来了?”

    “王八蛋你说谁?”林延潮问道。

    “我说得就是你。”

    这公子一说完,满桌都是低笑,妓子们都是以手掩口浅笑。

    林延潮也是笑了笑,这锦衣公子待会过意来,知自己是中了林延潮的圈套,顿时恼羞成怒骂道:“给老子逞口舌只能,哪个裤裆没夹紧的把你放出来了?”

    “裤裆没夹紧的你说谁?”

    “我说……”这锦衣公子说了一半,陡然醒悟过来,将话吞回肚里去。

    但桌上之人,见对方居然中招两次,已是笑得是前仰后合。

    林延潮笑着站在那,这时候这边院子争吵,早有驿丁禀告了驿丞,驿丞一听大事不好,立即赶至院门外偷听。

    驿丞一见两边就要干战,顿时是双腿发软,一旁驿丁问道:“这为何不上去劝解?”

    驿丞动手就给了驿丁一个耳刮子,骂道:“你没长眼睛,一个是当今翰林,一个是董家公子,他们吵起来,哪里是我们拦得住的。只求一会不要大动干戈,否则我这花了几百两捐来的驿丞,就要没了。”

    现在院子里倒是欢声笑语。

    这名公子本是气势汹汹,但是被林延潮几句话就给弄趴下了。

    此人恼羞成怒,但见坐在他上首,一名腰间佩玉的公子起身道:“在下乃湖州董家董嗣宾,前礼部尚书是我太叔,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林延潮道:“这就不与你说了,我只问你,湖州董家是几品官?前礼部尚书的侄孙又是几品官?”

    这公子闻言失笑道:“好啊,碰上清官了,你是想出名想疯了吧?怎么路见不平,看我住驿站,大鱼大肉,还叫了堂子。你呢?为官多年连三菜一汤都没有,怎么不舒服,早说啊,我这不介意多一双筷子。”

    说完这公子要将身旁的妓子一推道:“你去那陪陪这客官。”

    那妓子吃吃地笑了两声,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端了一杯酒挪步过来,笑道:“客官,消消气,喝了奴家的这杯酒。”

    林延潮看了那妓子一眼,但见林延潮一眼瞪来,迟疑了一下,不敢再上前一步,而将酒杯放下。几名锦衣公子皆是知道这妓女本是撒泼之人,但遇到了林延潮却丝毫不敢放肆,令几人微微诧异。

    这时林延潮伸手指着董延宾道:“你说你是湖州董家的董延宾。”

    “怎么你有何见教啊?”

    “你与伯念如何称呼?”

    “伯念?”这董延宾吃了一惊,这是他堂兄董嗣成的表字。

    董嗣成去年中了进士,又是长房嫡孙,与他在董家中的身份地位,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见林延潮一语道破,董延宾连忙道:“正是我堂兄,原来阁下与我董家是世交。”

    “并非世交。”

    董延宾心道,不是世交,我怕你作什么。

    就在这时驿丞见林延潮占了上风,心道什么董尚书的侄孙,不过如此嘛。

    于是驿丞立即入内,向林延潮行礼,然后道:“小驿治理不周,搅扰了状元公,实是罪过,恳请状元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下官这一次。”

    听到驿丞称林延潮为状元公,满院里的人,脸色都是变了。

    他们谁也没料到这区区驿站里,他们居然会与当今状元同住,而且这年轻少年,就是状元林延潮。

    董延宾当下知道自己错了,林延潮与董嗣成是同年,两人交情不错,难怪林延潮敢说替董嗣成教训一下家中的子弟。

    董延宾连忙施礼道:“不知是世兄,失敬,失敬。”

    见董延宾如此,其余两名衙内般的人物,也是作色。一人方才一直不说话,这时一并作礼道:“我等久仰状元公大名,方才真是得罪了。”

    另一人这时也不敢放肆,硬着头皮道:“不知是状元郎,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众妓子们见林延潮报出名字就镇住这三名看起来呼风唤雨的衙内,即便不知对方是状元,也知对方乃大人物。至于林延潮的名字,这几年天下谁没听说过,几位妓子此刻更是满脸仰慕地看着林延潮,欠身行礼后退至一旁。

    林延潮看向董延宾道:“我并非自持身份,不过是替伯念管教管教他那不成器的弟弟,驿站之地乃朝廷传驿之处,尔等非朝廷命官,怎可肆意停留,甚至还大吃大喝,此将朝廷法纪视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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