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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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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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儿真聪明。”刘嫖一边抚摸着陈珏软软的头发一边认真道:“只是,什么再封一个太子的胡话以后不可再说了,太子,只有一个。”话说到这里,刘嫖的语气已经可以称为严厉了。

“知道了。”陈珏乖巧地答道。他方才如此作为,也不是真的想扮什么“先知”的角色。刘嫖不是笨人,在栗姬这碰了硬钉子自然知道去找其他的路子,哪用得着陈珏这半筒水提醒,只不过刘嫖心中正在气愤一时不曾细想罢了。

陈珏这样说,只不过是想在这对夫妇心中稍微增加一点自己的分量,同时在他们心中埋下一个种子而已,并且,这种暗示他打算在以后常做,但必然要比今天做得隐晦多了。只要刘嫖在将来亲近王美人母子时能想到这些,不要像历史上那样纯属施恩般地对待他们,就算陈珏达到目的了。

“正是如此。”陈午在一旁道,又转头对刘嫖严肃地说,“珏儿以后少不得同你一起见宫里的贵人,是要学些规矩礼仪的时候了,明日开始便叫展眉去教导他吧。”

等刘嫖又将不知在什么时候退了出去的展眉唤回来时,陈午交代了她几句,便又向刘嫖如此这般地描述了近日陈珏进学时的种种情形,一家人又是一阵亲昵。

第一卷 长安世家子

第七章 流年转

又是一年春来到。

这天清晨,阳光明媚而又不刺眼,因着亭台楼阁和树木的遮挡,稀稀落落地洒在地上,显得格外凉爽,就连空气里,也散发着一种格外清新的气息。

堂邑侯府的仆人们早早就起来了,负责厨房的烧火造饭,负责清洁的打扫庭院,至于主人们的贴身仆人,则早早备好水盆、面巾和干净衣物等,准备服侍主人们起身。

陈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瞪着被子上绣的云雀图案发呆。

自他穿越时空来到堂邑侯府至今,已经有两年之久了。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然而说短也不短,足够陈珏适应了在西汉的生活。有时陈珏回想起前世的记忆甚至怀疑那才是他的一个梦,而如今他作为堂邑侯陈午和馆陶战公主刘嫖的幼子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服侍他起身的人仍然是陈小夭,然而早在一年多以前,陈珏觉得他已经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时候,就坚持不再用侍女为他穿衣服了,而是一切亲力亲为。

不多时陈珏将衣服穿好了,望见陈小夭身后一张满带着怯怯的陌生面容,陈珏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最开始在他身边的那几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女仆,已经在最近几个月里陆续都嫁了人,就连陈小夭,也机缘巧合地就快成为陈珏的二哥陈季须的侍妾了。

是的,侍妾,这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尊卑界限就是这样严格,但陈小夭自己却丝毫不觉得委屈,反而很是高兴的样子。陈珏虽然想过拉陈小夭一把,又考虑到这个时代女子的幸福抬没有保证,她嫁给别人反而不如做陈季须这个未来堂邑侯的侍妾,起码有陈珏看着,总不至于过得太差。

陈小夭却不知道陈珏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在他旁边一直伺候着,陈珏刚刚把脸抬起来,她就将早已用温水投过的手巾递给陈珏,等陈珏擦过脸又递还给她。

“陈唐和陈宋呢?”正在活动着关节的陈珏随口问道。

陈唐和陈宋,是陈午在一年前为他找来的侍读,或者说是书童,干的是为陈珏提竹简或者递笔调墨的活,同时也陪陈珏一起读书。至于他们的名字,则是陈珏为了满足自己的恶搞心理而取的,而陈唐和陈宋还很喜欢这个不同于他们之前那充满乡土气息的小名的名字。

锦书一边为陈珏整理着楚先生要求的功课,一边答道:“他们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说连饭都不曾吃过。平时不见他们这么早,定是昨日被楚先生罚得狠了。”

锦书今年刚刚十二岁,看着倒有十四五,却是陈珏除了陈小夭之外最亲近的侍女,等陈小夭正式到陈季须那之后她就会代替陈小夭的位置,因为与陈珏说话时也少了几分避忌。

“哦?”陈珏以一个举重运动员的造型结束了他毫无规律动作可言的早操,笑道:“既然不曾吃过,就叫他们再等一会,我去见过阿父阿母之后回来和他们一起吃点。”

锦书笑着应了不提,见陈珏就要出门,吩咐了小侍女几句就连忙和陈小夭一起跟上。

陈珏悠哉游哉地到了陈午和刘嫖所住的正房,进门时请安完毕一抬头却愕然地发现大哥陈尚,二哥陈季须,三哥陈蟜,还有陈阿娇早就与陈午夫妇坐在一处。

阿娇一贯受宠,也不管父母都在身边,便张口道:“只珏儿你来得晚,我们等了你许久了。”

陈午瞪了阿娇一眼,又对陈珏道:“哪里等了你许久,请安的时辰都是定好的,他们也不过是刚刚坐下罢了。上次见楚先生时也忘记问你学业的事,你最近在学些什么?”

“因楚先生用心教导,儿子前些日子刚学完了《诗三百》,《论语》也学完了大半。近日楚先生又在讲《道德经》,有时学得乏了,楚先生也给儿子讲一些《尔雅》,让儿长了不少见识。”陈珏沉稳地答过,又抓紧时间向三个哥哥和阿娇都补过了礼。三个哥哥都礼貌地点头,只阿娇仍是笑。

“不错。”陈午闻言颔首,早就习惯陈珏“早慧”的他并不奇怪陈珏的话语早熟,“两年学完《诗三百》,连论语也学得差不多,确实不错。《老子》历来为先皇所重,连当今太后也是如此,你定要用心学习才是。”

“何止不错。”陈蟜插口道,“我们兄弟三人也算聪慧了,可没一个及得上珏弟的。”陈珏的这位二哥因为和陈珏一同读过一年半的书,感情倒是比其他兄弟更亲近些。平日陈珏也常请教他一些课业上的问题,正因如此,他还常说陈珏的才名也有他这个二哥一份功劳。

陈午“哼”了一声道,“天下之大,俊杰无数,难道就只有你们兄弟四人不成?”话虽如此,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出他并未动了真怒。

身为堂邑侯世子的陈季须也笑道:“眼看珏弟越来越了不得,过几年也要封侯了罢。”他之所以说了个“也”字,却是因为陈蟜因是长公主之子的身份,去年被景帝封了“隆虑侯”。

这边陈珏被兄姐调笑,面上仍然微微笑着,不骄不躁的样子更令陈午心中赞赏,最后还是刘嫖开口制止了这些儿女,道:“三天后又是上巳节了,你们阿父与我要入宫,不能与你们同去踏青,就由承志和季须带着弟妹出门,切记不可惹是生非,知道了么?”

“承志”是陈珏大哥陈尚的字,虽然开始的时候听着别扭,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这位大哥在府中的地位确实尴尬,他是实际上的长子,然而十几岁的陈蟜都被封了隆虑侯,早已年过二十的陈尚却还只是个郎中,个中酸甜苦辣可只有他自己知。

刘嫖话音方落,陈尚和陈季须便一起起身,向陈午和刘嫖表示过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方才重新落座。

一家人又聊了一会,刘嫖才道:“好了,你们兄弟几人当值的当值,还有读书的读书。时间也不早了,都去做各自的事吧。”

刘嫖发话了,这一家子上下自然无有不从的,几个晚辈一一起身,向首座的二人施礼之后才纷纷离开。

走出来不久,见陈蟜和陈季须勾肩搭背得一起走远了,陈珏对陈小夭和锦书说叫她们先回去,才喊了一声“大哥”,将陈尚叫住。

陈尚听见陈珏喊他虽然立刻停住,心中却奇怪不已,不知道这个家中除了唯一的女孩阿娇之外最受宠的幼弟叫住他是何用意。

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陈珏一路小跑到陈尚面前后气喘得厉害,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方道:“听师傅说大哥在几位兄长里骑术箭法都是最出色的,不知道大哥闲暇之时能否多多教导弟弟?”

陈尚闻言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情,只是若说教导,始终还是父亲为你请的师傅最好。为兄的骑射虽然尚可,教人就不知道从何教起了,等你略有小成,带你去跑马打猎倒是可以的。”

陈珏一笑,道:“全听大哥吩咐。”顿了顿又道:“小弟听说大哥最近似乎要入太子宫任职了?”

“你也知道?”提及此事,陈尚稍显黝黑的脸上也泛出一丝憧憬之色,“不过现在还只是传闻而已,能否成事尚在未知。”

明年,太子就要被废了,只是不能告诉给你知道。陈珏心中想着,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道:“那弟弟就在这里预祝大哥心愿得成了。不过二哥和三哥这段日子与太子殿下小有不睦,大哥可要多加小心才好。”

陈尚闻言心中一凛,他却不曾想到陈珏会信口胡说,他自然也不会跑去向两个嫡出的弟弟求证,只提醒自己这两年先不必着急接近太子,待过些时候做出些成绩,想必太子也不会因为他姓陈的缘故而迁怒于他了。

“多谢珏弟了。”陈尚感激地说着。

陈珏却忽地正色道:“大哥这话错了。”

正在陈尚惊愕之时,陈珏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兄弟之间,骨肉相亲,大哥却还对我说这个谢字,难道不错么?”

陈尚又是一怔,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才眼眶微红地连连点头,“珏弟说的是,确实是我错了。”

陈珏好似不曾看见陈尚的异样一般,仍然是笑吟吟地道:“有过则改之,大哥果然是君子所为。小弟今天还要读书,就不耽误大哥上差的时间了,晚间再见了。”

陈尚整了整神色,心道绝不能叫弟弟小瞧了,心中顿生豪气,道:“珏弟且用心习武,休沐时哥哥带你出去骑马。”

陈珏笑嘻嘻地答应,不多时见陈尚走远,便径自回头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等陈珏回到住所时见到的是陈唐和陈宋同锦书说笑的样子,锦书眼尖,最先看见陈珏过来,忙走到陈珏身前,道:“公子,早膳已备好了。”

陈珏笑着坐下,又吩咐锦书将一些食物放在小案上供陈唐陈宋食用,锦书一一做好了,才回到陈珏身边站好。

吃到一半,陈珏忽然发现半天不见陈小夭,问及锦书,锦书道:“小夭姐姐被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叫走了。”

陈珏“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心下却是颇为不喜——陈小夭做陈季须的侍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这么急于一时,传到刘嫖耳朵里可不是好玩的。

第一卷 长安世家子

第八章 长乐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很快到了上巳节这天,陈珏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陈小夭和锦书已经在他的屋子里放上了几束荠菜花——那是上巳节的风俗,陈珏认为这就和端午时人们放艾蒿是一样的原因。因为已经有了去年的经验,陈珏也就不曾向第一次看到时那样奇怪。

因为刘嫖夫妇早就对陈珏说过,这天要他们兄弟姐妹一起去渭水边踏青和庆上巳日,陈珏以极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便于出行的衣服,这才施施然地来到正房。

陈珏走进屋子时,只看到陈午和刘嫖在那端端正正地坐着,而陈阿娇也盛装打扮坐在一旁,唯独不见陈珏的三个兄长。

见陈珏来了,刘嫖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招手让他走到自己面前来,才笑道:“别看了,你的哥哥们已经走了。今天你和阿姐同我们一起进宫,你外祖母上次还提到你,今天就进宫去见见她吧。”

陈珏“啊”了一声,心下却暗自盘算开来:窦太后只是提到他而非命令刘嫖一定要带他去,不知道刘嫖和陈午到底是什么打算,居然突然变卦不让他出门踏青了。

对于上巳节踏青,陈珏已经盼望了很久了。因为年纪还小的原因,陈午和刘嫖平时并不允许他出门,而他又不像陈阿娇一向三天两头和刘嫖一起进宫,这样在堂邑侯府中每天读书习字极少出门的日子枯燥乏味得很。

虽然陈珏的学习态度一向积极,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想出门——只不过是他生理年龄过小,怕贸然出门弄出什么事故就得不偿失了而已。

不过,“踏青去不成了”的郁闷之情只在陈珏身上作用了一小会,毕竟,进宫对身为男子的陈珏来说一样是少有的机会。

堂邑侯一家子在骑奴的服侍下上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是按公主仪制来的。陈珏偷偷看了陈午一眼,却没有在他脸上发现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看来这位侯爷生活在妻子的阴影下也已经习惯了。

“珏儿。”刘嫖呼唤道。

陈珏一醒神,笑道:“阿母,儿子听着呢。”

刘嫖替他整了整衣衫,柔声道:“你们兄弟平日都不常进宫,只有你阿姐对宫里熟悉得很,一会儿到了不必紧张,有父亲母亲和阿姐在你身边。你只要记得,太后是你的外祖母,皇上是你舅舅就好了。”

一边堂邑侯陈午无奈地摇摇头,道:“你阿母的话是没错。但太后毕竟是太后,皇上也毕竟是皇上,珏儿记得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错的。”

刘嫖微恼地瞪了陈午一眼,道:“难道珏儿真出了什么差错,母后和皇帝还会把他怎么样吗?”

“阿父,阿母。”被无形中忽略了很久的阿娇说话了,“你们何必这样担心呢?你们忘记了,还有我在啊。”

“阿姐说的正是。”陈珏正色道,“儿子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请你们放宽心就是了。”在这两年之中,陈珏也去过宫中几次,虽然还不能记熟宫中的路,但该认识的各色人等也都认识过了。

刘嫖又微微瞪了陈午一眼,“都是你把珏儿教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我。”

看着刘嫖这种情态,陈珏又一次走神了。他记得原本的历史上刘嫖是有一个男宠的,并且她死后宁可和这个男宠葬在一起也不肯和陈午合葬。陈珏在两年前曾对于刘嫖和陈午之间感情和睦的事实感到很不可思议,直到他有一天想起了唯一的变数——他自己。如果陈珏没有穿越,刘嫖的小儿子真的死了,她会放过陈尚么?陈午又可能让刘嫖杀死他的儿子么?一对恩爱夫妻,感情从此破裂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提陈珏的浮想联翩,接连收到两记眼刀的陈午,连连安慰妻子之余却很满意陈午现在沉稳的性子。有时,他甚至有一种整个堂邑侯府在未来都会倚仗这个小儿子的错觉。

“珏儿,娇娇。”刘嫖终于想起今天的正题,“一会去长乐宫中见过外祖母,我们还要去拜访猗兰殿的王美人和胶东王,娇娇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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