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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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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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所说这已是对臣子极高的赞扬,卫青连忙称谢,刘彻摆摆手,冲陈珏一笑,才对卫青道:“你且在长安留上一段时日,随后前韩嫣也会回长安来,到时朕再请你们这些俊才聚在一堂,必是快事。”

卫青听得不能马上回雁门有些失望,但这也意味着他能多陪伴家人一段时日,当下恭谨地称是,刘彻又对陈珏道:“子瑜,改日你同朕一起,领他们见识见识昆明池的胜景。”

昆明池本是刘彻安排的一个小型练水军之地,内里向来不对外开放,并不适合秋冬时去,陈珏闻弦歌而知雅意,心知卫青恐怕真要留在长安好一段时日,便微笑着答应。

“臣在羽林时,便已听说昆明池大名,若是能一朝得见,实是臣之大幸。”卫青这些年见识大涨,早已与当年平阳府中的小奴不同,隐约知道昆明池之名大约与西南夷有关,不由对天子雄心体会更深。

又过了半晌,卫青告退而去,陈珏见刘彻心情不错,不由问道:“陛下,王孙今年归来吗?”

刘彻点点头,笑吟吟地道:“不只归来,朕还得成全他一件大喜事。”

“喜事?”陈珏听得一怔,韩嫣地封侯之喜早已过去了好一阵子,这次回长安还会有什么喜?

刘彻笑道:“朕和你都已有妻有子,唯独王孙已经老大不小尚未成亲,朕岂能不为他着想?”

陈珏闻言微微发愣,长安是有不少闺阁女子暗中思慕韩嫣,但刘彻何时也牵起红线来,想起方才出去的卫青,陈珏不由大惊,难道是平阳忽略了卫青,想向好歹是侯门出身的韩嫣下手?

刘彻自顾自地说着,笑呵呵地道:“你本来就是朕的至亲,朕这次,说不得要让王孙与朕也成了亲戚。”

陈珏心绪百转,不动声色地道:“陛下的意思是?”

“王孙上次临行前当真没有告诉你?”刘彻微微一笑,道:“他倒是老实,既然已经凭军功封侯,朕自然说话算话。亦为南宫找个好归宿。”

原来是南宫公主,陈珏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好歹南宫尚称温婉,他不用担心因平阳和韩嫣反目。

随后,陈珏又与刘彻说了些琐事,田在外求见,刘彻这次没有留陈珏,陈珏自然地请辞。和田擦身而过的时候彼此点点头,便快步出了宫。

陈珏不知那日田究竟与刘彻说了什么,只是杨得意偶尔提及,田那日出宫时神色不大好,一路上的宫人和小黄门都看见了。

又是年底诸事繁忙,陈午为朝务奔波,陈珏吃一堑长一智,几日间都忙着看顾酹金的事。待他重新将视线移回朝堂之上,便看出情形有些不对。

陈午身为外戚,再是显赫,也要被其他朝臣提防猜度,因而陈珏才请他无论如何不受私谒,不接受有意站队地人。然而时至今日,朝堂之上,显然有不少人拿陈午做了风向标。举动间很是惹人疑窦,好像暗示陈午有意与天子分庭抗礼一般。

陈珏对此置之一笑。一旦陈午上了奏疏,以刘彻心智转眼便会明白是非,因此他也只是当一个事暗暗记在心里。

只是听芷晴带回来地消息,刘彻扩充后宫时基本上少了许多顾忌,此时后宫中就有两人有孕,陈珏每每听得这样的消息便不由微微皱眉。

见陈珏神情晦涩难明,芷晴柔声道:“依我看,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陈珏知道芷晴向来心思通透,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怎么看?”

芷晴微笑道:“旁观者清。我仔细看来。后宫新鲜女子再多,陛下最看重的始终是阿娇姊姊。就像刘佐贵为二皇子,在陛下眼中却远不及身为女儿家的阿一半一个道理。”

陈珏不由地摸了摸鼻子。又听得芷晴继续道:“若是阿娇姊姊不依不饶,说不定他们最后反而离心,但陛下如今朝上内宫皆顺风顺水,凡事自在随意,等闲女子哪及得上姊姊半分?”

陈珏轻轻拥着芷晴,缓缓道:“这种事,我们始终不好插手。”色甚是复杂,他用尽全力,天子却仍深信陈午,他也不年轻了,真不知哪里才能出头。恰逢有一名籍福的门客求见,求问他心中烦恼,田沉吟着拣能说的说了,籍福笑道:“这其中大有路走,端看侯爷怎么选。”

田心中一喜,道:“太后不在,世人只知陈午不知我田,还有何策?”

籍福道:“堂邑侯一家如日中天,侯爷欲损敌利己,实不可能。但若是削弱陈氏影响,使侯爷大放光彩,确有方法。”

田正色道:“快快说来。”

籍福拈须道:“如今丞相势强,侯爷若要出头,必定要寻人压制丞相,放眼天下,非窦氏莫属。”

“窦……窦婴?”田微微皱眉,道:“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他因日食离朝,哪有机会回来?”况且,好不容易窦婴离朝,他才从没实权的太尉转为掌百官地御史大夫。

籍福道:“魏其侯虽不在朝,但其势犹存,侯爷岂不见太常南皮侯窦彭祖,北地太守条侯周谦,还有资深地章武侯?更不必说,朝中窦派旧人。”

田寻思片刻,端坐道:“怎么做?”

籍福笑道:“依平阳长公主所言,真有哪家女子入了天子地眼,亦是长公主得利,既然陛下后宫不时进人,为何不能有窦家女儿?左右天子必定忌讳窦氏,不会重启魏其侯或重用太常,陈丞相不得已受此压力,最后得利者不是侯爷又是谁?”

田右手拍案,道:“好,好,只是选何人为是?”

籍福想了想,缓缓道:“魏其侯有女极佳,名窦琬。”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32 坚拒之
田对窦琬所知不多,只知她是窦婴真真切切的掌上明珠,年满十五后仍旧未嫁,算起来已是越了最佳婚龄的老姑娘。

田虽然不在意一个区区小女子,但籍福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窦婴是走了,他留下的势力还在那里摆着,瘦死的骆驼更比马大,只说窦彭祖和远在北地的周谦,天子就不可能不看重。

既然上了心思,田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说通窦婴,因为他不愿真的再把陈午得罪死了,又不愿意天子外甥猜中他打算,所以这事还不能做得太过张扬,

籍福见机道:“侯爷明鉴,若想一切顺顺当当,此事非通过灌夫不可。”

窦婴如今以侯家居,还是因刘彻一道特旨,他才能留在长安养老而不归封地魏其县。如今魏其侯府虽然门前冷落,但灌夫却始终不离不弃,隔三差五便会登门,惹得不少人背地里笑话灌夫蠢笨,不知琢磨天子心意。

田闻言,越想越觉得有理,便依了籍福的建议,遣人在灌夫耳边吹风。

岁末时节,已飘了两场雪花,灌夫身为太仆,正为苑马过冬之事操心。偶然间听人说魏其侯出将入相一生风光,冷不丁闲下来怕是要憋出病来,灌夫立马坐不住了,亲自往魏其侯府,好说歹说拉着窦婴往他府上赴宴。

一来二去,田因并未对窦婴落井下石,和灌夫之间也越来越说得上话。九月末的这一日,田才从宫中出来,便带上了出主意的籍福,寻机借着灌夫,跟闭门修养的窦婴碰了面。

言谈间,田对窦琬的婚事出言试探,虽只是一两句,但窦婴何等精明。哪察觉出田话中有话,道:“周阳侯对小女如此关心,是否另有深意啊?”

田嘿笑道:“我能有什么深意,只是窦家侄女美名在外,随便问问。”

窦婴还未往刘彻那边想。只当田是为他哪个子侄询问,暗恼灌夫之余,他张口便要婉言表示下拒绝之意,籍福忽然道:“小人从前曾修神仙之术,于运道上略知一二,魏其侯爷爱女实为贵不可言之命。”

灌夫正自纳闷。田喝道:“我与魏其侯说话。哪有你插嘴地余地?”

籍福忙躬身应是。默默退后不语。窦婴心念一转。匆忙间也明白了。田向来是无事不登门。竟是在自家爱女身上打主意。

按捺下心中地恼怒之意。窦婴忍气道:“这位先生说话倒是有趣。仔细说来。我那小女顽劣不堪。不用说什么富贵命。只要不给我惹祸。我就心满意足了。”

田神色一僵。笑道:“魏其侯这话从何说起。我看侄女实是才貌双全。若非你素来珍爱。这……”

灌夫越听越不对。待到田暗示窦氏如今处境不妙。天子地亲近至关重要。便拍案道:“周阳侯。你今日是客。主人家已用心款待。你句句不离人家好好地女儿。是何居心?”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窦婴脸色微变。田却已气得一张脸发青。喝道:“好个灌太仆。陈丞相都不会跟我这般说话。你可好生张狂。”

田说罢,当场拂袖而去,窦婴眉头微皱,苦笑着叹了一声,对灌夫道:“田才不及我,胸襟不比陈相,我左右是家居之人,你既在朝为官,岂能这般得罪他?”

灌夫听了混不在意,只说为人当重意气,窦婴道:“为今之计,你只有去……”

窦婴说到这里卡了壳,陈珏那日早已名示,不会接窦家这边地诸多烂摊子,今时今日陈午为相,以他父子的谨慎,更不会自寻麻烦。

他本就是饱受外戚之累,何必因自己的事牵连到旁人?大不了和灌夫一起担下就是,窦婴打定主意,当下放开心胸,只寻思着应尽早为女儿找好归宿。断,下人们穿梭往来,为又一年的岁首的即将到来做准备。

芷晴有孕地身子已显了怀,便笑吟吟地坐在一边,看陈珏整理袍带。陈珏在这边整理衣冠仪表,芷晴却在那边闲闲地看着,便觉有几分不自在,笑道:“怎么了?近来府中的事情还是你在打点,难得能闲下来两天,你且先好好歇着去。”

芷晴是抿嘴笑着摇头,一边拣起一颗还已褪了青色的酸果,一边细细打量陈珏周身上下,直至陈珏一切收整利落了,她才轻轻上前,亲手替陈珏整理了几缕碎发。

笑着任芷晴动手,陈珏道:“前两日来的信,韩王孙就是今明两日间到长安,若是有他派来的人到我们府上,你只管说去面见天子、很快归来就是。”

芷晴笑着答应了,陈珏这才出门,隔了两条街与陈午会合,一道往宫中行去。

一路走到宣室殿附近,隔了老远,陈珏便看见一个华服男子被杨得意迎了进去,陈午轻声道:“不知是哪位王爷,看来我们父子俩还得等上一会儿。”

丞相不便与外王搭话,陈珏与陈午略一商量,索性加快脚步,只等稍后直接面见天子,守在门口的杨得意见是陈珏父子,脸上笑意满满,道:“丞相,侯爷,鲁王在里面呢。”

就是差点拆了孔子老家地那位,陈珏有了印象,便对陈午说了,低声道:“听人说鲁王从前和赵王彭祖关系不错,我们应该不用等多久。”

刘彻和刘彭祖之间的梁子早就结大发了,刘彻当然不待见和他关系好的人,陈午听了面上笑意一闪,只轻轻地点点头。

不多时,鲁王神色复杂地从殿中出来,匆匆离去,陈珏理理衣衫便跟在陈午身后,踏进宣室殿大门。

刘彻一身朝服未退,虽然坐得腰背笔直,但却无甚精神,他见了陈午,道:“丞相此来,可是为了官吏政绩考评之事?”说着,刘彻冲陈珏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一年窦太后去世,不少官职的主人都有了微妙了变化,岁末的官声考评整理起来也格外困难,陈午近来为此事也有些脱不开身,但他入宫却不是为了这事,陈午道:“陛下,此事明日即可有结果,臣今日前来是另有要事。”

“哦?”刘彻扫了一眼御案上,田先前才入宫奉上了一封厚厚的奏表,此时就摆在案上的左侧,见陈午摆明是为正事而来,刘彻笑了笑,道:“丞相且坐,慢慢说来。”

陈午依言而行,先是取出一封奏疏,道:“臣今日欲言之事,皆在此表中,请陛下过目。”

刘彻点点头,陈珏起了身,从陈午手中接过那封奏疏,又送到刘彻手上,刘彻对陈珏笑了笑,便不疾不徐地翻开奏疏,缓缓读起来。

那奏疏是陈午历时近十日而成,虽然陈午已经尽量用字精炼,字数仍不少,陈珏微微抬了头,见刘彻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模样,心中便有了底。

刘彻选中陈午而非旁人做丞相,或者是因为他不信那人,或者是因为别人不如陈午会诸事顺着他的意。

祖制在上,刘彻所要做地事,就是在朝议时对丞相做出的决议做个评判,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丞相的意思办。陈珏有时甚至会猜度着,刘彻忌惮窦婴,亦是因为窦婴平日里太尽责了,甚至让刘彻尝不到做天子的滋味。

不过小半晌工夫,刘彻读罢那封奏疏,先是笑着看了看陈珏,这才道:“成立内朝,这不是小朝廷吗?”

可不就是个小朝廷,陈珏听得刘彻如此说,不由在心中暗自想道。

内朝与外朝地公卿百官不同,天子可以尽情选其亲信,这些人直接听命于刘彻,只要运用得当,丞相等三公的位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刘彻既然不希望丞相权力太大,这就早些把便于他掌权的内朝拿出来也好。

陈午略略点头,道:“陛下所言实是形象,所谓内朝正是此理,历来国朝有事,非大朝会不能聚众人之见,每每事到临头,处事效率却不甚高。臣以为,陛下若能选出一些才智之士,聚之为内朝,再遇事即可先有谋划,介时陛下再问讯于百官,必能事半功倍。”

陈午所说与奏疏中相差无几,刘彻听了缓缓点头,陈午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以事忙为由离座请辞。

刘彻不经意间发现陈午两鬓越发斑白,知道他为朝事定然已操了不少心,这么一想,刘彻心中对自己的强人所难也有些微微的愧疚之感。

刘彻朗声将杨得意叫进来,对他吩咐道:“今年朝鲜来了不少好东西,你带人往丞相府上送一份,办好了,大长公主自会赏你。”

杨得意恭声称是,陈午见刘彻心情的确不错,便彻底放下心来,先行去忙他丞相的诸事了。

这时,殿中又只余下陈珏和刘彻两人,刘彻拿起那封奏表,笑道:“果然又是你的手笔?”

奏疏上署的是陈午地名,但陈珏今日跟着陈午过来,便已是向刘彻承认了这是他地主意,陈珏只笑着说道:“臣的心思都瞒不过陛下。”

刘彻颔首笑了笑,仍觉得内朝之思甚是巧妙,好像是给他量身定做地一般,又问道:“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陈珏躬身道:“说来也不怕陛下笑话臣,臣实是为了略尽孝道。”

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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