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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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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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说某个人被谁谁谁找上了,那一般都是因为那个人有某种愿望没有达成,只要满足了冤魂的愿望,一般他也就会自行离去了。不是所有的道士见到鬼魂都直接拿着宝剑大印直接杀的,更多的时候他们也愿意采取这种协商的方式,杀生毕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当带来的纸钱全部烧完之后,查文斌拍拍我的脑袋的说可以回家了。在他收拾那些碗筷的时候,我问了一个觉得奇怪的问题:“叔,你说这些碗里头都沾满了纸灰,看上去脏兮兮的,那虎子怎么吃得下啊?”

查文斌“噗嗤”一笑,也许他是被我这童言无忌的一句话给逗乐了,也许是真的太久他没有放松了。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我,也许在他看来不需要回答,但是至今我依旧对这个问题还怀着当初的疑问。

月色当空,他把我背到背上,而后又骑到了他的脖子上,就跟父亲和自己的儿子那般我们嬉笑着回了家。

“叔,你家那只蝌蚪呢,还在不?”我骑在他的脖子上问道。对于那只金色的蝌蚪,我一直很想据为己有,可是无奈那几乎是他最为宝贝的东西。

查文斌颠了一下在肩头的我说:“嗯,还在,等放假了你就过去看了。”

可是后来,这个小小的约定却没有实现。

那一晚,阿爸果真就做梦了。

虎子来找他了,那个浑身滴着水的少年,手臂还保持那副刚出水时向上伸着的模样。他说他的屋子经常漏雨,里面到处都是水,泡得他很不舒服。

阿爸把这个梦告诉了查文斌,第二日他们一起去了虎子家。

虎子家在隔壁村,跟我们不是一个生产队,他的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阿爸和查文斌也没绕关子,就把这事给说了,惹得虎子妈是泪眼涟涟直喊愧疚儿子。其实这也怪不得虎子妈,俩夫妻其实是很想给儿子上香烧纸的,可是他们家里还有一个老太太死活就是不肯。那时候,我们村已经开始有了某些宗教信仰,这虎子的奶奶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跟着一群人加入了。至于宗教的真谛那老太太领悟多少是没人知道,但是她却记住了一些宗教里头的规定,她信仰的那个宗教是不主张烧纸钱上香的,所以这虎子逢年过节的半毛钱也都没收到过。

这种因为农村信仰问题而导致的冲突在当时是屡见不鲜的,传教者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对于一群文化程度普遍在小学以下的大龄农村人,他们能领悟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最终,虎子爹不顾老娘的反对,打算找人重新把那坟修缮一番,查文斌建议最好找个仵作开馆重敛尸,他说虎子的棺材里头肯定泡着水,那孩子在下面还是会冷的。本来虎子爹想求这个道士帮忙开棺,可是查文斌却婉言拒绝了,他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挑个黄道吉日谁办都一样,那是查文斌为数不多的一次拒绝。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查文斌的小儿子情况已经开始不乐观了。

不过,查文斌还是给了虎子家里建议,他建议虎子爹把坟迁走,迁回他们家的祖坟地里,他说虎子一个人在那呆着容易寂寞,总得让他回归祖坟才是正途。

这些话都让虎子爹自责万分,是啊,谁家的孩子能孤零零的一人在外面飘着。有时候不是亲人不想,而是亲人不愿意去想。

虎子的坟没过几天就被撬开了,据开棺的仵作说,棺材里头的确积满了水,阿爸那天也去看了现场。他说虎子被人从棺材里头捞出来的时候就跟他从水库里捞出来一样,还是那个姿势,肉身都没有怎么腐烂,只是浸泡的时间太久,完全走形了。

虎子下葬后,阿爸还梦到过他一次,穿着一身新衣服的虎子身上是干燥的,他朝着阿爸一边作揖一边后退,一直到消失不见。阿爸身上的瘙痒也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又好了,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肿块都消的无影无踪,并且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复发过。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丧子

查文斌有一子一女,女儿在很小的时候溺水而亡了,唯一的儿子也在不久后一次意外中受了重伤。;后来虽然送去省城,他这儿子的性命是保住了,却被医生告知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

那一年他们村里头只有村公办有一门电话,诸如超子那时候手上已经算是有钱人了,可想要拉门电话并不是光有钱就能摆的平的,主要还是那村子偏僻,线拉不进来,人与人之间的主要沟通靠的还是嘴。

查文斌的儿子很少回来,即使是暑假里头也基本都在城里头,冷怡然那会儿已经转行在一所初中做了历史老师,对于考古这块经历,她是再也不想提起了。

有句古话叫做男大当婚,女大当家,这位本来就生得花容月貌的冷大美人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是她却偏偏人如其名。除了正常的工作沟通,她对那些双眼冒着火花的追求者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下班时她通常会去隔壁小学领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一块儿回家,那孩子便是查文斌的小儿子:查岩。

查岩那些年在冷怡然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恢复的算是不错,超子他们在省城混的也经常会去看他,只是查文斌很少去,难得去一次也是匆匆就走,这多少让查岩觉得有些丧失父爱。

其实也并不是查文斌不愿意去,他比谁都要想念自己这唯一的血脉,而是他不敢去!

命犯天煞孤星的查文斌是注定要妻离子散,孤老终生的,越是在道这条路上走得远,他越是觉得这就是命。同命运的抗衡他从来便没有停止过,但似乎每一次倒下的都是自己,这种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的命运,若是面临阴阳差错更是刑克的历害,纵有贵人解星亦是无可救助。

因为这日柱主管中年,所以往往命犯天煞孤星之人正当成家立业之际,通常时为晚景。轻则家业妻女不保,婚姻难就,晚年孤苦伶仃,刑妻克子,丧夫再嫁;重则刑亲克友,六亲无缘,通俗点说就是得死上一户口本。

查文斌深知其中的利害,所以他尽量把查岩送的远,自己能避则避。

殊不知几年前的那一次小女惨死已然是他窥破太多天机,这些年来,他经手的法事不减反增,冥冥之中还牵扯出一个围绕了千年的惊天大秘。如果说上一次的爆竹炸伤查岩是给他的警告,那么查文斌就是那个不听警告的人。

冷怡然的家住在考古所大院里头,离学校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平日里她去上班便会先送那孩子,放了学再去接,如此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作为教学区里为数不多有过实践派的历史老师,冷怡然接到了出去教学交流一周的任务,也就是在她离开的这一周,那孩子便出了事。

清晨五点,这是查岩起床在院子里跟冷所长一起打太极的时间,一个小时的太极是他必学的科目。打完太极,吃完早餐,查岩便独自一人去学校上课,那条路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要去学校需要横穿一条马路,今天,冷怡然就要完成交流活动从外地回来了,她回来一定会仔细检查查岩的功课,所以这孩子还在想着怎样明天和那位私下里叫冷姐姐的女人汇报这一周的学习情况。

清晨的学校门口往往是学生最多的,可那一日奇怪的很,在那个点只有查岩一人背着书包,或许是他在想见到冷怡然的事儿,或许这就是命。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过后是“”得一下玻璃的开裂声,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前一个孩子画作了一条弧线飞出去十来米,司机傻了眼看着龟裂的挡风玻璃上猩红的液体嘴里喃喃道:“明明没有人啊”

刚到村公办的主任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拿起话筒的他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缓缓放下听筒的他走向了查家。查文斌家里两个孩子的事儿十里八乡的人都有耳闻,上了年纪的人每每说到这儿都会提上一句做道士的不发家,谁也没有料到竟然连最后的芽儿也没给查家留下。

接到通知的查文斌一言不发,双眼死灰,这种无助而茫然的痛他已经经受过一次了,面对过无数死亡的他这一次没有掉眼泪,只是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三清祖师画像。

医院门口,超子和卓雄像蚂蚁一般焦急的来回走着,他们要等查文斌。病房门口是已经哭倒瘫坐在地上的冷怡然,她接到电话便提前回来了,对于查岩,她的感情太深了。

不需要任何人搀扶,查文斌眼神黯淡的看着那两个兄弟,他轻轻拿开了大山搀着自己的手。最后这一刻,他只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父亲,他只想平静的把儿子带回自己的身边。

病房里,查文斌摸了摸儿子那尚有余温的身体,轻声道:“娃啊,爹来带你回家了,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双手横抱着查岩的身体,查文斌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医院,外面金馆长随同的灵车已经到位,查文斌只冷冷看了一眼道:“我儿子不坐灵车!”这可把金馆长弄得有些尴尬,好在赵元宵也在,他的轿车装着这对父子开向了那个浙西北的小山村。这位当年想拜查文斌为师,如今已经高居省交通部门要职的他依旧对查文斌敬佩万分,这次事故他将会亲自处理。

收到消息的乡亲们早已把查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赵元宵一路按着喇叭把车直接开进了查家大院,随后又是几辆车相继到达,超子朝着乡亲们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先让我文斌哥安静安静。”说着,查家的大门就被大山给关上了,这门一关那就是三天三夜。

冷怡然的自责,超子的咆哮,卓雄的安慰,大山的伤心,但是这些人这些事似乎都和查文斌无关了,他只是把儿子洗了个澡,然后把伤口用白布包上再轻轻放在床上,就这样他坐在儿子的床头握着查岩的手整整三天没有拿开。

在这三天里,查文斌没有合过眼,没有进过食,更加没有哭闹,他只是静静在那坐着,就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熟睡的儿子。这一生,他欠子女们的太多了,他只想做一个父亲该做却再也没有机会做的事儿,那就是陪孩子好好睡上一觉。

按照习俗,未成年的孩子夭折是不发丧的,查岩也不例外。成年人下葬会选择在清晨或是傍晚,而夭折的则一定是晚上。

墓穴的位置是查文斌告诉超子的,就在他小女儿的边上,这个位置原本就是留给他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没有香烛,也没有纸钱,一口算不上好的棺材还是临时加工的,棺材铺平时也不准备给孩子用的,大多数的人家就算夭折了也往往是用草席一卷。

查文斌走在前头,每走一步就撒一把纸钱,也不出声,这钱不是给孩子的,而是给那些阴差和野鬼的,他只想他的孩子下去了不被人欺负。在那一刻他甚至开始忘记了道家法事中那些口诀和规矩,什么长明灯,什么往生咒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哭,而且也不准别人哭,亲手把黄土慢慢撒满了棺材,终于查文斌开了口:“娃啊,下去你们姊妹做个伴儿,你们别急,要不了多久我也会下来陪你们的。”

重重的拍了棺材板三下过后,查文斌转过身去,一闭眼说道:“封堆!”这一刻,有两行泪飘然而下。

后来,关于查岩的死,我和河图探讨过,他跟我说师傅其实在前一天已经算到查岩要走,但是却无能为力,证据是前一天查文斌曾在家中开坛做法了整整一天。

查家从血缘上来说,到此是真正绝后了,连个念想也没能给查文斌留下。查岩的死,让这位曾经叱咤阴阳的天正道掌门一下苍老了很多,也直接改变了后来查文斌自己的命运,如果查岩还活着,或许查文斌的结局也不会是那般。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另一种道士

查岩下葬后的一个月里,查文斌没有出过大门一步,这种中年丧子的痛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那时候他已经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命运是如何被人掌握。:他能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子女,他能渡得了亡魂,却也渡不了自己,天命所归这张看似无情的网一直笼罩着他动弹不得。

试问天下的道士又何止他查文斌一人,古今落到这般田地的怕是再无第二。有的人在经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便一蹶不振,或向命运低头,或向老天妥协,苟延喘残的聊度余生,待油尽灯枯之时叹一句了结。有的人则是在磨难中不断的自我成长,每一次跌倒后还会重新爬起来等待下一波来袭,哪怕伤痕累累。

查文斌他显然是属于后面那种人。

一度也有很多人来劝说他放弃那身道袍,只要脱掉道袍他便和那些早出晚归汗滴禾下土的农民没有差别,但是他不,他的道并不是为了讨个生活,而是彻底走向了同命运的对抗。

那时候浙西本几乎每个镇都有自己的道士,有的道士现在也还继续着当初的职业,这些人和查文斌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一个做道士是职业,查文斌做道士则是入道,这些人平日里跟查文斌是不怎么往来的,俗话说道不同则不相为谋,可这群人惹出的祸也有没办法需要让查文斌来收拾残局,当年我姑婆那一次过仙桥失败便是拜这类“道士”所赐。

中国有道教,也有道士,但是道士不一定是道教徒,三百六十行里头,道士这算一行,平日里做得是有卖有买,换钱糊口,混得好,还可以讨老婆生儿子,这种道士也是在改革开放前广大农村地区最常见的。

这些“道士”身上有些本事,学的杂但不精,会画符却不一定能念出完整的咒语。没有正儿八经的拜过山,也没有道观,师傅通常也不是职业道士,绝大多数的连老子的《道德经》都没有看过,更加别说需要早上起来作功课。

没有接到活计的时候,他们也许是农民也许是小商小贩,更或者是处蹭吃骗喝的江湖混混。这些人做法的时候不讲究,手上的家伙事倒有一套,青铜做的铃铛那是镇上的铜匠收工打的,所谓的桃木剑到底用的是啥木料谁也不好说,谁家有个丧白事可能就穿了条白色破汗衫来了,裤腿子上兴许还沾着水泥。

法事完毕,有说有笑的先去宴席上喝得个脸红脖子粗,下午继续一手扯着鸡腿一手摇着铃铛绕着棺材板板继续念那带着浓浓口音教人不懂得话语。

这些道士通常不止一个,而是有多个,负责吹唢呐的吹唢呐,负责敲鼓的敲鼓,敲着打着每逢**的时候,大家再一起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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