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无奈，只得站起来，叹了口气：“美人儿，你我成亲这么多年，朕还是一直都看不透你。朕的妃嫔们个个都希望朕留宿，只有你，竟然把朕往外赶，真是奇怪。”
“皇上请别介怀，臣妾希望皇上能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所以难免有些苛责。”余皇后解释道，元嘉没再说话，可看得出来他脸上悻悻的。末了，元嘉转身快步离去，就听见门外脚步声，说话声，最后归于平静。
余皇后呆呆地站在屋里，连雪花走了进来都没察觉。“娘娘，您怎么把皇上赶走了？”
余皇后没答话，只是很疲累地坐在榻上，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每当想起他时，本宫的心就好痛，本宫不能在想起他的时候跟皇上鱼水合欢，本宫真的做不到！”
“娘娘，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是忘不了他？”雪花是最忠实的宫婢，也只有她，才懂得余皇后的心思。
“忘不了，如果本宫能忘，那么现在本宫早就尽享天伦之乐了。”余皇后摇了摇头。当爱变成一种折磨，它带给当事人的痛苦往往比悲伤更甚，这种想要得不到的遗憾就如蚂蚁一般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没有一刻安宁。
“可是，您已经报复过了，您已经夺去了他身边最亲最爱的人，难道还不能让您得到些快乐吗？”
“这些年来，本宫反而一直觉得被报复的人是本宫。本宫虽然夺去了他最爱的人，可他依然不接受本宫，他对本宫还跟以前一样若即若离，他甚至开始恨本宫，这难道就是本宫要的结果吗？不，本宫要的是他的爱，是他的关注，他的爱抚，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他宁愿想着已死的女人，也不肯把爱分给本宫一点点，他真的太狠心太吝啬了。”说到这里，余皇后用双手捂着脸，双肩不断地抽动。
“娘娘，您别伤心了，请听奴婢一言吧，如果得不到，索性就抛开它，不去想了，您还有皇上的爱，还有太子殿下的爱，还有父母兄弟的爱，您是不孤独的。”
“可是，什么也比不上他的爱，”余皇后说着，定定地望着雪花，雪花被她那古怪的眼神吓了一跳，就听余皇后一字一顿地说：“雪花，本宫突然很想放纵一下自己，这座皇宫好像一所牢笼，本宫困在里面已经太久，本宫真的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娘娘，您的意思是？”雪花被余皇后的话弄糊涂了，她有点不解，可是余皇后不愿意再说下去。
“好了，本宫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歇息吧，本宫的确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做。”雪花怀着狐疑的心情告退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余皇后，宫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看见余皇后默坐在熏炉旁，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馨晟在神秘老人的指点下，进步飞快。除了舞蹈之外，吃喝玩乐各种技巧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这个世上只有难吃的苦，没有难享的福，馨晟感到过去自己的生活就如一杯清水，虽然无味却长久；现在的生活虽然甘如醴，但非常短暂，而且犹如昙花一现，馨晟根本不明白神秘老人的下一步要怎么做，他就像一个玩偶，做任何动作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这是一种悬在半空的不真实的感觉。馨晟除了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怀念自己最爱的人以外，别无他法。
可最近馨晟知道了另外一种怀念的好方法，那方法来自于一种叫做妄念汤的药，只要喝了它，就会陷入深深的迷醉之中，想遇到谁就能遇到谁，而且那种感觉非常真实，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到幻境中的人物。馨晟发觉只要喝了药，蜜儿就会走到他面前，微笑看着他，还会伸开双臂翩翩起舞，蜜儿真的很美，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夺走馨晟的魂魄。
妄念汤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有坏处，那就是一旦沾上就离不开，而且越来越产生依赖，如果哪一天没有妄念汤了，馨晟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坏，好像心中空落了一块一样。这一天，馨晟又找不到妄念汤了，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他翻箱倒柜地寻找着，可是一无所获。巨大的响声把乌尔兹克和阿不孜力吸引了过来，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几乎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桌椅倒地遍地狼藉，他们的主子馨晟正跪在地上，用手在一堆废纸里翻找着，那专注的神情甚至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大王子，你在找什么呢？”乌尔兹克终于忍不住问，馨晟不答，仍然继续自己的动作。
“大王子，要不要我帮你找？”阿不孜力欲走上前去帮忙，被馨晟一声怒喝阻止了。
“滚开，别妨碍我。”
“可是，大王子，你要找什么呢？”乌尔兹克说。
“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快点滚开！”馨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气愤地把地上的废纸抓起来撕了个粉碎，“你们看见妄念汤了没有？”
“什么？什么妄念汤？”阿不孜力不解地问，可是馨晟没耐心解释，他烦躁地站起来，伸脚踢打倒地的桌椅，他的心此刻好像被千百只蚂蚁咬噬一般，痛苦得无以复加。
“废话这么多！妄念汤就是妄念汤啊，一定是你，你把它藏起来了？”馨晟一伸手抓住阿不孜力的胸口，他的五官扭曲，似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自己最信任的亲信。
“大王子，你松松手啊，我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妄念汤啊。”馨晟手上加力，阿不孜力的脸逐渐憋红了，乌尔兹克赶过来攀住馨晟的胳膊，哀求着：“大王子，你看看清楚啊，他是你最信任的阿不孜力啊，他跟我一样，不知道有什么妄念汤啊。”
“哼，你们两个小人，一定是你们藏起来了，快给我，快点给我！不然我杀了你们！”馨晟双眼血红，他腾出一只手抓住乌尔兹克的胸口，力气不知怎么地变得这么大，两人呆呆地望着他，竟忘了躲开。
馨晟提起拳头，暴怒之下给每个人脸上打了几下，他终于精疲力竭，跪在地上嘶声道：“滚，都滚开！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可是大王子……”挨了打的乌尔兹克还想再说几句，却被馨晟一拳打过去，登时鼻子冒血，愣得不敢再说话。
“叫你们滚你们没听见吗？是不是要我真的杀了你们，你们才开心？”馨晟伏在地上，鼻涕口水都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胸中好似什么东西要爆裂开一样好难受，眼前的景物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大王子，看你那么难受，我们就、就去找人救你。”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边说一边退出了屋子，在走廊上碰见了神秘老人。
“你来的正好，快救救我们大王子吧，他、他快不行了。”乌尔兹克快人快语，老人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子，笑了起来。
“你、你怎么还这样慢吞吞的呀，大王子快不行了。”阿不孜力是个急性子，有点生气。
“没事，他没事的，他缺的只是这个，把这个拿给他，他很快就会没事。”老人如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阿不孜力。
“可是大王子现在正在发火呢，我怕……”乌尔兹克有点迟疑。
“放心吧，你是给他送救命药的，他感激你还来不及，不会再对你发火，去吧。”神秘老人微微笑着，阿不孜力拿着纸包战战兢兢地重新回到屋子里，他脚刚踏进去，就听见闭着眼喘粗气的馨晟一声暴喝：“不是叫你们走吗，我的话听不懂啊？”
“不是的，是有人叫我送来这个。”
馨晟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阿不孜力递过来的纸包，只稍微愣了一下，就伸手一把抢了过来，撕开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嘴里，因为吞得太急，被呛得不停地咳嗽，阿不孜力赶紧上前替他捶背，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那种久违的迷醉袭上来，馨晟闭眼静静地享受那一丝快感，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等那种快感逐渐消褪后，馨晟睁开眼，发现阿不孜力和乌尔兹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站在他眼前的是那个神秘的老人。
“怎么样，刚才没有妄念汤时的感觉是不是非常难受？”馨晟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让你感觉那份难受，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必须要记住现在的痛苦，只有记住了痛苦，以后才能从你的敌人身上加倍讨回。”
“如果我猜得不错，是你让我中毒了，对不对？”馨晟慢慢站了起来，他俊俏的脸上堆着失望、愤怒还有无奈，面前这个老人年事已高，本来到了受人尊敬的年龄，可是馨晟对他却有些畏惧，有时候他和蔼可亲，有时候他行踪诡秘，有时候他很像个魔鬼。
“这不是毒，是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你敢说你没有体会到？”
“是有种快感，可是快感过后就是难以名状的愧疚，因为这不是我应该享受到的。”馨晟无精打采地说。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如果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那么带来的只是遗憾和痛苦，尽情地享受现在的一切，不要等到老了的时候才后悔啊。”老人慢慢地说，他说的道理似乎很简单，又似乎很深奥，馨晟一时也闹不清自己听懂了没有，只听老人顿了一顿又说：“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在这里你已经学到了全部该学的东西，明天就要启程去熙国了。”
“去熙国？”
“是的。你最终的目的地就是熙国的都城姑臧。在那里我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一切，你只需听从吩咐就可以了。”
“是我一个人去吗？”
“你的两个侍从也会去，在旁边照顾你，我也会去，不过你一般见不到我的人，我只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命令。”
“这么说来，我只是一个凭你指令做事的傀儡了？”
老人不置可否，他唇边逐渐显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只是一闪即逝，还是被馨晟敏锐地捕捉到了：“从游戏一开始你就是我的傀儡，你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为了报仇，而妄念汤就是你的动力，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做事，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去想，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旦有一天你没有按我的吩咐做，那么第二天你的桌上将不会出现刚才的药粉。”
馨晟呆住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骑虎难下了。不知何时，老人已经离开，馨晟绝望了。
。
第三十三章 来到霁月城
更新时间2013315 14：45：04 字数：5190
馨蜜一直都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当她急需找到一件东西的时候。离开桑昆的家以后，两人一直顺着西北方向寻找，这条路应该是不会错的，然而这一路再无一点拼杀过的痕迹，也没有听到附近住的百姓提及发生过什么惨烈的对阵厮杀。
馨蜜的心情日益沉重，没有消息到底是代表一切平安，还是非常糟的结果呢？以前每天都面对着那张讨厌的脸时，馨蜜巴不得眼不见为净，可现在没有看见他，她的心却好像提到了嗓子眼里，牵挂的心情更令她难受。
桑昆默默地在馨蜜的旁边跟随，不大说话，不想打扰她独自想心事。这段日子以来，桑昆不止一次地见馨蜜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可以静静地摩挲好一阵，他在想，那一定是她心爱的人送给他的。桑昆本想不去理会，但强烈的好奇心终于驱使他走了过去。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桑昆突然出声，正沉浸在冥思中的馨蜜几乎吓了一跳。
“只是一颗玉印。”馨蜜摊开了手掌，桑昆看见她掌心里的玉印有点像一朵雪莲花的形状。
“这是那个人送给你的吗？”
“不，不是，是我大王兄送给我的。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不知他如今过得好不好？”馨蜜叹了口气，把玉印收到袖子里。
“你说的心爱的人就是你大王兄吗？”
“不，不是他。”馨蜜不假思索地反驳，话一出口她的心马上揪了起来：原来馨蜜早就不认为大王兄是自己最爱的人了，如果不是这颗玉印在身上，她几乎想不起这个人来。
“哦。”桑昆还想再问，可馨蜜已不想再说话了，转过头去望着月。天已非常冷了，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向人间挥洒着清冷的光辉，应该很快又要下雪了。馨蜜忍不住抱紧了胳膊，真的有点冷，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添件衣服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感到暖了一下，馨蜜一回头，只见桑昆把自己的狼皮袄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这么冷的天你只穿这么一件衣服，小心会着凉。”馨蜜有心拒绝，可桑昆却阻止了她。
“我身体比你好，数九寒天里我都光着身子洗冷水呢，没事的。倒是你，身体刚恢复一点，要是冻着可就麻烦了，我们还有好几天才会到霁月城呢。”
馨蜜默不作声，停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其实你真的不必跟我吃苦的。”
“你又来了，你也知道是吃苦，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单独承受呢？”
“可这原本与你无关的，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还会很平静地跟大娘生活下去。”馨蜜抬起脸来，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她始终怀着深深的歉疚，是她打乱了他的生活，让他漫无目的跟着自己瞎找。
“你别这样说，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确会很平静地过着日子，但我不会开心，不会快乐，因为你才是我生命中的惊喜，没有你这份惊喜，我的生命就是了无生趣的。”桑昆动情地望着馨蜜，可是馨蜜把头转向了一边，桑昆有点失望，但他很快就释然了，能让馨蜜处于自己的视线之内，也未尝不是件开心的事，他不想让这份难得的欣喜也失去。
“蜜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找不到你心爱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他为止。”馨蜜坚决地说。
“可万一，一直都找不到他呢？或者他已经不在了呢？”
“不会的，他一定还活着，我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一定还在，只是我没找到他而已。”馨蜜坚定的话语让桑昆无话可说了，突然他觉得鼻子有点凉，接着一点两点三点……桑昆抬起头来，半空中已经飘下了雪花。
“下雪了，天气真的凉了。”桑昆感叹道：“等到了霁月城，我们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日子风餐露宿太辛苦了，再说你也需要换几件衣服了，你的衣服都穿破了。”
又过了两天，馨蜜和桑昆终于来到了霁月城。这里是最靠近漠北蒙古的一个小城，人口不多也很荒凉，但对于多日以来辛苦赶路的旅者来说，是个很适合休息的好地方。环着城有一条护城河，河水是活水，并不算浅，对于这些北方边陲的小城来说，能有一条护城河已经很不容易，霁月城在这方面真的算是首屈一指了。馨蜜和桑昆进了城，先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梳洗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