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气力充盈,似乎有着使不尽的力道,而且先前跑时好像也比平常快了甚多,两边那杂草树枝在眼前一味急速倒退,仿佛鸟雀在飞。
雨势越来越大,猛地一道电闪子劈过半空,丰子都循着瞬间的光亮瞥见洞内似乎有东西闪烁了一下,微感奇怪,又是一道电闪子破云窜出,这次确确然见到是有物体在闪烁,感到十分古怪,荒山野岭的,难道洞内竟藏有宝物?丰子都兴奋难抑,在洞边找到些干草枯枝堆放成堆,取来火石火绒点燃了。
山洞内刹那间一片明亮,火光照处却见洞内赫然倒伏着三具尸体,流淌了一地的血迹仍旧未干透,身上服色与中原人士略有不同,草鞋上面纹着奇形怪状的图案,发出光芒的是旁边一柄釆药所用的药锄。丰子都吓得脸色苍白,尖声惊叫,这些日子他所经历的奇闻怪事虽则不少,很多事情已是见惯不怪,但骤然间于这荒僻山洞内撞见这骇异的一幕,仍旧是压抑不住满心恐惧,又大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出洞外去。
丰子都站在大雨中,全身上下已经湿透,内心兀自砰砰直跳。自从殷在野在凤来茶楼救下他之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便接踵而来,丰子都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幻中还是在现实中。夜宿江神庙,是他近几年来睡得最踏实开心的一晚,想到以后终于有个亲人可以依靠,不致再常常饿着肚子,觉得上苍待他始终还是不错,谁知殷在野竟尔撇下他不辞而别,所有的希望刹那间变成南柯一梦。望着那山洞内明灭的火焰,眼前茫茫无际的风雨,丰子都愁眉苦脸,一时悲伤不已。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嘿嘿笑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果不其然,谁能想到穷凶极恶横行无忌的百草门三大魔头,竟为一个小小年纪的丐帮弟子所杀?哈哈,丐帮英才辈出,这下更是威名远播了。”
丰子都一懔,回头看去,后面不知道何时已站着一名缁衣道人,身材矮小,五十来岁年纪,唇下数缕羊撇须,瞧他脸上神色古怪之极,似乎是对眼前所见甚为难以置信。丰子都听了那道人这么说来,吓得一跳,急忙摇头辩解道:“不,不是这样的,道长千万不可误会。我来到这里时,这三个人已经早就死了,这三人可不是我杀的。再说,我也不是丐帮的人。”
那道人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侧目向丰子都凝视半晌,见他脸色慌急焦虑,双眼闪烁不定,心里疑惑更深,突然身形晃动,猱身扑上,右掌伸出径往丰子都胸前袭到,喝道:“小子老大不诚实,老道可不上当。看掌!”
丰子都大急,不知道该当如何说明白这三个人确非自己所杀,心想倘若这话传入官府耳中,岂不是杀头大罪?瞧见那道人伸手捉拿自己,心下更是害怕,连连摇动双手,叫道:“道长听我说,这三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咳,我又怎能……”寻思着可不能让这道人给捉到官府去,否则再多几张嘴也是说不清楚。
那道人手掌翻过,顺势粘上丰子都左手,拇指食指搭个半圈,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说道:“事实如此,难道你还想抵赖得掉吗?”猛地里五指剧震,咦的一声,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从这少年左手关节“阳谿”穴上传来,猝不及防,竟然是拿捏不住,一下子便被震脱了开去,跟着那股力道迎面撞到,不由得腾腾腾连退三步,慌乱中急使个千斤坠方自稳定身形。
那道人瞪眼捊须,呼呼喘气,叫道:“好小子,原来是真人不露相,扮猪吃老虎来着,老道差点儿上了你的大当。”脸庞暗暗发红,此刻才知眼前这少年内力修为深厚,但瞧他只不过十五六岁左右,面黄肌瘦,身子孱弱,哪里来的这十多年功力?莫不是打从娘胎就开始练起?一声清啸,踏雨抢近,左手划个圆圈,右掌从圆圈中穿出,轻飘飘拍出一掌。
丰子都陡见身前掌影乱飘,眼花缭乱之际避无可避,“卟”的一声闷响,胸口中了一掌,身子登时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摔跌在泥地上,一时间体内五腑六脏翻江倒海般汹涌,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下大出那道人意料,他只道这少年既然内力深厚,便不可和他硬拼掌力,避实就虚,须从巧劲着手,岂知这套飘零落花掌甫出,少年毫无还手之力,即时中掌,这又怎似那身怀绝技之人?那道人呆了呆,望着自己终是同时也被他内力反击震得有些酸麻的右掌,又气又恼,喃喃道:“邪门,这小子当真邪门得很。”见少年慢慢坐起身,更为奇怪,自己这套飘零落花掌,虚实相辅,适才看他不去闪避,虚掌立转实劲,重重拍出一掌,满满拟定少年这次非死亦残,孰料他这么快就能坐身起来,惊疑之下走过去问道:“怎么样?可死得了没有?”
丰子都哼哼唧唧,虽觉周身被摔跌得十分疼痛,于性命似乎却是无碍,又全身摸了个遍,发现没有少些什么,当下说道:“好像死不了。”那道人欢喜笑道:“很好,好极了,你站起来再试试接我这一掌。”丰子都摇头道:“我不起来,我一起来,你就要打我。”那道人大声喝道:“你不起来,我立马一掌毙了你!”说时声色俱厉。丰子都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
那道人暗自运息数转护住心脉,然后才撸起缁衣下摆束在腰间,扎下马步,气沉丹田,又是大喝一声,叫道:“小心了,我这一掌来啦。”双掌缓缓推出。
丰子都看情形无论如何都是难以避免这一掌,只得硬起头皮来准备挨揍,待得见到那道人出掌甚慢,不由是欢喜无限,忖道:“你出手这么缓慢,便打到我也是不痛。”依样画葫芦,也扎下马步,大叫一下,伸出双掌推去。
岂料双方双掌甫接,丰子都只觉一股大力推到,顿时立足不定,“腾”地一跤跌坐在地,却见那道人脸皮刹时间了无血色,“噗”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跟着身子仿佛突然遭受巨木撞击,向后直飞出去,风雨中差点跌下悬崖。
丰子都大是奇怪,爬起身过去扶起那道人,叫道:“喂,喂,道长,你觉得怎么样?没事罢,可不要吓唬我,死得了没有?”望着地上那滩血水,甚为担忧。
那道人半晌才回神过来,睁大双眼瞪视着眼前这少年,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怒不可遏,只是骂骂咧咧地道:“你奶奶的,你奶奶的。”丰子都见状放下心来,笑道:“我奶奶早就死啦,你不用去找她了。”那道人怒道:“老子就是要去找你奶奶,他妈的,你又能怎么着?”丰子都料想不到这道人身为出家人,此刻人前居然自称老子,张口他妈的,不禁莞尔,叹了口气,说道:“你要去找,就去找好啦,我又能怎么着?。”
第二章 荒山野岭()
五、
那道人呼呼喘着粗气,盯着丰子都良久,问道:“你真的不是丐帮的?”丰子都点点头道:“我不是丐帮的人。”那道人嘿的一下,继续问道:“那你师父到底是谁?师从何门何派?”丰子都一脸惘然,说道:“我没有师父啊。”那道人见他神情不似有诈,不禁惊讶,武林中讲究师承学派,断不致有人敢背师弃祖,冷哼一声,又问道:“那么是谁传授你这身内功法门的?”丰子都道:“我有内功法门吗?内功法门是什么?没有啊,没有谁传授过我内功法门。”那道人瞧丰子都神情不假,这时才知道他只是空有一身深厚内力,其他武功根基根本没有,就如同一个傻子凭空拥有一堆金银珠宝而不识这是金银珠宝一样,暗道:“他奶奶的,这小子不知因何机缘,竟然莫名其妙的拥有一身傲世神功。”又是妒忌又是愤懑,恨得咬牙兼且切齿。
丰子都见那道人脸色变异,肌肉抽搐,只道是适才摔跌得太重所致,关切问道:“道长,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痛啊?我刚才也摔倒一跤,不过吐了一口血便就没事了。”
那道人益加是恨得牙关咬得格格直响,忖道:“江湖上近年来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殷在野,致使搅得武林腥风血雨,现在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奇怪的小子,莫非流年不利,武林中从此是多事之秋?”心中忽地一动,转念想了想,抬头笑道:“没事,我没事,小子,机缘福报不浅啊。咦,那边是谁过来啦?”
其时风雨正大,此刻居然还有人来踏足这荒山野岭,着实古怪,究竟是些什么人?丰子都不由得是好奇,回头看去,可后面又哪里有甚人?连影子都没有见到,正要转头询问那道人,突觉肋下一麻,登时人事不知。
丰子都醒来时,只听得“咔嗒”“啪嚓”物体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周围一片黑暗,鼻中尽是阵阵腥臭,而自己手脚弯曲着无法伸展,身子上下颠簸,十分烦闷,几欲呕吐,极是难受。过得甚久,他才弄明白自己原来是被装在行驶中马车上的一只大木桶里,这下由不得是又气又急,木桶空间狭窄,头昏脑胀之下,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和一个道人在悬崖边对掌,跟着全身发麻发软,后来又似乎是睡着了,怎么现在被人塞进在大木桶里?是谁干的?要拉去哪里?想呼唤叫喊,张开喉咙却是不能发出声音,一时惊慌恐惧,再次昏睡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丰子都醒了睡,睡了再醒,迷迷糊糊中,听得头顶“嚓”的一响,桶盖被人揭开,有人伸手入来把自己提了出去。外面一片明亮,正是清晨时分,鸟语花香。丰子都精神一振,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处在一条山溪边,一辆马车停靠树林旁,车上载着几只大木桶,有的桶里盛满屎水。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装在屎桶里颠来倒去,丰子都满怀恼怒,转头要看看这个行此恶行的人是谁,却发觉自己仅能站着,根本动弹不得,不禁既是奇怪又是害怕。
身后转出一人,笑嘻嘻的道:“小子,睡了这么一天两夜的觉,舒服了吧?”正是那缁衣道人。丰子都奇道:“一天两夜?”那道人道:“是啊,你杀死的那三个人是百草门里响当当的人物,他们门人找上门来要寻你晦气。老道为人不坏,挺讲义气,看你本性还可以,就拼了老命护住你一路逃窜,这不,已经赶了一天两夜的路啦。不过,对头武功实在厉害,老道又受了点伤,没办法,只好把你塞进屎桶里,这才逃避得了百草门的追杀。怎么样,屎桶里的滋味可不太好闻吧?”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丰子都怒道:“好不好闻,你为什么不自己钻进去试一试?”那道人哈哈大笑,说道:“老道什么都可以钻,就是不能钻屎桶,哈哈。”丰子都叹了口气,随即正色道:“道长不可误会,那百草门三个什么的人物,真的不是我杀死的。”那道人斜睨着眼,满是嘲弄之色,冷冷地道:“如果不是你干的,你身上又怎会有百草门的令牌?”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块通体黑黝黝的木牌。丰子都见这木牌正是自己在那片树林里丐帮尸首旁捡拾的,想来该当是他趁自己睡着时取去,暗道:“原来这灰不溜秋的木牌竟是那百草门的令牌。”想到这人为老不尊,又冤枉自己杀人,其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心里有气,便懒得去和他辩说。
那道人见丰子都竟敢不回话,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便欲一个耳括子掌掴过去,但即冷静下来,想道:“到了如今地步,老子难道还怕你飞了不成?”取出一包衣服塞给丰子都,伸手解封了他身上被封住的穴道,恶狠狠地道:“老道闻不得你身上的味道,快去那边溪水洗干净了来。”知道这小子仅是空有一身深厚内力,只要不去和他硬碰硬,尚为不足忧虑。
丰子都穴道被封住得太久,一时之间活动不得,待有片刻,才能慢慢走去山溪那边冲洗。他这身衣服已穿着多年,破烂不堪,近日来淋雨滚屎桶,更是不成样子,便是丐帮弟子穿着,恐怕也要嫌弃。仔细冲洗完毕,丰子都把那道人给来的衣衫换上,只见这衣衫半新不旧,穿在身上偏大了些,但比原来那套毕竟好了很多,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殷在野留下的那包碎银自然已不在旧衣服里,料是那道人也顺手取了去。丰子都想道:“你拿走我的银子,我着了你这套旧衣服,你也是不亏。”
那道人端坐在一块大石上大嚼着一只肥嫩的羊腿,看见丰子都走过来,伸袖抹了抹油腻的嘴,桀桀笑道:“他妈的,小子长得还不赖,穿上这死人衣服就是好看,奶奶的,虽然瘦了点,吃起来滋味应该不错。”丰子都听他一个出家人言语如此粗鄙,竟是要吃人,吃了一惊,哪里还敢近前?望着那羊腿方觉肚内咕噜直响,猛吞口水。那道人啐了声,从身旁取过一张薄饼丢过去,喝道:“快吃,快吃,等下我们还要赶路呢。这个鬼地方,蚊子真多。”
第二章 荒山野岭()
六、
丰子都望着那张薄饼,饥肠更是辘辘,本见那道人如此粗暴嚣张,想不去吃他的,然则两日来没有东西下肚,饿得实在难忍,转念想道:“管他什么的,这道长看来非是什么善类,得要想法子逃走才成,别去做了他的下酒菜,可不吃饱肚子哪有力气逃?”当下捡起那张薄饼狼吞虎咽地吃个干干净净,又去溪边掬起溪水喝了几大口。
那道人待丰子都吃饱喝足,笑嘻嘻地走近身来,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和老道说说,成不成?”丰子都见他皮笑肉不笑,知道实非好意,一言不发,转身就想逃跑,然而已迟。那道人出指如风,封住了丰子都上身几个要穴,哈哈笑道:“想要从老子手底下跑掉?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这小子有点儿古怪,老子哪能不去防上几手?哈哈,你别瞪眼,这就叫做末雨绸缪。哎哟,好痛。”只觉指骨突然剧痛无比,堪堪欲断,知道是这小子体**力反击所致,恼怒之下刚要狠狠踢回一脚解气,猛地又想起他体内那股怪异的内力,那是外力附身多重,回击就有多重,自己这般狠踢一脚,到时岂非要自己腿断?“咕嘟”一声强行吞下一大口口水,骂道:“你奶奶的,愣是怪哉。”
丰子都只觉双手瞬间动弹不得,大惊之下想道:“这妖道果然是会使用妖法。”拼命挣扎,叫道:“贼道长,臭